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近近的霓虹燈,花花綠綠地閃亮,烘托出香港這座城市的繁華。
香港灣仔,祥正海鮮四季火鍋。
今晚並不是14k四大金剛循例聚首的星期四,按理說這家店應該正常營業纔對,但店外停了好幾輛奔馳、寶馬、奧迪這類的豪華轎車,排場非常氣派,這樣的畫面,讓人誤以爲這裡是一家最出名的西餐廳。一羣西裝革履的男人幾乎霸佔了整家小店,使得許多原本要吃海鮮火鍋的附近居民都望而卻步。
店裡中央還是擺了一張圓桌,炭爐裡的火炭燒得通紅,炭爐上的瓦煲盛着一煲老火豬骨湯。
14k四大金剛一語不發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地看着鍋裡的沸湯不斷翻滾,其他小弟集體噤聲。
他們剛從紅磡的地下拳館過來,說餓也不餓,就是遇到瓶頸了,習慣性相約在這掏心掏肺。
正所謂:一葉落而知天下秋,以一斑而窺全豹。
從今晚黎叔對那個年輕人的態度可以看出,懸了,真的懸了,14k很可能要改旗易幟了,那位他們敬重了十數年的龍頭大哥如果真要把江山拱手相讓,他們能阻止得了嗎?關鍵是,他們敢去阻止嗎?幾十年的黑_道生涯,早就使他們深諳人心叵測,很少會去鑽牛角尖,無論黎叔做出怎樣的決定,一步也不敢越過雷池,安分守己地替黎家打拼江湖。
可現在鐵桿莊稼要倒,他們能不心急如焚嗎?
有道是宰相家人七品官,他們現在的門生已經佔據了大部分14k中下層頭目的位置,成了一種牢不可破的勢力,要是所有的權力、利益、地盤一夜之間化爲泡影,誰又敢保證底下不會天下大亂?再說了,一個20多歲還不到30的年輕人,就算是公子黨的魁首,那也是過江龍一條,兩個肩膀一個腦袋,他就真的能扛起震懾14k這個重擔嗎?扛不起!顯然扛不起!莫說大清朝康熙爺8歲登基,14歲親政,創一代盛世,這樣的曠世明君畢竟很少,幾百年纔出一個。
想輕輕鬆鬆就大權在握?沒門!
香港這座大都市,比不得華國最爲藏龍臥虎的北上廣,在這裡,即便鬧到大富大貴們那一個層次,掀起了驚心動魄的波瀾,也多半不至於殃及生死,生活大致以相對平靜安穩地姿態升降沉浮。但別小看了藏在這座城市底下的暴戾恣睢,縱觀上世紀初葉的工人大罷工,還是這裡鬧得最兇,數得上號的就有省港大罷工、海員大罷工等等,一旦亂起來,那就真的只能求神拜佛了。
“老八,你那兒子怎麼樣了?”賤哥開口打破沉悶,前兩天還跟薛頂吵架,現在卻和好如初。
“沒啥事,就頭有點暈,回家去了,對方是絕頂高手,下手還是知道輕重的。”薛頂苦笑道。
“唉,你打死我,也猜不着太子爺原來就是公子黨的大公子啊,真夠點背的。”賤哥嘆息道。
“真是邪門,你說寧州那位老爺子怎麼跟公子黨牽扯上了?這不合常理啊。”薛頂百思不解。
“這就叫‘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本來寧州那位老爺子派來的太子爺就夠令人喝上一壺的了,現在倒好,這位太子爺還不是那種沽名釣譽玩世不恭的花花太歲,而是跟陶黑石齊名的黑_道梟雄,威逼利誘糖衣炮彈這些損招估計都會失靈,這事咋整?趕緊回去洗洗睡吧,抱抱老婆孩子,熱熱炕頭,也許明天一醒過來,這座山頭就換顏色嘍。”李雨岑消極道。
“是啊,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薛頂長長嘆了一口氣,無比懷念過去。
一般人往往有一種通病,就是對於上帝和大自然替他們安排得生活環境經常不滿。其實,他們的種種苦難,至少有一半是由於這種通病造成的。可見,我們一般人,非要親眼看見更惡劣的環境,就無法理解原有環境的好處;非要落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就不懂得珍視自己原來享受到的東西。
