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都這樣說了,長孫無忌還怎麼好意思讓他花錢。李牧‘爭’不過,只好把這個‘付賬權’讓給了長孫無忌。
正好也快到晌午了,一行人便乘坐馬車,直奔天上人間。從逐鹿侯府出來,長孫無忌的臉就有點黑了。李牧是真撂得下去臉啊,說是闔府歡慶,還真就是闔府出動。也不知他從哪兒僱的車,把門房和丫鬟都帶着,浩浩蕩蕩地開向了天上人間。
到了天上人間,長孫無忌的臉色更難看了。因爲他發現,李牧請的人也太多了。王珪、王普、獨孤修德、高士廉、尉遲環、李應、崔永仁等人都在,基本上大唐礦業和大唐鹽業的股東全都來了。還有昨日去‘探病’的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都請過來了。
這得多少錢?
天上人間的宴席,最便宜的也得十貫錢一桌,還不包含酒水。放眼望去,烏泱泱全是人,少說也得八桌以上。連吃帶喝,還不得個三四百貫?
合着不用你花錢,你就這麼坑人是吧!
長孫無忌強忍着沒有發作,打算先去給李淵請個安。先不說到了李淵的地方,作爲晚輩應該請安。他得讓李淵知道,這頓飯是誰花的錢,不然這幾百貫可死的太冤了。
長孫無忌正要上樓,突然輪椅攔在了他面前。長孫無忌看到李牧,饒是他的養氣功夫再好,被擺了一道,心裡也難免不舒服,但還是帶着笑容,道:“我正要去給太上皇請安,怎麼,有事麼?”
“不不不,不是我有事。而是我看國舅爺臉色似乎不太好,是否是因爲小子請的人太多了?這倒是小子的疏忽了,小子本來是打算自己請客,慶賀收徒大喜。國舅爺也知道小子的行事風格,視金錢如糞土嘛。多花點,少花點,我根本不放在心上。卻沒有想到國舅爺非得搶着要結賬,小子爭不過,又沒法把去請客的人叫回來,於是就出現了這尷尬的一幕。若不然這樣好了,咱們這一桌,算是國舅爺請,其餘的人,我來請。國舅爺以爲如何?”
真夠損的!
長孫無忌心裡暗罵,這小子一肚子壞水。你不情願收我兒子爲徒,就處處拿話擠兌。我若是按你所言,豈不是被你拿住了話柄?罷了罷了,幾百貫錢而已,雖然肉疼,但也不是花不起!
長孫無忌擠出一個笑容,道:“我雖然沒有達到你視金錢如糞土的境界,但也不差這一頓飯錢。高朋滿座,乃是幸事。既然說好了由我來花錢,你就不要再爭了。”
“唉、”李牧嘆了口氣,道:“沒想到,除了我之外,長安城中還有如此慷慨之人。”他回頭看了眼旁邊的小陳公公,道:“陳經理,看到沒有,聽到沒有,國舅爺吩咐了,這頓飯他請客。國舅爺顯然是不差錢的人,什麼好酒好菜,全都給我上來。尤其是平日裡沒人點,不敢點的那些貴菜,有一道算一道,通通上來。不求好吃,但求最貴。國舅爺請客,排場要足。我記得咱這天上人間不是還排演了歌舞麼,也安排上,今日本侯收徒大喜,一定要做到賓至如歸!”
小陳公公自然是認得長孫無忌的,也聽得出話音兒,李牧這是在坑他。若擱在從前在宮裡的時候,小陳公公或許會猶豫一下,但如今他是天上人間的經理了。天上人間的生意一直不怎麼好,可逮到一次‘大活兒’,豈能放過?坑誰都是坑,反正有李牧在前面頂缸,他怕什麼?
當下應承下來,回後廚安排準備去了。
長孫無忌再能忍,也差不多到了極限了。深呼吸了一口氣,繞過李牧的輪椅,徑自上了樓。
李牧看着他的背影,心裡冷笑一聲。經歷了這次的事件,李牧算是想明白了,什麼仁義道德,都他媽是狗屁。大家都是互相利用罷了。他組織公司,讓長孫無忌等人入股躺着掙錢,等到了他出事的時候,一個個都在觀望,每一個幫忙說句話的,不可惱?不可怒?
