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割統治整個華國地下世界的四大組織,黑龍團,公子黨,西狼會,白山黑水堂。
現在,這四大強悍組織的龍頭都濟濟一堂在這一間室,都在不約而同地尊稱同一個人爲主子。
那麼,是不是意味着這個人,纔是整個華國地下世界那位真正的不折不扣一手遮天的皇帝?
驚世駭俗。
蕭雲呆若木雞地凝視着張至清,久久不能言語,也在瞬間明白燕中天和丫頭爲何會如此顧忌。
究竟張至清是怎樣一個人物,才能使得鬼谷子、向雞鳴、姜亂世、皇甫輕眉等爲其鞍前馬後?
難以置信。
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張至清倒是把這句話的精髓發揮到了淋漓盡致,爲了避免被國家死盯住黑龍團一個目標不放,最後一杆清檯,他居然眼都不眨就栽培起了縱橫大江南北的西狼會、白山黑水堂乃至新興貴族公子黨,然後又大手一揮,把它們推到了黑龍團的對立面,不時擦出點筆走龍蛇的火花,從而形成四足鼎立的局面,讓國家起了首鼠兩端的避諱,很難再一網打盡或者連根拔起。這樣不計較一城一池得失的廣袤胸懷,這樣走一步棋留三後着的高瞻遠矚,試問有哪個人能做到?
而如今,這四大組織的觸角像改革的春風,幾乎吹遍了整個神州大地,在黃河九曲、長江波濤、白山黑水、天山沙漠中浮浮沉沉運轉了幾十年,始終屹立不倒,這期間,又有多少實力雄厚的家族、影響不菲的人物明珠暗投,被徹底綁上了張至清的這架馬車?也難怪他會擁有一種掌握天下蒼生蔑視佛燈螻蟻的超然自信。儘管燕中天與丫頭自始至終都在強調,自己最終要面對的這個人物很難對付,但蕭雲從沒想過他的實力會妖孽到這種地步。
蕭雲在心裡頭酸然苦笑,原以爲自己曾經執掌過公子黨,風光無限,卻不想只是人家的施捨。
他擡頭,望了一眼皇甫輕眉,而她也恰巧向這邊看來,眼神接觸後,她迅速低頭,挪開視線。
這應該是羞愧吧?
究竟發生了什麼,這位皇甫家族的千金小姐,大宗師皇甫寺的掌上明珠會向張至清俯首稱臣?
忽然之間,蕭雲覺得自己只是棋盤上一枚可憐的棋子,在別人設計下,身不由己,任人操縱。
鬼谷子、向雞鳴、姜亂世、皇甫輕眉他們也是如此,下棋的,只是張至清、燕中天以及丫頭。
“鬼谷子、雞鳴、輕眉,你應該都認識,就不過多介紹,這是亂世。”張至清向蕭雲介紹道。
“少主好。”姜亂世拱手道,雖然他來自西安,但是斯文白淨,一點兒也看不出秦俑的風采。
蕭雲擠出一個笑容,同時心裡唏噓着,堂堂西北王,竟然要向自己低頭,這傳出去太可笑了。
如果讓姜弘曆那傢伙知道,連他老爸都要尊稱自己一聲少主,他會不會瘋掉,一頭撞牆而死?
但很快,蕭雲就輕輕甩了甩頭,企圖把這點戲謔的心情統統甩乾淨,同時又泛起了自責情緒。
張至清即便再權柄滔天,勢力恢弘,那也是寡情薄倖豺狼虎豹之人,更是害得自己與母親亡命天涯篳路藍縷了幾十載的劊子手,手裡頭沾滿了無數人的鮮血,腳底下踩着無數人的屍體,有對手,有同僚,同樣也包括很多信任他、敬服他、鍾愛他的親人與朋友,雖說一將功成萬骨枯,但也不是說就可以隨便將道義放兩旁利字擺中間的,這種狼心狗肺腹黑詭譎、不知什麼時候就會伸你一腳進火山口的高官政客,還是遠離爲妙。
“都坐吧。”張至清在中間的一條黃花梨長凳上坐下,示意蕭雲坐到他左邊的一張太師椅上。
蕭雲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情緒,眼觀鼻鼻觀心地坐着,眼睛也不往衆人身上掃,老僧入定一般。
雙手攏在袖子裡的鬼谷子正好坐在蕭雲的對面,見到此子的反應,嘴角泛起一抹欣賞的笑意。
“今天召集大家來,有兩個原因,第一個是給大家介紹一下我的兒子,張雲,他在外邊漂泊了近三十年,是該回來了,我明年會上調中央,社團的所有事情都將會交給他打理,希望各位能像輔助我那樣,輔助我的小子,幫我守住張家這份基業。”張至清根本沒去徵求蕭雲的意見,就把這事兒給定了下來,微笑道,“鬼爺,向哥,你們二位一直都是我尊敬的長者,我家小子雖然歷事不少,但畢竟還年輕,有不對的地方,你們就多擔待,該直諫就直諫,別給他留面子,他要坐穩這個位置,還得你們多敲打。亂世,輕眉,你們倆都是四平八穩謀而後動的人,有你們幫襯着,我也放心把手裡的基業都交給我家小子,我觀察了他好幾年,這孩子有點優柔寡斷,江湖義氣重了些,感情也太豐富,去哪都愛幫個小忙,卻把自己推進火坑,你們多上心,拜託了。”
“主子放心。”四位地方權臣同聲道,然後不約而同地瞥了一眼那個在平靜下假寐的年輕人。
“這第二個原因,我過些日子,要去趟寧波象山旦門山島。”張至清平靜道。
乍然聽到這個名字,四位權臣都沒什麼特別反應,倒是蕭雲猛地睜開了眼睛,直視着張至清。
寧波象山旦門山島,那不是燕中天現在休養的地方嗎?