“我就不信那位太子爺敢動我們!”賤哥李宇劍心中不忿道。
“得了吧,老賤,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個道理你又不是不懂。”李雨岑勸說道。
“嗯,時勢不由人,太子爺炙手可熱,我們還是醒目點夾起尾巴裝裝裝孫子吧。”薛頂嘆道。
“草他媽的,老子手底下有一大幫兄弟嗷嗷待哺,我纔不做那個縮頭烏龜!”賤哥拍桌子道。
“老賤,別說我不提醒你,聽說這位太子爺喜歡趕盡殺絕,北j朱家就是典例。”薛頂說道。
“就是,你一個人渾身是鐵,能打幾根釘子?人家風大,就讓人颳着唄。”李雨岑附和道。
“媽的,平時搞娘們的時候,個個都像扛槍的丘八,一有事就他媽成狗熊了!”賤哥冷聲道。
“怎麼就跟你說不明白呢?這叫韜光養晦,懂不懂?”薛頂非常無奈,抓了抓頭髮,勸說道,“你以爲老子就想打掉門牙往肚子裡咽啊?那麼多家業產業擺在那裡,家裡頭還有那麼多張嘴等着我揭蓋吃飯,我也想硬氣點啊。可現在風向變了,黎叔因爲太子爺在廟街被伏擊這事兒,已經很內疚自責了,我估計現在不是太子爺想要搶班奪權,而是黎叔拱手相讓啊,這個城下之盟你能阻止嗎?所以啊,我主張到什麼山上唱什麼歌,到什麼時候說什麼話。”
“鬍鬚勇,你一晚沒說話了,你說兩句!”李雨岑把沙包丟給了潘志勇。
“我不管你們怎麼想法,我就一句話:黎叔當權,我就服從,其他人,反了。”鬍鬚勇笑道。
薛頂和李雨岑同時怔住,他們沒想到四人中最機智沉着的軍師會作出這樣的決定。
“哈哈,這纔是咱14k的大老爺們!”賤哥終於遇着知音了,高興得手舞足蹈的,啤酒落肚。
“老八,二爺,我知道你們倆的打算,想以退爲進,向太子爺示好,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麼,太子爺是公子黨的魁首,總不能在香港呆一輩子吧?山再高,還遮不住太陽呢,等他走了之後,該是誰的世界還是誰的世界。但你們想過沒有,太子爺來香港之後,有沒有說過任何有關謀權篡位的話?沒有。有沒有做過任何有關謀權篡位的事?沒有。但現在我們收到的風向,就是黎叔打算把位子讓出來,爲什麼?”鬍鬚勇提出了一個很值得考究的問題。
仨人都陷入了深思。
鬍鬚勇沒等他們思考出個所以然來,就自問自答了:“這層窗戶紙一點就破了,就是因爲廟街爆炸案的發生,讓黎叔覺着寢食不安,不能再在那個位置呆下去了。仔細琢磨琢磨,你們不覺得廟街這個爆炸案很蹊蹺嗎?太子爺非但沒有因爲爆炸案受到傷害,反而白撿了一個便宜,你們不覺着很耐人尋味嗎?打開天窗說亮話,這爆炸案肯定不是我們四個乾的,也肯定不是黎叔乾的,那誰的嫌疑最大?”
“你的意思是,太子爺自編自導自演的?”薛頂第一個反應過來,驀地睜大了眼睛!
“我只是猜測,沒有真憑實據,我也曾經讓人去現場調查過,不過沒有任何的發現,對方收尾得相當乾淨,但我堅信,太子爺既然能與陶黑石這個大梟雄相媲美,就一定有壯士斷腕的魄力,這樣一搞,所有的事情都變成了糊塗廟糊塗神,誰也說不清,而我們就完全陷入了被動,他可以順理成章把黎叔趕下臺,也可以順理成章清洗我們。”鬍鬚勇分析道。
薛頂倒吸了一口涼氣!
李雨岑也是異常震驚,吞吐道:“那我們趕緊告訴黎叔去啊!”
“你以爲黎叔不知道?他可能比我們還要清楚,但這事能說出來嗎?誰信?”鬍鬚勇苦笑道。
“所以我們現在就只有一個策略,那就是抱成一團,絕對不能讓太子爺掌權!”薛頂了然了。
“就是!”賤哥雖然聽鬍鬚勇的分析是一知半解,但薛頂這句話他聽懂了,趕緊附和道。
“好,我們就風雨同舟,槍口一致對外!豺狼既然來了,只有獵槍!”李雨岑也是緊握拳頭。
四人終於達成了共識。
“說什麼呢,這麼興高采烈?”
