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照在黑暗裡,黑暗卻不接受光。”
陰陽相剋,黑暗自然是避諱光明的,但如果同是黑暗,能否和諧相處而相安無事呢?
這是個值得深究的問題。
可鬍鬚卻沒有那麼多的時間細細斟酌,望着門外越來越近的另一夥人,坐立不安。
街上的場面混亂得堪比春秋戰國,子彈橫飛,圍觀的人羣驚恐萬分,排山倒海地向各處逃竄。
那個來歷不明的團伙同樣用黑頭罩蒙着臉,看不出樣貌,攏共才五個人,但面對警方無處不在的密集火力,竟能臨危不亂,舉起手中清一色的意大利幽靈M4式衝鋒槍,一邊反擊,一邊挾持了幾個女人作爲人質,有條不紊地向建行這邊慢慢撤退,動作利索乾淨,沒半點拖泥帶水,但估計打死他們也想不到,無獨有偶,建行這邊竟也藏匿着幾名與他們一樣的亡命之徒。
局勢間不容髮。
“大哥,快做決定,辦麼?”強子冷冷盯着那夥人,右手食指早已放置在微衝的扳機上了。
“別衝動,三思而後行。”鬍鬚神情凝重,轉過頭,請示旁邊的眼鏡,“軍師,這事怎麼弄?”
“脣亡齒寒。”眼鏡輕輕說了四個字。
“什麼意思?”鬍鬚不解問道,以他的智力,當然想不透背後的關聯。
“搶劫大案接二連三,很可能會激怒警方高層,爲了應付來自上頭的壓力,極會選擇不惜一切代價解救人質,那麼我們最大的優勢——挾持二十幾個人質,就會蕩然無存。所以,在這種特殊時期,不能挑剔,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們不能因小失大,錯把良駒當豺狼,失去如虎添翼的良機。”眼鏡頭頭是道,第一次選擇了相信陌生人,這也許是個無奈之舉吧,因爲之前也沒考慮過這種橫生變節,多少有點摸不着頭腦,他是個需要未雨綢繆謀而後動的人,爲了熟悉弄清這間銀行的細枝末節,早在一個月前,他就通過金錢做敲門磚,來這裡當上了一個遊手好閒的保安。
“M的,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強子,開門迎客。”鬍鬚沉聲道,但手中的槍卻握得彌緊。
鐵閘緩緩上升,玻璃門也隨之分開兩邊。
那些人質一開始還以爲是救兵從天而降,心中竊喜,但過了些久才明白原委,白歡喜一場。
原來,只是牛頭碰見了馬面,一家人。
哀聲嘆氣。
銀行外頭熱鬧依舊,那五個劫匪且戰且退,直奔建行而來,原以爲能夠全身而退,但殿後的那個人卻未能堅持到底,在門前被狙擊手一槍斃命,橫屍街頭,挾持的女人質被驚嚇得暈厥過去,他的四名同夥只是停下來觀望了一陣,報復性地槍殺了那名女人質,並未拾起他的屍首,就繼續冷血無情地後退到室內。
“夠狠。”眼鏡不動聲色地觀察着這一切,輕聲給出了一個評價,這個詞語出自他口,不易。
纔出狼圈,就入虎穴。
那四名初來乍到的劫匪忽然瞥見大廳裡的鬍鬚一夥,剛放鬆的神經又再次緊繃,瞬間舉槍。
在局勢不明瞭的情況下,任何風吹草動,都得打醒十二分精神,募求在最短時間內作出反應。
鬍鬚他們也不甘示弱,齊齊將槍口對準這四名陌生人,這架勢,一瞧就是一山不能容二虎。
僵持,對峙。
空氣凝固了一般。
二虎相爭,必有一傷,人質們當然希望這兩夥人誓死火拼,最好是全軍覆沒,那該多完美?
但他們也知道,這樣的概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片刻,鬍鬚狂野豪放的長笑打破了沉寂,放下槍,道:“同是天涯淪落人,何必以槍口相見?”
那四名不明身份的劫匪領頭輕輕一笑,並沒有收槍,輕聲道:“我怕。”
僅僅兩個字,但已經足夠,一直灰心喪氣的納蘭葬花渾身一顫,怔怔擡頭,淚水便奪眶而出。
是他!
