頤和國際高爾夫俱樂部。
位於寧州屬轄的春灣鎮紫檀山東麓,佔地近2000畝,05年動土,歷時兩年竣工,標準的18洞球場,高級會所、五星級酒店、國際會議中心和高爾夫景觀別墅等等套設施一應俱全,雖然在整體規模上,略遜於南京的鐘山高爾夫,但勝在自然風光出衆,山水交融,博採衆家之長,結合紫檀山地勢風貌佈局,猶顯氣勢恢宏。由於會員年費要比鐘山低廉得多,不少鄰近城市的達官貴人都會選擇來這裡社交休閒。
其幕後的開發商爲錦湖集團,強大的綜合實力可見一斑,深厚底蘊更令不少後來者望塵莫及。
一輛黃色紅旗的士從遠處喧囂而來,等靠近了,驟然減慢車速,不偏不倚停在了大門口。
蕭雲從夢中醒來,揉了揉惺忪睡眼,望着車窗外陌生的環境,含糊不清問了句:“多少錢?”
“正好五十,先生。”司機回過頭去,滿臉彌陀佛般的笑容。
他開出租車將近二十年了,各色各樣的人物都司空見慣,什麼樣的人裝模作樣狐假虎威,什麼樣的人默不作聲深藏不露,他心裡有數,這個年輕人雖然穿着普通,扔在人堆裡毫不起眼,但那股做派如同濠梁觀魚,優雅,自信,從容,上車伊始就寡言少語,即便是談到感興趣的話題,肯開金口搭幾句茬,也只是一筆帶過淺嘗輒止,很少會大發議論,但又不會令你覺得那是一種敷衍怠慢,這種人,稀罕,少見。
蕭雲掏出一百,遞給他,輕聲道:“不用找了。”
司機喜出望外,可興奮勁還沒能維持多久,就聽見那個年輕人說了句:“等會兒還載我回去。”
空歡喜一場。
蕭雲推門下車,深呼吸了幾下郊縣的新鮮空氣,吐故納新,頓時神清氣爽,慢慢向門口走去。
保衛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濃眉大眼,像北方漢子,敬了個禮,然後彬彬有禮地詢問蕭雲的會員卡,得知對方並不是會員,只是來找人的,連忙用對講機向裡面的頭彙報,並不時地讓蕭雲稍安勿躁,態度畢恭畢敬,令人即便長時間等待,也不會搓手頓腳橫目皺眉。
高級場所果然不同凡響,蕭雲暗暗讚歎,擡頭望了眼藍天白雲,心曠神怡。
在廣記吃了七碗麪,飽到想吐,能到這種美輪美奐地方走一走,也算是一個審時度勢的選擇。
很快,一輛高爾夫球車疾馳而至,從車上下來一個女人,二十六七歲的模樣,膚光勝雪,眉目如畫,一身休閒的運動裝束,減弱了幾分原本過於成熟的魅力誘惑,卻更顯清婉嫵媚,像一幅色彩濃豔的國畫,令人眼前一亮,而豐滿腴麗的胸脯,不得不說永遠是獨佔鰲頭的最大景觀,奪人眼球,真是一條十足十爲害人間的蛇精。
“來了?”女人喜形於色。
“吳總叫到,怎敢推託?”蕭雲微笑道,眼神中卻沒有旁邊保衛小夥那種赤裸裸的慾火焚身。
“花言巧語,也不知誆騙了多少女孩子。”原來是她,吳醉音,有鳳來儀飲食集團的總經理。
“多少記不清,如果把你算在內,十個手指頭數不過來。”蕭雲大言不慚。
“呸,我都快風燭殘年老態龍鍾了,纔不會像那些雨季少女那樣花癡單純,見到個外表俊朗的,就迷失方向。你這種男人,帥是帥,不過太嫩,臉上沒多少歷經滄桑的痕跡,缺乏故事,不適合我的。”吳醉音輕笑道,嫵媚動人,提前劃清了界線,並不是件壞事,打開天窗說亮話,對誰都有好處。
年僅二十七歲,就高坐於有鳳來儀集團的頭把交椅,沒有三板斧的能耐,簡直癡心妄想,她背後的故事,是一本厚重得不忍揭頁的歷史,所以對異性的評價,與衆不同,更多的不是注重外表,而是經歷,在她眼中,人生就像餃子,歲月是皮,經歷是陷,酸甜苦辣皆爲滋味,只有包得越大、餡料越多的餃子,纔會吊起她的胃口。