忽然,一個長得相當俊逸的中年男人從門外走了進來,面對着滿屋子的猛男,卻絲毫不怯場。
那些小弟們第一時間就站了起來,攔着那個陌生的中年男人不讓進來,店裡的氣氛頓時凝重。
“14k的四大金剛,響噹噹的黑_道人物,還怕一個手無寸鐵的人?”中年男人面帶微笑道。
“讓他進來。”薛頂眯起狹長眼睛,他認出了這個中年人,當時在拳館他就跟在太子爺身後。
“叫我墨白就行。”墨白很自來熟地坐到中間那桌,掏出一包利羣,丟給四大金剛一人一根。
“太子爺讓你傳話來了?”鬍鬚勇兩根手指轉悠着那根利羣,饒有興致地看着這個中年人。
“他怕你們沒帶手機,聯繫不上你們,就讓我來了。”墨白拿起一雙筷子,開始在鍋裡找肉。
“啥意思?”李雨岑臉色冷了下來,他雖然最主張退一步海闊天空,但這時,必須同仇敵愾。
墨白還沒來得及回答,他手機就響了,掏出來一看號碼,笑道:“你瞧,說曹操曹操就到。”
他按下接聽鍵,聽了一會兒,然後將手機遞給了對面的李宇劍:“賤哥,太子爺找你的。”
“找我的?”賤哥很狐疑,看了其他仨人一眼,才接了過來,“蕭公子,有話就直說吧。”
“你支持我上位,我把整個灣仔給你。”蕭雲的聲音從電話那頭低沉傳過來,旁人很難聽到。
“哈哈,你太會講笑話了吧蕭公子,灣仔本來就是14k的,你憑什麼給我?”賤哥輕蔑道。
“黎叔已經同意把坐館位置讓給我,我需要你的支持。”蕭雲平靜道,對賤哥語氣不以爲意。
“得了吧,不繞彎子了,我是黎叔帶出來的,我不會胳膊肘往外拐的。”李宇劍心硬如鐵道。
也許蕭雲在那邊被氣到了,竟沉默了好一陣,忽然開口道:“我知道你前天跟郭璇去了澳門。”
李宇劍臉色劇變,剛纔那副氣定神閒的表情頓時煙消雲散,嚥了咽口水,終究沒能說出什麼。
“你們在牀上都很會玩,那些招式真的讓人歎爲觀止,我想八爺會很感興趣。”蕭雲微笑道。
“我知道怎麼做。”李宇劍匆匆掛斷手機,還給了墨白,臉色陰晴不定,就沒敢擡頭看過人。
“說啥了?”薛頂好奇問道,見着賤哥一副麻稈打狼兩頭怕的樣子,霎時就疑心生暗鬼了。
“太子爺要真想上位,我覺着還是應該支持,對不起,各位,我先走一步。”賤哥匆忙離開。
剩下的三大金剛面面相覷,怎麼最反動的那位聽了個電話,態度立馬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變?
這時,墨白的手機又響了,在安靜的店鋪裡顯得非常刺耳,他接通聽了幾秒鐘,遞給李雨岑。
“蕭公子,我不知道你跟老賤說了什麼,但我是絕對不可能支持你的。”李雨岑正色道。
“我沒打算讓你支持我,你把電話給薛頂聽聽。”蕭雲輕聲道。
“喂,老八,我不知道蕭公子爲啥跟我說着說着,就要跟你聊。”李雨岑將電話遞了過去。
“怎麼樣,蕭公子?岑二爺說的,就代表我老八說的,我們沒啥好談的。”薛頂冷聲道。
“我聽說你最近跟李雨岑合作,在泰國進了一批四仔,一千多萬,被人劫了。”蕭雲微笑道。
薛頂臉色驟然凝重。
“不過你放心,我在你的倉庫幫你們撿回來了,要不要我現在交給李雨岑?”蕭雲淡淡道。
“我識點做。”薛頂憋出了一句粵語,魂不守舍地掛斷手機,還給了墨白,悶悶飲盡杯啤酒。
“老八,你不會也要支持太子爺了吧?”李雨岑眯起眼睛道。
“他能把公子黨搞得那麼好,連陶黑石都忌憚三分,爲什麼不支持?”薛頂放下啤酒杯。
李雨岑異常錯愕。
“對不起,各位,我吃飽了,要去按摩一下,先走一步。”薛頂也帶着手下小弟離開了。
李雨岑看着他步履匆匆的背影,想喊卻又喊不出來,轉頭看向鬍鬚勇:“你看這是咋回事?”
“既然太子爺有本事三下五除二搞定那兩位,咱還堅持個啥勁?”鬍鬚勇攤開手,無奈一笑。
“你也這麼說?!”李雨岑睜大了眼睛。
“岑二爺,識時務者爲俊傑,現在端人家碗,受人家管,我潘志勇認了。”鬍鬚勇苦笑道。
“別說那麼多了,兩位,從今兒起咱就是一家人了,來,走一個。”墨白大笑着端起啤酒杯。
“幹!”潘志勇豪爽道,放下了那一道心裡疙瘩,看着墨白這個中年男人也越來越順眼。
李雨岑左右望了一眼,踟躕半天,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端起啤酒杯,大聲道:“幹!”
(明天還要上班,不過元旦有5天假期,提前說2013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