李世民說的那番話,李牧細細咀嚼之後,也覺得是在放屁。他以他自己做例子,意思說,我做皇帝都要受委屈,你李牧多什麼,受點委屈不正常麼?
聽起來是那麼回事,但是細想經不住推敲!
你是皇帝受委屈正常,那是因爲這天下是你的。你經營自己的事業,受委屈當然正常。這天下可不是我的,憑什麼老子替你受委屈?不就是因爲你是皇帝,掌握生殺大權,說話就硬氣,可以狡辯麼?
明着肯定是要不着公平了,但是暗着可以啊。李牧自有辦法,這裡吃的虧,別處找補,總能找個心理平衡,要他一個山谷也是這個目的。對李世民如此,對長孫無忌就更是一樣了。我不想收你兒子爲徒,你逼着我收,那我就得擠兌擠兌你,噁心噁心你,讓你破點財。你不樂意呀?好啊,別讓你兒子當我徒弟不就行了?
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誰要是覺得可以白吃,那他就是個白癡!
李牧忽然覺得自己的戾氣有點重了,看來得整點燕窩補一補。李牧打了個響指,李重義彎腰抓着輪椅的椅背,毫不費力地把輪椅拎了起來,把李牧‘搬’上了二層,推着他去了白巧巧等人所在的包間。
……
高公公得了李牧的三條‘大黃魚’,自然要把事情辦到位。他派出了自己的‘兒孫’,去各御史家中通傳消息。自己則回到了宮中,向李世民彙報。
李世民看了高公公模仿的李牧的表情,啞然失笑。高公公也是一個妙人,他雖然跟李牧半點也沒有相似之處,但是模仿起來卻有鼻子有眼,讓人看了可以聯想出本尊的樣子來。
“這小子估計是氣瘋了,沒辦法呀,這就是天意,誰能想到盧智林的父親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去世呢?而且消息還來得這麼巧,晚一天都能讓他得償所願了……”說着,李世民好奇問道:“那盧智林反應如何?”
高公公嘆了口氣,如實說道:“那盧智林一點也沒有悲傷的樣子,反而眉目之間頗有喜色。依老奴看來,這個人……不似孝子。”
不似孝子這個評價,對於一個官員來說,比說他貪贓枉法更加嚴重。果然,李世民聽了之後,眉頭皺了起來,道:“真該先免了他的官職,這樣的人,怎麼能成爲御史呢?可惡至極!”
高公公道:“陛下,老奴按照陛下的吩咐,問過逐鹿侯之後,又去盧智林府上,告訴他必須允許他丁憂。您猜怎麼着,盧智林竟然已經收拾好了東西,都已經裝好了車,得了允許之後,跟老奴一起出的門,估摸着這個時候,已經到了城外了。”
“可恨也!”李世民擺了擺手,道:“不提他了,這次李牧出事,父皇也派人過問了幾次,朕一直沒有回覆。如今事情也算有了眉目,父皇那邊,朕還是得去看看。高幹,去備車,咱們去天上人間。”
“諾。”
高公公備好車,李世民也換了便服,主僕二人沒帶隨從,出宮門,轉個彎就到了天上人間。
下了馬車,李世民頗爲驚訝。他知道,天上人間的生意不怎麼好。平日趕上飯時,也不過幾桌客人。但今天一看,滿口的馬車都停滿了,顯然是客人不少。難不成幾日沒來,生意好轉起來了?
二人踱步進來,服務員本就是宮裡的宮女,自然認得李世民。但是因有言在先,在這天上人間,李淵最大,李世民雖然是皇帝,但是在這裡,也不用大禮參拜他。
看到李世民,服務員微微福了一禮,道了聲‘歡迎光臨’,便讓開了路。
李世民經常來此,也不覺得怠慢,叫住一個服務員問道:“今日怎麼如此多客人?”
“回稟陛下,今日是逐鹿侯收徒大喜,所以請了不少客人歡聚一堂。”
“收徒?”李世民看向高公公,高公公也一臉茫然,道:“陛下,臣離開之時,沒聽說此事啊。”
李世民又問:“收的是誰啊?”