這個年輕人能進入她的視線範圍,僅僅是因爲那一次陰差陽錯的英雄救美,她最講究知恩圖報,再加上他又不是狼子野心的角,便順理成章跟他成爲了朋友,平常難得有機會跟他接觸,今天卻是天賜良緣,他有空,自己也有時間,就約他過來了。當然,不可否認的是,他偶爾流露出來的深沉,也是令她念念不忘的原因之一,哦,對了,他的文化底蘊也不錯,是個絕佳的傾訴者。
蕭雲笑而不語。
“走,上車,給你介紹幾個朋友認識。”吳醉音揚揚手,率先上車。
蕭雲緊隨其後,坐在氣場強勢得讓人坐立難安的吳醉音旁邊,略顯拘謹的他無形中矮了一截,也不敢交頭接耳,生怕出醜,只好撇頭欣賞遠處若隱若現的紫檀山風景,車子行駛在如同翡翠一般的草坪上,平穩快捷,令他稍感意外的是,開車的並非頤和高爾夫方面的專業人員,而是一個女性,齊耳短髮,相貌端莊,精明能幹,叫段笛,吳醉音的隨行秘書,兼貼身保鏢。
“會打高爾夫麼?”吳醉音託着腮幫,此刻陷入沉默的他,竟然有種西風瘦馬的落魄感,令她驚詫。
“一竅不通,在這裡,我只是個看熱鬧的門外漢。”蕭雲微笑道,卻一點也不覺得羞愧難當。
他的襟懷坦白,使到吳醉音稍微愣了下神,不過很快就恢復正常,笑了笑,明豔,輕聲道:“很正常,每個人都扮演過這個角色,不像南京鐘山那樣高手林立,這片草場,充斥着濫竽充數的新學者,高爾夫是個很特殊的運動,上手容易,打好很難,特別講究天分,愚鈍遲緩註定與這項運動無緣,但只要你天賦異稟,想原地踏步都不可能,不說短時間內突飛猛進,起碼可以應付自如。”
“說得玄乎,那我算哪一類?”蕭雲摸摸鼻子。
“這得看你自己的造化,笨鳥先飛,也說不定。”吳醉音掩嘴輕笑,當中的旖旎風光,讓人垂涎。
她讓段笛在一個大山坡的坡底停下,打算徒步走上去,蕭雲與她並排,段笛識趣地遠遠跟在後頭。
坡頂上頭站着四個人。
三個相貌堂堂的男人,衆星拱月般,簇擁着唯一一個女性,眺目而望,身材高挑,體態完美。
吳醉音看出了蕭雲的好奇,淺淺一笑,一邊輕鬆自如地行走,一邊一語道破天機:“那四個人,都是值得深交的有來頭人物。三個男的,情同手足,是我大學同班同學,那個女孩,是低我們兩屆的師妹,不同學校,她是清華,我們是政法。最左邊戴着一副眼鏡,顯得文質彬彬的男人,叫任書生,驚世緯才,沒有顯赫的家庭背景,大四那年,憑藉着一己之力,考上了省府公務員,三年不到,被提拔作了省府秘書科科長,官雖不大,但能輕易接觸到高層,往上遞下的所有文件都得過他的手,前途無可限量;他旁邊那個,穿着白色高領T恤的,叫駱隕石,現在在春灣鎮任副鎮長,很快會轉正,仕途可謂一帆風順,他是正宗的官二代,父親是省委組織部幹部二處的處長,專門負責省級機關領導班子、領導幹部的考察任免,絕對的實權派,在江蘇上層官場,人脈極廣;靠右的那位,叫嵇少康,典型的花花公子,不學無術,辣手摧花無數,憑着老爸是省維穩辦副主任的護蔭,進了清水衙門省農林廳混日子。”
“個個都有畫地爲牢的本領。”蕭雲感慨萬千道,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那女孩什麼來頭?”
“就知道你會着急問這個。”吳醉音浮起一個看破人心的得意笑容,嫵媚得讓人目眩,輕聲道,“她不得了,無論走到哪,都是前呼後擁的,本事通天,具體到哪個層次,我也搞不清楚,不過我聽任書生說過,她爺爺好像是前中顧委的委員,就連權力彪炳高不可攀的倪省長,在她面前講話也得和風細雨。今年剛從清華本科畢業,保送到寧大讀研究生,導師是最著名的經濟學教授夏書章。她之所以山長水遠跑這來讀研,據說是爲了一個男人,具體是誰,我也不知道。”
蕭雲微震,輕聲問道:“她叫啥名字?”