竟然是他!
原來自己還是很受上天眷顧的!
黑頭罩下露出的那雙明亮黑眸,那般乾淨空靈,像青燈古佛,令她那顆玲瓏心泛起層層漣漪。
但天意弄人,總是讓人啼笑皆非,他爲什麼偏偏是一個惡貫滿盈的劫匪呢?唉,她輕嘆一聲。
君本英雄,奈何爲賊?
“有什麼好怕的,我不也是人一個。”鬍鬚大笑道,儘量展現自己的友好,企圖緩和氣氛。
“我是個怪人,小時候害怕的是鬼,但現在害怕的,是人。”那領頭輕聲道,槍口依舊未挪。
鬍鬚愕然,尷尬笑了笑,這個頭是自己開的,只好硬着頭皮撐下去,笑道:“萬事好商量。”
“你想商量什麼?”那領頭問道,他的位置站得頗爲講究,八個人中央,形成七星伴月之勢。
“多了去了,譬如怎樣功成身退,怎樣突出重圍,怎樣高枕無憂,我們都得商量。”鬍鬚道。
“想同舟共濟?”那領頭輕蔑一笑。
“你冒着槍林彈雨,衝破警察的堅固屏障,損兵折將纔過來這邊,難道不是?”鬍鬚聽到他的不屑語氣,有些意外,這個人年紀雖不大,但心細如髮,從進門到現在,槍口從未離開過自己的心臟,在他們進來之前,自己還特地有意無意地往胖子身後挪了挪,來遮擋視線,可這個人第一次舉槍,就準確無誤地瞄準了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樣判斷出自己的地位超然的,更令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這個人的眼神難以捉摸,時而目如巖電,時而深邃莫測,既不爲五斗米折腰,也不摧眉事權貴,而是俯瞰衆生。
“歪嘴和尚,把經都念歪了。”那領頭冷哼一聲。
強子的性格是嫉惡如仇,此時已怒不可遏,抖槍挑釁道:“操你m,你有種再說一遍!”
“你不配。”那領頭輕瞥了他一眼,絲毫不刻意掩飾自己滿不在乎的情緒。
“奶奶個熊,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強子怒罵道,說着就要開槍掃射。
鬍鬚可不想榮華富貴還沒到手,就一命嗚呼,及時制止,將火藥桶似的強子攆到一邊。
對方既然能從對面橫行無阻地殺過來,就證明了非等閒之輩,硬碰硬的話,只能兩敗俱傷。
他始終對事件的圓滿解決保持樂觀態度,不惱不怒,但這並不是因爲他的心胸開闊到達了聖經裡說的“被打了右臉,還要伸過左臉讓人打”的聖人境界,而是他算過命,在他正式步入三十不惑的那個關卡年,在昆明的筇竹寺,有位瞎子師傅用八卦六爻給他算過一卦,並留下了一首詩:“滿樹花開雖豔冶,傍牆一果倚枝頭,桑榆桂影青青茂,記得當年上客舟。”
命這東西,不能怕了,就躲着避着繞道走,你得知道它,這樣纔有路可循,走得順暢。
由於文化淺薄,他當時看不懂,問瞎子大師,又被對方用“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話語來搪塞,並不肯將所有東西都抖摟出來,只好悻悻作罷,等後來遇到了眼鏡軍師,說起這事,便問起他來,才弄明白,原來這詩說的是,他雖然做事可以氣勢如虹,但要開花結果,必須依牆而生,在功成名就時,必須喝水不忘挖井人。因此,在他眼中,這夥橫空出世的人正好印證了這首詩,自然得當菩薩一樣供起來。
“這位小哥,既然大家都上了同一條船,就開誠佈公一點,說說你的想法。”鬍鬚輕聲道。
“想法沒有,只是想來見見幾位的廬山真面。”那領頭輕聲道,語氣像寒冬臘月的一場風雪。
“爲什麼?”鬍鬚大吃一驚。
“我想見識一下,喜歡暗中攪局的人長相如何。”那領頭的語氣彌冷,像雨後又結了層冰霜。
“有話不妨直說,沒必要拐彎抹角地指桑罵槐。”鬍鬚見對方不恭,臉面掛不住,回了一句。
那領頭還沒開口,身後的一個蒙面劫匪搶先一步嗤之以鼻,傲然地掃了這幾個在他眼中形同窩囊廢似的人物一眼,無盡嘲諷道:“在那幫條子來之前的三分鐘,我們哥五個就已經搶完工行了,正準備悄無聲息地離開,託各位的福,動靜鬧大了,惹來一大批牛鬼蛇神,我們的全盤計劃也就化爲泡影。跟你們合作?我看,還是算了吧,不怕虎一樣的敵人,就怕豬一樣的隊友。搶回銀行,竟招來這麼多條子,莫名其妙,沒當過兵,還沒當過土匪啊?”
