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最強者

雨似珠簾。

皇甫寺立於黑色礁石之上,遠遠望去,如同汪洋大海中的一尊青色雕像,風雨不動安如山。

倏然間,皇甫寺沉靜雙眸光芒四射,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因爲他感受到了一股驚天的劍意。

淹沒於海底的張至清竟然重新控制了那柄劍,那柄剛纔被皇甫寺棄若敝履的鏽跡長劍,震撼。

噗!

長劍執於張至清之手,劈出海平面,乘風破浪,像一股珠穆朗瑪峰的雪崩,直奔皇甫寺而去。

金_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皇甫寺極力鎮定情緒,雙手再次抱圓,強行鎮住淒厲一劍,長劍戛然停駐在那雙穩定的手掌。

劍勢蕩蕩然刺透了他身上所穿的青麻衣,恰似錢塘江的白浪重重撞到江邊堤圍後,直衝天際。

剎那間,層層的珍珠雨簾像靜止了一般,被張至清執劍生生撞破,劍上芒尖狂吐,如銀蛇亂舞,氣勢逼人。皇甫寺的眼瞳裡驟然間大放光芒,猶如流雲裹日,生生吸取了太陽中的能量,悶哼一聲,拱成圓環無極的雙掌,向內一合!啪地一聲脆響,空無一物的空氣卻像是堅硬的金屬,片刻後被這雙潔白的手生生壓碎,一股腦合在了劍身之上!

氣衝霄漢。

鬼殤劍淒厲瘋狂地叫了起來,一身狂戾地劍氣全數涌進了張至清手中的這把劍上,劍氣涌入的速度是那樣的快,以至於手掌握着的劍柄處竟倏然間變得高溫起來,倏地一聲蒸發了草繩上的所有水滴。令人恐怖的金石磨擦聲音響起,長劍在皇甫寺緊緊合着的雙手間,往前踽踽突進了一寸!

身邊的海水被兩股大宗師的氣勢震得波濤洶涌,皇甫寺依然微低着頭,雙臂上的廣袖早已化作了身周空中飛舞的蝴蝶,世上最穩定的那雙手臂死死夾着那柄劍,片刻後,手上的皮膚開始寸寸裂開,就像是得了某種皮膚病的患者。皮膚老去,邊緣翹起,看上去就像是建國初三年大饑荒中、那場席捲全國的大旱土地,絲絲寸寸龜裂開來,異常恐怖驚異。

但皇甫寺那雙溫潤的眼中全是寧然的目光,沒有半分的懼色,如同看破紅塵的得道高僧。

看着掌中的劍一寸一絲地向自己的身體靠近,也沒有一絲情緒吐露,只是吐了一個字:“無!”

他兩隻已經被劍勢逼得皮膚寸裂的手臂,隨着這一個字偈,猛然間醒來,“無天於上,無地於下,無主於後,無敵於前”,其中的氣勢比海水更深,比湖水更柔,比河水更純,比溪水更清,恰如那江南女子的眼波,也似草原女子的嗓音,一縷一縷地纏在了驚天一劍上,讓那強大到了極點的劍勢驟遇溫柔,不得不在途中暫歇。

嘭!

劍身盡斷!

兩位大宗師終於支撐不住,被各自的氣勢逼得猛然間貼着海綿後退了數十米,腳下浪花高聳。

張至清沒有任何停頓,以身爲劍,勢破天地,就這樣須臾橫縱十餘丈,像一道電般再次殺去。

咔地一聲。

就在這短短一秒間,天公極爲湊趣賞了一道閃電,照亮了被烏雲遮蓋、顯得格外陰暗的海面。

閃電照亮了張至清那張永遠古井不波的臉龐,只見他雙眼裡竟盈滿了如野獸一般地狂野氣息!

從頭至尾,張至清沒有說一句話一個字,只是淒厲地尖嘯着,嘯聲迴盪在驚濤駭浪的海面上,不知道能使多少人噤若寒蟬。他是用劍的大宗師,即便手中沒有劍,他也可以一馬平川,因爲他本身就是一把劍!身上的劍勢隨着嘯聲全數涌了出去,逾發得暴戾不可阻擋,無窮無盡地殺意,暴戾的氣息,盡在這一劍中。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劍則無敵!