吳醉音眯起雙眼,擡頭望向那個女孩,輕聲道:“沐小青。”
蕭雲愣住。
――――――
沐小青剛想揮杆,冷不防地打了個噴嚏,旁邊善解人意的嵇少康幾乎在同一時間就遞上了一張紙巾。
無微不至。
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接了過來,但沒有感謝,沒有笑容,冷若冰霜,嵇少康卻覺得皇恩浩蕩。
也是,如果天上那輪的明月哪天突然向你揮手致意,無論換做是誰,都會受寵若驚的。
她太美了,一頭烏黑柔順的青絲,烘托出一張驚世駭俗的美人瓜子臉,無可挑剔的身材,雖然略微清瘦,算不得豐腴,卻不輕浮,勻稱而曼妙,玲瓏浮凸出誘人的弧度,能將容貌與體態這麼無以倫比地結合在一起,萬中無一,即便是自詡男人殺手的吳醉音也不得不甘拜下風,而最讓人難以釋懷的,是她的冷漠氣質,能稱得上這種氣質的,非等閒之輩,必須擁有足夠的資本,要麼家世傲人,要麼本身絕美,而她,似乎兩者兼備,真是一瓢雞犬不寧喪權辱國的禍水。
“小青,要注意身體,別感冒了。”嵇少康露出一個陽光笑容,問候並不刻意,也不流於形式。
“有勞費心。”沐小青隨口應付道,沒有一點起伏,潛臺詞再明顯不過,對於他的套近乎沒有興趣。
“這是我應該做的,到了江蘇,我就是東道主,當然得讓你賓至如歸。”嵇少康並不氣餒,在美女面前,臉皮必須夠厚。他並沒有出衆的行政策劃能力,但交際應酬方面很有一套,八面玲瓏,同時憑藉着健康陽光的外表,俘獲了無數少女的芳心。他把每一次追女孩子都當成一場博弈,得鬥智鬥勇,笑到最後的人,纔是勝利者,可這一次卻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對手是傳說中的清華第一校花,清冷如霜,不過他不認輸,在事業上缺乏意志力,但在情場上,他是絕對的鍥而不捨金石可鏤。
沐小青不再接話,視他爲透明,側身揮杆,自信,流暢,瀟灑,將女性美展現得淋漓盡致。
“各位,向大家隆重介紹一個新朋友。”吳醉音在距離十米的時候,向山坡頂幾人嬉笑着喊道。
四人同時望過來,並沒有期待中的熱情似火,神情反而出奇一致地冷峻,尤其是那三位男士,也不容吳醉音多加解釋,就將關門拒客的表情展露無遺。其實,無論哪個上層圈子,都有着極強的身份認同,門不登戶不對,很難容納,小人物想擠破頭進來,沒有幾世修來的福,無異於天方夜譚。那個年輕人一身廉價的行頭,清楚無二地出賣了他自己的社會地位,他們當然是門縫裡看人――把人看扁了。
橫眉冷目。
嵇少康摘下帽子,捋了捋頭髮,再端正戴好,冷聲道:“醉音,不是說沒有外人來了麼?”
短短一句話,含沙射影,就將關係定了性,這個小圈子容不下外來雁。
“今天是我們幾個的聚會,我不希望有其他人蔘與。”駱隕石揹着手,視線落在遠方草坪上。
連一向溫文爾雅的任書生也有些不慍,輕聲道:“醉音,我們不是駁你面子,只是不想節外生枝。”
吳醉音有些尷尬,沒想到會讓這幾位大少爺這麼反感,不免停下了腳步,一臉抱歉看着蕭雲。
蕭雲是一株迎風不倒生命頑強的小草,野火尚且燒不盡,又怎麼會因爲幾句冷言炙語而打退堂鼓?