服務員答道:“是趙國公世子。”
“胡鬧!”李世民緊皺眉頭道:“趙國公世子與李牧乃是平輩,還比李牧年長,這怎麼拜師?”
服務員一直就在這大廳,剛好聽到了剛纔‘拜師儀式’上的對話。爲了顯示隆重,也爲了讓到場的賓客做個見證。剛剛在一樓大廳,重複了一遍在逐鹿侯府發生的事情。生於吾前,生於吾後那一套也又說了一遍,把長孫無忌着實折騰得不輕。
服務員便把她聽到的,對李世民學了一遍。李世民聽說長孫無忌也在,還是他親自帶長孫衝去拜師,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他所瞭解的長孫無忌,不像是乾的出這樣出格事情來的人啊,到底是怎麼回事,長孫無忌竟然會讓自己長子拜李牧爲師?
李世民擺了擺手,服務員退了下去。他則沿着樓梯上樓,打算找到長孫無忌問一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李世民聽到了李牧的聲音。
只見李牧坐在輪椅上,依在二樓的欄杆旁,左手一個酒壺,右手一個酒杯,醉眼稀鬆地看着一樓大廳的衆人,打了個酒嗝兒,道:“諸位!諸位!”
把衆人的視線吸引了過來,李牧笑了一下,道:“諸位聽我一言!”
“今日,乃是我李牧收徒大喜。長孫衝!如今是我的徒弟啦!師父師父,做老師的,就如同父親一樣,徒兒徒兒做徒兒的,就如同兒子一樣。長孫衝,如今就和我的兒子一樣。”
衆人聽到這話,想笑又不敢。他們不知道李牧是醉了說得胡話,還是故意的調侃。看李牧的表情非常嚴肅,又不像是在胡說,讓人有些捉摸不透了。
李牧又打了個酒嗝兒,繼續說道:“實話實說,我李牧,有什麼本事啊!我有什麼可教的啊!是吧,我何德何能做別人的老師呢?”
李世民微微頷首,還行,算這小子有自知之明。
“我也不過就是……天才了一點,別人會的,我琢磨一下就會了。別人不會的,我琢磨一下也會了。別人做不出來詩,我隨口就做了,除了這些之外,樣貌也算是英俊,再也沒有什麼了。哦,還能賺一點點小錢,也就這些了,我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麼其他的優點了!”
“……”
李世民狠狠地瞪了李牧一眼,心裡暗道,虧得朕剛剛還欣慰了一下,你這小子,當真是目中無人。
雖然這是在場所有人的心聲,但卻沒人敢說。因爲其實李牧說得也是實話,聽起來狂妄,但是做到的狂妄,就不能算是狂妄了。
李牧長嘆了一聲,道:“長孫衝這個徒兒,說實在的,我是不滿意的。我會的東西,我教他,他能學會麼?比方說,我會打鐵,看到我兄弟揹着的巨斧了沒?這就是我打的!長孫衝學得會嗎?他……學不會!”
“作詩?他更是白費。”
“但是國舅爺的面子,我不能不給,所以我收了他這個徒兒。”李牧揮揮手,向對面的長孫衝喊道:“徒兒,你不要生氣!你要記住,你是最沒用的!爲師不會對你抱有什麼期望的,你跟我學,學會多少算多少,學不會就拉倒,千萬別有壓力!”
“你!”長孫衝實在是要忍不住了,正要發怒,被長孫無忌拽住了。長孫無忌搖了搖頭,對李世民的方向使了個眼色,長孫衝看到了,強壓怒火,老實了下來。
李牧又笑了一下,倒了杯酒,灑了一半,他自己喝了一半。
“其實不瞞諸位,我的心情,最近不是很好。原因嘛,諸位也都知道,我也就不明說了。剛剛說到詩,今日高朋滿座,我非常開心,文思如尿崩,實在是……啊,說錯,文思如泉涌,差不多!呵呵……”李牧傻笑了一下,道:“給大家做個詩,博君一笑。”
衆人聽到李牧要作詩,都聚精會神了起來。李牧的詩乃是一絕,從來沒有不好的,他這次又要做什麼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