囂張。
鬍鬚只能忿怒直視,強子更是怒火中燒,要不是顧忌老大,早他媽開火幹上了。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一直沉默寡言的眼鏡終於開金口了,他行事謹慎,沒了然於胸的事一般很少參與,只充當看客,以求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更客觀全面地瞭解事情真相。對於這夥不知底細的陌生人,他雖然不會一棍子打死,但也是將信將疑,萬事還是小心爲上,通過剛纔的輪番對話,以及他細緻的察言觀色,基本上消除了他的顧慮。
對於利益錙銖必較的,無疑是真小人,但永遠比僞君子可愛。
“信口開河,誰都會。”那領頭微微眯起眸子。
“同是一丘之貉,還有什麼好誇大其詞的?”眼鏡輕笑道。
“有理。”那領頭突然笑了笑,有些鬼魅。
“既然是同道中人,這些擋箭牌就沒用了,不如咱聊點別的?”眼鏡瞅了眼他手中的女人質。
“什麼?”那領頭顯然來了興趣,終於鬆開驚魂未定的女人質,向手下作了個放下槍的手勢。
“兩個字,利益。”眼鏡伸出兩根手指頭,比劃一下,暗中偷瞄了幾眼他們帶來了那四個女人質,個個都是標緻美女,統一穿着銀行櫃檯的標準制服,充滿誘惑,如果不是大難當頭,還真想把她們玩弄於股掌之中,而那個不爭氣的死胖子一早就兩眼放光地盯個不停了,沒出息,他不由得露出一個鄙夷厭惡的眼神,在他看來,女人是件藝術品,面對她們時,心態得放平,不能過於齷齪,須帶着欣賞的眼光對待,而不是飽含色迷迷的侵略性目光。
“說說。”那領頭背起幽靈M4式,不知從哪變出一顆光滑圓潤的小石子,輕輕拋着玩。
“不知這位小哥有沒有聽過一個成語——楚人遺弓,楚人得之?”眼鏡輕聲問道。
“沒有。”那領頭摸了摸鼻子。
“我簡斷截說,戰國時,楚共王出去郊外打獵,一時興起,就遺失了一張弓,等回到寢宮纔想起,隨從很着急,這張弓是上品,深爲共王所愛,就要立即出發尋找,楚共王卻笑着說不必找了,我是楚國的人,拾到弓的也必然是楚國的人,既然如此,何必斤斤計較呢?這個成語告訴我們,遺失一部分財物並不要急,因爲利益並未外流。”眼鏡微笑道。
那領頭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眸子,輕聲道:“你是指要分一些錢給我們?”