他微微一笑,示意吳醉音寬下心來,說了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話:“我是來找沐小青的。”
話音剛落,不光那三個男人有些發懵,一時忘了應該怎麼接話,就連一向古井不波的沐小青也是錯愕不已,從小就習慣將萬事掌控在握,做事出現差池的概率寥寥無幾,對於這種橫生枝節,很不待見,但在摸不清對方底細的前提下,又不敢有多大的逾矩,只是冷冷瞥了眼那個平凡如常的年輕人,不鹹不淡道:“我不認識你。”
“我也不認識你。”蕭雲摸摸鼻子,說了一句讓人大跌眼鏡的話語。
三個大男人終於醒悟過來,冷笑一聲,吳醉音也是一臉窘迫,還以爲他有什麼力挽狂瀾的招式呢。
“那說來找我幹什麼?”沐小青冷聲道,彎下腰,再擺好一個球,剛纔那杆由於用力過猛,落水了。她五歲那年,就開始搬着一張小板凳,屁顛屁顛跟隨父親出席各種現場搶險工作指揮會議,多十萬火急刻不容緩的陣勢也見識過,長大後,男人們五花八門的花言巧語、千奇百怪的瘋狂示愛也都領略過無數,她可以輕描淡寫地泰然處之,對於那些主動匍匐糾纏不休在她石榴裙下的癩蛤蟆或者陰謀家,徒勞無功不說,往往弄巧成拙,不是被她永遠打入冷宮置之不理,就是當面毫不留情地拒之千里之外。
“我想親眼瞧瞧,對‘錢’這個字深惡痛絕的女人,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物。”蕭雲微笑道。
其他人可能暫時一頭霧水,但沐小青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微微眯起雙眸,第一次拿正眼觀察他。
“瞧清楚了?”沐小青依舊很冷淡,既不熟絡,也不生疏,顯得秋毫無犯。
“一清二楚。”蕭雲的笑容卻可媲美紫檀山的宜人風光,溫柔醉人,卻恰到好處,不會過分熱情。
“瞧夠了吧?”沐小青手撐着那根與之身份相匹配的奢侈鐵合金球杆。
“那倒沒有。”蕭雲聳聳肩,卻之不恭地說出心底話,並不覺得有什麼天理難容的情愫。
沐小青微微一愣,原以爲他會順驢下坡趁機告辭,沒想到反其道而行之,咬着嬌脣,恨之入骨。
駱隕石將她的細節變化一絲不漏地盡收眼底,捅了捅旁邊木樁似的嵇少康,示意他發飆趕人。
嵇少康領悟,也不顧傷及吳醉音的面子,不留餘地道:“這裡不歡迎你,識相,就趕快離開。”
蕭雲無奈一笑,摸摸鼻子,原來設想用激將法來吸引那個心高氣傲女孩的注意,藉此打開話匣子,可惜策略功虧一簣,知道再呆下去,也只能是自討沒趣了,便向旁邊的吳醉音揮手告別。他本來就沒打算在這個小圈子橫插一腳,今天來這,只是想跟吳醉音敘一下舊,僅此而已,這四個公子千金,從自己一出現在他們視線底下開始,就一直比較牴觸,若真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鬧得不歡而散,倒不如趁早和平分手,這樣一走了之,也沒什麼損失。可吳醉音現在的面色就相當難堪了,像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尷尬得很,但她這幾位同學是無法得罪的大主,只好委屈蕭雲了,以後再單獨補償吧。
可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那樣的奇妙,往往以爲山重水複疑無路了,卻偏偏柳暗花明又一村。
七八個突如來客正從遠處的坡底慢慢走上來,排場極有氣勢,一邊以球杆爲柺杖,一邊說說笑笑,言談甚歡,清一色的休閒打扮,名牌Polo衫加件外套,處於垓心的是一個老人,顧盼自雄,神采奕奕,健步如飛,不顯一絲老態,讓人一下子就會產生肅然起敬之感。
任書生眼尖,一下子認出了來人,低聲喚過自己的兩名夥伴,一起小跑着迎了上去,菩薩低眉。
由於這個變故,蕭雲並沒有馬上離開,靜靜看着來人,在猜測着對方的身份。
無所不通的吳醉音深深皺了皺眉,直盯着那個老人,輕聲道:“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他。”
“誰?”蕭雲好奇問道。