“不用這樣看我,我也是接到了你燕佬爺的病危通知書,去送他最後一程。”張至清微笑道。
蕭雲眉頭皺得更緊了,眉心幾乎擰成了一個川字,病危通知書?金出師的二處沒收到消息啊。
“主子,要不要帶多些人上去?”皇甫輕眉第一個從這對父子的對話中聽出了不尋常的味道。
“不需要,燕中天健康的時候也奈何不了我,何況病危?”張至清淡然而笑,還是那股自信!
皇甫輕眉頗有些擔憂,與旁邊的姜亂世作了一個眼神交流,姜亂世點點頭,準備再勸說一番。
這時,剛纔爲蕭雲開門之人匆匆走進來,蕭雲看清那張臉龐,終於想起了他的名字:簡易行。
簡易行沒有與任何人打招呼,徑直走到張至清面前,附到耳邊說了幾句。
張至清神情不變,卻驀然地笑了起來,玩味地看了一陣子簡易行,問道:“確定是他?”
簡易行點點頭。
“沒想到他也來湊熱鬧了,把孤舟運回老家開封,就葬在他父母旁邊吧。”張至清輕聲道。
百里孤舟死了?
自殺還是他殺?
若是他殺,誰又能將一名九品上強者送上黃泉路?
四位權臣聽到這句話,臉色同時一變,而蕭雲更是瞳孔一縮,非常好奇張至清口中的那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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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迴轉,回到中午時分。
南宮伯玉站在船舷邊,眺望着那艘劈波斬浪遠去的快艇,直至無影,才收回視線,一聲嘆息。
“哥,你打算怎麼辦?”南宮青城的三叔南宮牆從船艙裡走出來,這位京官又休假下了江南。
“怎麼辦?”南宮伯玉望了一眼右手邊的湖面,那邊有個釣魚翁,無奈道,“你說能怎麼辦?”
“神駿集團就是被蕭雲侵吞的,你怎麼還幫他?”南宮牆不滿道。
“幫他?不,我是在幫南宮家,只要至清死了,我們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南宮伯玉說道。
“蕭雲可是張至清的親生兒子,他會對付張至清?”南宮牆狐疑道。
“爲什麼不會?至清做了那麼多錯事,小七不可能原諒他。”南宮伯玉手拍着船舷道。
“你就不怕張至清會對我們南宮家趕盡殺絕嗎?他對老婆兒子都能下得了手!”南宮牆說道。
“我爲虎作倀了這麼多年,難得有份勇氣起來造反,你就別說風涼話了。”南宮伯玉苦笑道。
“青城到現在還失蹤,你覺得我是風涼話?哥,要三思啊,張至清不是善茬!”南宮牆勸道。
“青城十有是被至清抓住了,凶多吉少,也算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吧。”南宮伯玉哀傷道。
南宮牆雙手猛地捏成拳頭,臉色一陣煞白,他對南宮青城寄予厚望,是南宮家最出色的三代。
南宮伯玉抹了把臉,把冷水一甩而幹,穿上一件藏青色雨衣,坐到船頭上,拿起了魚竿釣魚。
南宮牆長嘆了一口氣,無比悲涼地仰天長嘯了一句:“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南宮伯玉渾然不覺,只專注地釣着魚,也沒發現左手邊湖面處的那一艘扁舟正慢慢靠近。
有魚兒上鉤了。
南宮伯玉的釣竿收到了一半。
倏然,很詭異地,一柄匕首無光的尖刃,出現在了舟旁釣繩的邊緣。
這把尖刃似乎在無聲無息隨着他收線的動作,向上提升,終於,奪魂的匕首漸漸浮出了水面。
咻!