這是張至清出世以來,刺出的最強一劍,因爲是以他身體爲劍身,拋卻一切的陰謀詭計、城府腹黑,也沒有位高權重、權柄滔天之分,只是由他整個人的生命、精神、信念凝結而成的一劍。劍勢之凌厲暴戾。已有逆天之跡。在這片大陸上,以前從來沒有人刺出這樣地一劍,以後估計也沒有。

沒有人能夠阻擋,即便是強大如皇甫寺也不能!

空中疾馳的張至清掌爲劍刃,直刺皇甫寺的頭部,皇甫寺微微側頭,掌劍恰好擦着耳邊而過,可就在此時陡升變故,張至清拇指驟然微屈,就像在一杆通直的荷花梗上結了一個花骨朵兒,橫向一揮,結結實實撞上了皇甫寺的太陽穴,好在皇甫寺已經運用起了精修數十載的大宗師氣勢,凝於太陽穴之間,硬抗了這美麗的一指!

張至清微微蹙眉,左手指尖凸出,嗖的一聲迅疾點出,再次直刺皇甫寺的胸口膻中。

皇甫寺反應也快,右手大拇指一挺,妙到毫巔地迎上了那根食指,發出了噗的一聲悶響。

張至清食指再下,直刺皇甫寺中腹。

皇甫寺滿臉凝重,垂下眼簾,麻衣微揮,平指爲掌。

他的右掌就如同涓涓細流隨着山勢而流,自然無比地垂下,於腹前擋住了那一指。

這一切,都進行得如此的理所當然,張至清的所有招數都被皇甫寺輕描淡寫地一一化解了。

然而,只有皇甫寺本人能察覺其中的詭異。

張至清化身爲劍的三指不是殺伐,不是摧毀,不是抵抗,而是饋贈施捨,就像皇帝大赦天下。

皇甫寺知道,自己這一生中最致命的錯就生在三指之前,他錯誤地估計了張至清化身爲劍的必死決心,反應的速度太快了一些,應對的法門太充分了,以至於每一指的阻擋,都將自己的境界提升得過於完美,尤其以攻向太陽穴的第一指爲最,他幾乎是將所有的精力都提到了腦部,可沒想到硬抗之後,才發現張至清的那一指並沒有置他死地之意,反而像空洞虛無的山穴一般,後兩指更是加劇了這種感官。

但皇甫寺的每一次接招卻是全力以赴,那一刻的他,便像是一座參聳入雲的大樹,伸展到了人間的最高處,就像是一湖秋水,已成浩浩蕩蕩之勢,也像是十五的清白月亮,圓到了極致。可那個人只出了三指,便足足卸去了大概他體內一大半的真氣。而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承受這一切的皇甫寺,就像是那參聳入雲的大樹,突然遇到地陷,巨大的軀幹轟然倒塌,就像是一湖秋水,遇上了沼澤地,滿滿的湖水被瘋狂吸附,也像那滿月的十五遇上了天狗吃月,霎時全黑。

雨勢漸緩。

一身麻衣盡碎的皇甫寺微微嘆息了一聲,頹然無力地掠向那葉起伏的扁舟上,盤膝坐了下去。

他體內的真氣已然消褪了七八成,五臟六腑也已是一片混沌,就像一盞即將油盡燈枯的油燈。

大宗師的心境如果與凡人相較,已然近神,然而他們終究有自己的弱點,那便是自己的肉身。

體內經脈終究有極限,肉體的承擔能力,終究也有極限。

皇甫寺被那三指一下子泄走了大部分真氣,體內的經脈與肉體,受到了不可挽回的傷害。

雖然已經到了人生的盡頭,但他心頭還有一絲大疑惑。

這完全是人體經脈不能承受地速度。

那個人,那隻手的主人,爲什麼能夠在這樣短的時間內,通過身子卸掉出如此多的真氣。

臉色慘白的皇甫寺,吃力地擡起頭顱,看向數丈外傲然立於礁石上的張至清,很想得到答案。

然而一切……應該已經結束了。

天上再次響起一道閃電,落在海面礁石的那個偉岸身影身上,將他的臉照得清清楚楚。

張至清滿臉蒼白地站在原地,四肢都在顫抖,他之前一直被皇甫寺的四無拳壓着打的時候,沒有硬抗硬,而是通過不斷消耗體內的霸道真氣,來迎接皇甫寺的攻擊,而到了他用上所有潛能化身爲劍時,果真騙過了皇甫寺,將他身上的真氣一下子灌注到了自己的體內,這是極爲損耗身子的,此時他已經疲憊到了極點。

