吳孝良合上報紙,政客傾軋是他最頭疼的,所以打定主意,回京後一門心思撲在西北邊防籌備處上,不理他們那些齷齪事。
等到中午時分,吳孝良所部人馬全部擺渡過江,出了碼頭便奔漢口火車站而去,湖北是直系大將王佔元的地盤,他不願在此處多做停留。臨近火車站,前方一陣騷亂,槍聲大作,吳孝良剛想詢問情況,那個騎兵連長顛顛的奔了過來。
“旅長,前面是第十六混成旅的人,他們和湖北軍起了衝突。”
竟然是馮玉祥的部隊,這也是一員直系大將,如今連他都派了出來,看來北京政府爲了南征已經空巢而出。不過兩方同爲直系人馬,不應該起衝突啊。
“走,去前面看看。”吳孝良有心見一見那位聞名於後世的倒戈將軍。
吳孝良排開衛兵走到前方,只見雙方人馬劍拔弩張,槍上膛,刀出鞘,更有幾個身上已經見血躺在地上哀聲連連,他厲聲喝道:“都住手,同爲陸軍袍澤,槍口相向,成何體統?”
衝突在一起的士兵見來了個少將,都有點心虛,槍口放低,往後退了幾步。
吳孝良走到中間,冷冷道:“你們長官呢?讓他來見我”
“哈哈,小的們不聽話,俺老張代他們長官教訓教訓,算得上啥大事?”士兵們閃開一條道,一名身材彪悍的軍官大踏步走了過來。
紅色簡章三顆銅花,是個上校,有士兵喊道:“團長,和他們囉嗦個球,一起揍趴下。”
上校團長罵道:“小兔崽子,你知道個屁,還講不講上下尊卑了?”說罷來到吳孝良面前。
“是你?”
“是你?”
兩人異口同聲。
吳孝良一臉驚訝:“張大虎!怎麼是你?”
“嘿嘿,小兄弟……”他看了眼吳孝良黃橙橙的少將肩章,改口道:“吳將軍,俺有大號,張宗昌,還是你給起的,可別再叫錯了。”
吳孝良哈哈大笑:“對,對,張團長叫兄弟們收了槍,咱們敘敘舊。”
這團長正是金川縣接官廳大當家張大虎,被吳孝良惡搞改名張宗昌。
“兔崽子們,把傢伙收了,別嚇着湖北這些慫包。”
張宗昌手下士兵乾脆利索,收槍上保險,滿臉不屑,看着緊張兮兮的湖北兵。好一團驕兵悍將,吳孝良暗贊。
吳孝良命令第四旅士兵原地休息,他和張宗昌來到路邊茶水攤坐下,小販還被剛纔衝突嚇的驚魂未定,張宗昌再三催促纔上來添水。
“你我還是兄弟相稱吧。”吳孝良說道,他對這張大虎沒甚惡感。“你年長,老弟便叫你張大哥。”
張宗昌見吳孝良直率坦誠毫不扭捏作態,大感對脾氣,嘿嘿一笑:“吳老弟這官升的可比俺老張快多了,跟哪個司令當高參呢?”在他印象裡吳孝良手無縛雞之力,除了識文斷字也沒啥能耐,當上高參少將都是踩狗屎的運氣。
“第四混成旅。”吳孝良喝了口茶,很平淡的回答。
“哦,給吳旅長做高參……”張宗昌說到一半突然停住,在第四混成旅的編制裡能擁有少將軍銜的非旅長莫屬,他,他難道便是在湖南攪風攪雨的吳旅長?看他年不滿二十,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難……難道……你便是差點當上湖南督軍,害馮大總統出走的那個吳維中?”張宗昌的上司同僚談起吳孝良用的都是表字,而他土匪出身,根本不知道吳孝良有表字,此刻弄清楚吳維中和吳孝良竟然是同一人,很是吃了一驚。
“正是!”吳孝良沒想到消息傳的這麼快,暗歎道,看來官場無秘密。
“嘿!真看不出來,吳老弟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就是傳言中的吳剃頭,厲害,厲害!”張宗昌生性粗豪豁達,卻對強者有着天生的敬畏,立刻收起了輕視之心。
吳孝良聽說外面將自己傳的如此兇惡,難保自己名字將來也有止小兒夜啼的功效,不禁啞然失笑。
“張大哥,你怎麼投了馮玉祥的隊伍。年前不是要去投奉天張大帥的嗎?”吳孝良對他投到直系馮玉祥軍中大感好奇。
“嘿嘿,吳老弟可問到點子上了,俺的確是投奔的張大帥,還是大帥的親信團,不過俺得罪了團長,那狗崽子太過分,老張一氣之下將他宰了,便投了關裡,馮旅長豪氣仗義,一年不到就將俺提拔成團長。”
張宗昌說的波瀾不驚,吳孝良卻能感覺到這其中的九死一生,單單說那團長得做了如何過分之事,才能引得眼前這頗識時務的漢子,引刀喋血,就此逃亡。
張宗昌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仍舊繼續感慨着:“能在馮旅長軍中,老張算是三生有幸,就他孃的沒見過這麼好的長官。”說罷大喇喇幹了一碗茶水,抹抹嘴又說道:“老張以爲自個升的快,算是軍中少有。嘿嘿,你老弟比老張厲害,服了!”
吳孝良聽到他經歷如此多舛坎坷,也是一陣感慨。
“張大哥這次隨馮煥章南下可是要入川?”
“是啊,可隊伍到漢口下車就不再前進,住在這半個月,旅長一點不急,倒是急壞我們這些底下人。”
吳孝良一陣傷神,段祺瑞爲了南征成功看來是不惜血本,盡遣嫡系部隊,如今連直系人馬都悉數派出來,只是人家能任你驅使嗎?政爭之道不問是非對錯,總是敵人贊同我反對,敵人反對我贊同。馮玉祥在漢口停滯不前絕不是畏戰,他似乎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張宗昌摩拳擦掌:“這些日子快把老張憋出病來,就恨不得能痛痛快快打一仗,本來今天有個機會,還讓你老弟給攪和了。都說那蔡鍔厲害,還不是在你面前吃癟,俺老張就說,這些人都是名氣大,其實都不禁打,淨嚇唬人的。”
吳孝良正想說些什麼,衛兵李五一急急趕過來。
“報告旅長,車站派人過來傳話,專列已經安排好,馬上便可啓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