一道黑芒詭厲絕殺閃過!
在水下剛準備偷襲南宮伯玉的水鬼一聲悶哼,身上帶着一道恐怖的血箭,沖天而起!
他是在身體剛剛出離水面不到半米的地方,被偷襲的,他低頭看了看受傷處,竟然是一條魚!
一條青魚竟穿破了他的肚子,露出的頭部嘴巴還在一張一張的,鮮血從魚嘴處如血瀑般流下!
觸目驚心!
那名水鬼很驚悚,因失血過多,未碰到南宮青城分毫,就墜然跌落湖泊,濺起一灘雪白浪花。
而南宮伯玉面對着突如其來的一切,似乎毫不在乎,依舊紋絲不動地坐在船頭上,安心垂釣。
南宮牆則無比震驚地眺望着那一葉離他足足有一公里的扁舟,那條青魚就是從那裡而來的。
那名漁翁究竟是誰?
沒等南宮牆有時間去思索,就見那葉扁舟的烏蓬就仿若被無數道力量同時拉扯着。
嘭!
剎那間,碎成無數塊,激射而出。
水花一綻,又有一個全身黑衣的人影從太湖之中破水而出,風行電擊地向那名蓑笠漁翁刺去!
兩道破空聲後,湖面上已無人蹤,只留下滿湖烏蓬殘片,隨着水波一上一下。
殘片之中,一頂江南常見的笠帽飄浮不定,似乎是在向漁船上的南宮家兩兄弟表示抗議。
“哥,肯定是張至清派人來了,咱快走吧!”南宮牆急促道。
“戲還沒看完,不着急。”南宮伯玉卻一點兒也不上心,儼然一名身處世外桃源的隱者。
南宮牆駭然變色,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哪來的自信,見他無動於衷,只好又緊張地回頭張望。
太湖浩蕩。
兩道影子在湖面上快速掠過,間或在湖水上一點,潮鳴電掣,震起些許水花,又踩着那葉扁舟殘留軀殼的舟首一掠而過,速度十分驚人,如同前後相隨的兩道閃電一般。偶爾在湖面上前後綴住,劍氣縱橫間,兩人如大鵬周翔於空,姿式優美而帶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絕殺味道。
血光乍現,二人又再次分開,如清靈之鳥往前方滑去。
看似美妙,卻是分外驚心。
南宮牆站得高,看得遠,雖然他不諳武術指導,看不出其中門道,而湖面上偶一展現的鷹啄般場景中也只是驚鴻一瞥,但他還是能知道對戰的二人實力高深莫測。絕非一般常人,恐怕都已入了九品上的玄妙之境!因爲在電光火石間,雖只在湖面上展現了幾個破碎的畫面,但小舟迸破,兩名高手如巨鳥翔於湖面的場景,光彩奪目,劍意凜然,卻還是看得清清清楚。
就在南宮牆還在爲湖面那兩道神出鬼沒的影子歎爲觀止之際,他所在的漁船下面又突發事故。
十幾具屍體宛如死魚翻肚白一樣,從冰冷的湖底浮了上來,深青色的湖水頓時變成猩紅一片。
南宮牆低頭驚呼了一聲,可還沒恐懼幾秒,就聽到身旁響起了一聲悶哼,一具屍體跌落腳旁。
“啊!”
南宮牆大吃一驚,這具屍體的軀幹像是被鐵錘錘了無數次一樣,驚現着大大小小的陷坑,恐怖!
這赫然就是剛纔在湖面上來回飛舞的其中一道影子,而這具屍體的右手袖子竟是空洞無物的。
這時,一名身材矮小、怪異嶙峋的蓑笠漁翁從天而降,輕若無物地飄然落在南宮伯玉的身旁。
“百里孤舟也不過如此,玩不長。”蓑笠漁翁瞥了一眼南宮牆腳邊的那句屍體,語氣不屑道。
南宮伯玉笑而不語。
一艘快艇從黿頭渚快速駛來。
“土財主,你要上象山旦門山島了,再來找我。”蓑笠漁翁一聲口哨,水底下鑽出好幾個人。
這羣不怕冷的怪物竟能在冰天動地的水裡呆這麼久,那些死去的殺手應該就是他們的手筆吧?
那名蓑笠漁翁帶着幾個怪物躍上快艇後,迅速撤離。
南宮牆臉色發白地走過來,問道:“哥,那個漁翁究竟是什麼人?竟然能殺死百里孤舟?”
“大宗師,尉遲老道。”南宮伯玉淡淡微笑道。
(週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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