“正是。”眼鏡露出笑顏,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愉悅,他甚至想跟這個領頭成爲朋友了。
“多少?”那領頭在指間把玩着那顆小石子,像魔術般,忽隱忽現,看得人眼花繚亂。
“這個數。”眼鏡伸出三根手指頭。
“三成就想打發我?”那領頭討價還價道。
“我再多伸一根。”眼鏡退了一步,伸了四根。
“沒這個數,免談。”那領頭竟然比劃了一個九,恬不知恥到令人髮指的田地。
“大家已經是栓在一起的螞蚱,命運一衣帶水,何必得理不饒人,獅子大開口呢?”眼鏡冷聲道,雙目透出瞭如毒蛇般的狠意,攔住又想開罵動怒的強子,想繼續和談,但心裡頭卻隱隱約約有了些擔憂,因爲他抓不住對方的命門所在,按理說,敢於持槍搶銀行的,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那麼常規的生命威脅就無用武之地,所以他纔打出利益牌,扔點錢,讓對方協助己方逃出生天,但出乎他意料,這個領頭似乎對於這點又不是太感興趣,不然不會這樣毫無道理地還價,蹊蹺,現在不僅連對方的真面目看不見,就連對方的心理也琢磨不透,他頭一次衍生出措手無策的困窘感,滿嘴泛酸,這滋味實在不好受。
“不知這位眼鏡哥有沒有聽過一個成語——羚羊掛角,無跡可尋?”那領頭竟也問了一句。
“沒有。”眼鏡只好如實回答。
“我簡斷截說,羚羊是一種野生的羊,比綿羊稍大,長着一對向前彎曲盤旋的犄角,這不但是它的武器,還有另一種奇妙的功用,夜晚,它跑到大樹底下,找到一根橫枝,就高高一躍,把角掛在枝上,就這麼吊着睡覺,兇猛的虎豹沿着它的足跡,嗅着它的氣味追蹤而至,到樹下時,突然足跡沒有了,氣味也消失了,就會放棄離開,山上的人們,有時在黎明時刻,遠遠見到羚羊,還以爲是有人在樹上上吊自殺,等走近時,羚羊一躍而下,跑得飛快,一眨眼就沒影了,人們望塵莫及。”那領頭的嗓音特別渾厚,會使人不自覺地就聚精會神傾聽他講。
納蘭葬花就入迷了,全然忘記留意這個成語的意思。
可眼鏡卻沒有,他很快領悟了,輕聲道:“你是怕我們脫險之後,會出爾反爾,逃之夭夭?”
“一葉障目,便不見泰山,更何況是居心叵測的人?”那領頭輕輕拋起那顆小石子。
眼鏡大笑幾聲,輕聲道:“有意思,終於找到一個比我還謹慎三分的人了,你很不錯。”
“柔和的舌頭,能折斷骨頭,別忙着誇我,先把這事談妥了。”那領頭接住落下的小石子。
“親兄弟明算賬,雖然咱們素未平生,但我卻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咱不玩虛的,這裡一共20個麻袋,每包一百萬,你拿走其中的10袋,不許再還價,如果不信我,可以開包點鈔,反正條子還沒下令總攻,有的是時間,慢慢陪你數。至於爲什麼搶銀行,大家心知肚明,無非就是爲了錢,你們想分一杯羹,無可厚非,但獨食難肥,如果你非得要九成,將我們逼上梁山,那沒話說了,只好兵刃相見,反正這條爛命早晚要丟,早了還落個清淨,只是那幫條子就會樂翻天,開香檳慶祝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對誰都沒有好處。”眼鏡遞上一根胡蘿蔔,還不忘掄上一棍大棒,果然是個左右逢源的人物,在社會的大染缸裡逛蕩了將近十四年,說沒點道行,那是睜眼說瞎話。
沉默,近一分鐘。
那領頭也學起鬍鬚,把黑頭罩捲上半邊,嘆聲道:“捂着嘴說話,跟不拉褲鏈撒尿一樣難受。”
納蘭葬花忍俊不禁,笑顏如花。
眼鏡也笑了笑,繃緊的神經逐漸鬆弛,推推鏡框,問道:“這麼說,咱們談妥了?”
“不妥也得妥,你這連哄帶嚇的,誰受得了?”那領頭埋怨道。
“哪有那麼誇張,只是兩廂情願,一拍即合罷了。”眼鏡陰笑了幾聲,他很不適合笑,難聽。
鬍鬚見伊始刻不容緩的氛圍化爲烏有,心情異常痛快,一把攬過納蘭葬花,樂得見牙不見眼。
他迷信,封建得一塌糊塗,爲了知曉自己的命運走相,還特意買了一本《紫微斗數》,由於識的字不多,又狠下心買了一本新華字典,逐字逐字地查閱,命這玩意,深奧,懸而未決,因此必須得經常跟它接觸,所謂觸類旁通,就跟伺候神佛菩薩一樣,知道哪一尊菩薩是什麼口味,你才能對症下藥,伺候舒服,人常說君子安貧,達人知命,這種境界估摸挺高,不是他此類的凡夫俗子所能觸及的,唯有虛心向學,知道了凡是貴人出現,必是先苦後甜,先抑後揚,就像今天這樣,一下子涌現了四位貴人相助,怎能不樂開懷?