不過,他還是笑了。

尉遲老道走了,皇甫寺也走了,天下三大宗師,三個本不應存在的人,經此一役,只餘其一。

華國的勢力均衡終於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登基的最大障礙,從今以後再也不復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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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不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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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山頂上的古廟舊檐前,已經變成了一地殘羹,滿地瓦礫,泥石亂飛,看上去慘不忍睹。

雨水與鮮血混雜而聚,形成了一灘灘驚豔的紅水坑。

龍王廟裡傳來的悠遠鐘聲漸漸微弱,漸趨平息,如同這場風雨一樣,不管是天上,還是地下。

“姐,你說他們倆還能活下來一個嗎?”燕清風站在懸崖邊上往下看,震撼於大宗師的實力。

“難說。”燕清兮微微皺着小巧鼻子。

“如果真是那樣,你覺得誰能最終活下來?”燕清風又問道,他已經把老道屍體收斂好了。

燕清兮側臉望了望不遠處的蕭雲,還有同一把傘下的皇甫輕眉,重複了那兩個字:“難說。”

“如果我爸殺了你爸,你會恨我嗎?”皇甫輕眉眨巴着極美的雙眼,凝視着蕭雲。

“我會感謝你。”蕭雲淡淡一笑。

皇甫輕眉愣了一下,隨即釋然,收回眸子道:“其實你爸並不壞,只是野心太大,易出亂子。”

“跟了他這麼多年,被他的魅力征服了吧?”蕭雲微笑道。

“沒有,我是實事求是,換做亂世,他絕對是一位銳意改革的好皇帝。”皇甫輕眉柔聲道。

“也許吧,不過我的價值觀很簡單,要成就事業,首先要保護好親人。”蕭雲嘴角微翹道。

“這就是你跟他最大的不同,他能捨棄一切,而你有人情味。”皇甫輕眉的眼神愈發柔媚。

“你不吃醋?”蕭薔薇側頭問站在她身邊挽着她手臂的許子衿,嘴角的笑意多了幾分玩味。

“早就習慣了。”許子衿低着頭,看不都不看幾米開外的蕭雲跟皇甫輕眉在卿卿我我。

“我家丫頭心真寬。”蕭薔薇的笑意掩藏不住。

“薇姨!”許子衿掐了掐蕭薔薇的手臂。

“好啦好啦,不說了。唉,我家兒子真是看不住,連我這個做媽的也無能爲力。”蕭薔薇道。

“這就是他跟至清叔的最大不同,他感情豐沛,而至清叔用情專一。”許子衿不悲不喜道。

“後悔嗎?”蕭薔薇問道。

“如果後悔,早就斬斷對他的情絲了,何必要等到今天?”許子衿挽了挽耳畔的秀髮。

“呵,真是諷刺,我還真是等到今天,纔要斬斷對他的情絲。”蕭薔薇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許子衿一怔,轉瞬明白了那個“他”的意思,下意識緊了緊挽住蕭薔薇的手,爲她揪心。

而接着,全場的人忽然陷入了一陣長時間的死寂,山頂上沒有任何一絲的雜音傳出來。

因爲一個人從懸崖邊的麻繩躍了上來。

此時,冷雨已經停止,蒼穹已經漸漸露出真容。

那些厚厚的烏雲被勁風吹拂,以一種肉眼可以觀察到的速度,快速向着西方的內陸上空行去。

天上烏雲驟然散開一道口子,露出雲後瓷藍溫柔的天色,一抹天光就那樣清清透透灑了下去。

那片明湛湛的天光重新降臨在了山頂,降臨在懸崖邊那位天下最強者的身上,恍若天上神明。

皇甫輕眉臉色慘白,幾乎快要跌倒了,還好蕭雲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可喉嚨像被堵住了一樣。

因爲她明白張至清出現的含義。

她父親倒下了。

在這等時刻,還敢威脅這位大權臣的,整個天下,沒有一個人。

坐在輪椅上的燕中天喟然長嘆,枯枝般的手指敲着冰冷扶手,呢喃道:“天註定,天註定啊。”

“大勢已去,你們還有什麼要說的嗎?”張至清獨自一人,面對着那羣甚爲熟悉的親朋好友。

蕭雲在暗暗驚訝,這位大權臣與另外一位大宗師剛進行了一場殊死搏鬥,真氣居然沒有減弱!

怎麼做到的?!

(過了這一週,估計就能恢復正常了,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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