“位於中央的那個老人,他可是個聲名顯赫的大人物,上一任的老省長,黃達人,退休好幾年了,但直到現在,在省裡官場的影響依然無處不在,嫡系散落遍佈各個要害部門,擔任要職,逢年過節,登門拜訪他的官員爭先恐後,如過江之鯽,畢竟他身居高位經營整個江蘇差不多二十幾年了,很多機關作風,都深深打上了他黃老爺子的烙印,不可磨滅,譬如說不唯政策論,譬如說抓大放小,譬如說鶴亦敗道論,太多太多了,幾乎所有的大小官員都對他敬重如山,包括現在的倪省長,也是他一手提拔上去的,視如己出,在作很多決策之前,也習慣跟他探討研究。現在尾隨在後的那幾個人,不簡單,是政壇的一些青年才幹中堅力量,名字叫不全,但人基本上都見過,級別到副廳吧,哦,有兩個是正廳,他們都深諳一點,要想在江蘇政壇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歪門邪道走不了,終南捷徑就是成爲黃老爺子的得意門生,可以這樣說,凡是得到黃老爺子青睞的人,沒幾個不是飛黃騰達,官路亨通的。”吳醉音三言兩語地梳理着大致脈絡,語氣盡是虔誠。
蕭雲洗耳恭聽。
唯一一個無動於衷的沐小青不動聲色站在原地,瞧着他那副敬若神明的模樣,嘴角扯起一個不屑弧度,雞蛋裡挑骨頭,這個年輕人終究還是個凡夫俗子,難免落入俗套,想憑藉着大人物來平步青雲的心思欲蓋彌彰,俗不可耐。她恢復了清高孤傲,熟練揮杆,白色小球以一道頎長而美麗的弧線,落在100碼左右的草坪上,慢慢滾進小洞,見到球童在遠處比劃的進洞姿勢,她才終於露出了一抹美得驚心動魄的微笑。
駱隕石他們仨走在黃老爺子前面一點,規行矩步地帶着路,盡着晚輩應盡的謙虛敬仰。
只是在見到蕭雲還沒離開的時候,他們才掠過一絲不快,不過很快就隱藏起來,繼續前行。
就在蕭雲閃到一邊避讓時,一把童稚的聲音在黃老爺子身後興奮響起:“外公,小七哥也在這!”
在場所有人爲之一顫,能讓這小魔頭點名的人,絕不簡單,都停下了腳步,左右看着,不知道指誰。
黃老爺子也納悶,從身後抱起他亦步亦趨的乖外孫女,親切問道:“小囡,你剛纔說什麼?”
蕭雲瞅着那個小女孩浮起一抹詭計多端的微笑,整個人僵住,不寒而慄,真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竟然是蔡徽羽這個小魔頭!
她沒有理會蕭雲的驚悚,嬌聲道:“外公,你真是老眼昏花,自己的幹孫子都認不出來了。”
石破天驚。
在場的所有人徹底震驚,他們知道,黃老爺子最疼這個外孫女,尤其是在女兒不幸過世之後,對蔡徽羽的溺愛,甚至到了言聽必從的地步,但從來沒聽說過黃老爺子有什麼乾兒子幹孫子之類的,聽這小丫頭的語氣,是動了真格的,奇哉怪也,怎麼會平地一聲雷,突然冒出這個聞所未聞的人物來?那幾個青年才幹又驚又妒,無一不想這個橫空出世的幹孫子就是自己,那該多好,可他們也知道,這只是黃粱一夢,唉,人比人氣死人,只好耐心等待水落石出。
黃老爺子也是百思不解,看着自己外孫女一臉的真摯,不像開玩笑,只好順水推舟問道:“他在哪?”
蔡徽羽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微笑,指着站在一旁平平無奇的蕭雲,輕聲道:“小七哥在那呢。”
語不驚人死不休。
駱隕石他們仨深深皺起了眉頭,原來是扮豬食老虎的主,手心不知不覺滲出了些許冷汗,立即開始後悔剛纔的針鋒相對了,無地自容。吳醉音也好不到哪裡去,沒想到這個虛懷若谷的年輕人竟然還有這層草木知威高山仰止的身份,眼拙啊,竟瞧不出這是條涸澤之蛇,久久未能緩過勁來。即便是不理世俗的沐小青,也投去了幾個驚詫到不敢置信的眼神。
黃老爺子微微眯起雙眼,盯着這個陌生人,那種姿態是浸染了幾十年官場,才孕育出來的老謀深算。
蔡徽羽環抱着黃老爺子的脖子,撒嬌道:“外公,發什麼呆呀,快叫小七哥抱我呀。”
黃老爺子這纔回過神來,露出個再普通慈祥不過的長輩笑容,輕聲道:“小七,你過來抱小囡吧。”
短短一句話,區區九個字,便默認了這層令無數人豔羨嫉恨的關係。
這種突如其來的巨大幸福,讓裝孫子的蕭雲有種虛幻到眩暈的感覺,太不真實了。
(聖誕過後,就是元旦,真是彈不虛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