那領頭輕輕瞥了眼他摟住的納蘭葬花,嘴角微翹,玩味道:“鬍鬚哥喜歡玩女人?”
“美人如玉,能把玩一番,不亦樂乎?”鬍鬚大笑,賣弄文采,直勾勾盯着納蘭葬花的側臉。
“這個女人,確實出落得清麗無倫。”那領頭輕聲評價道,眼神卻沒有半點非分之想。
納蘭葬花羞赧,臉頰飛來一片紅暈,宛若晚秋楓葉翩翩。
“小哥感興趣?”鬍鬚問道,他並不介意借花獻佛。
那領頭搖搖頭,輕笑道:“聖經說,妓女是深坑,外女是窄阱。我膽小,不敢靠這些太近。”
一幫罪大惡極的歹徒霎時被逗樂了,笑聲張牙舞爪,肆意無道,那些人質個個心涼了一半。
真該千刀萬剮的死人!
納蘭葬花心裡惡毒地咒罵道,臉色愈發的紅,像過年的大紅紙,怒視着那個戴黑頭罩的牲口。
眼鏡率先停止了笑,愈發欣賞這個年輕人,輕聲問道:“小哥也喜歡看聖經?”
“談不上喜歡,偶爾翻翻。”那領頭又重新拋起了那顆小石頭,頑皮。
“我是聖經的忠實擁躉,擺在枕邊,睡前就閱讀一章。”眼鏡輕笑道。
“贖罪?”那領頭惡作劇般問道。
眼鏡愣了下,尷尬笑了幾聲,想打個圓場,輕聲道:“小哥真會開玩笑。”
“我是認真的,你造的孽早就罄竹難書,看聖經,只不過是聊以自慰罷了。”那領頭乘勝追擊。
氣氛驟然迥異。
眼鏡微微眯起眼睛,語氣有點冷道:“有些話,該嚥進肚子裡的,就不該掏心掏肺。”
“魯迅先生說,以無賴的手段對付無賴,以流氓的手段對付流氓。我個人認爲,至理名言。”那領頭仿似聾了一般,摸摸鼻子,又蹦出一番更爲口無遮攔的話,“聖經裡記載,心所憎惡的共有七樣:高傲的眼,撒謊的舌,流無辜人血的手,圖謀惡計的心,飛跑行惡的腳,吐謊言的假見證,並弟兄中佈散分爭的人。這七樣,你們四個全都佔了,看聖經還頂個屁用。”
形勢急轉直下。
這回,連總是化干戈爲玉帛的鬍鬚都忍不住盛怒了,拳頭攥緊至青筋畢現,死死盯着他。
眼鏡冷冷道:“小哥,我勸你一句,不能拿生命作賭注,活着的狗,遠比死了的獅子更強。”
那領頭並未收斂,微笑道:“聖經裡說:惡人的亮光必要熄滅,他的火焰必不照耀。你信麼?”
“荒唐。”眼鏡輕蔑一笑。
“我信。”那領頭輕聲道。
“無稽之談,你也信?”眼鏡的雙目裡寒霜勝雪。
“爲什麼不信?”那領頭揚了揚如刀雙眉。
“與常人穿着無異,甚至更雍容華貴,誰知道我們是惡人?”眼鏡冷聲道。
“粉飾的墳墓,外面好看,裡面卻裝滿了死人的骨頭,和一切的污穢。”那領頭淡淡道。
“你不也一樣麼?”眼鏡諷刺道。
“我?不一樣的,你們充其量只是惡棍,而我,是惡魔。”那領頭輕輕說出一句,平靜如水。
誰也沒注意到,他嘴角漸漸彎起的那抹弧度,無比妖魅,這,正是惡魔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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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來臨,希望門徒們在蕭小七的陪伴下,度過一個愉快週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