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騰衝之後,黎藝就以安全爲由,不由分說就把林半和牧雲安置在了自己的別墅裡,算是強行給林半認了個門。
黎藝的家安置在騰衝縣城的城郊,是一棟帶着個大院子的三層半別墅,別墅前有一片竹林,還有幾棵古樹,頗爲幽靜。別墅裡的陳設也是古色古香,擺放着不少古董,讓林半大開了一番眼界。
黎家世世代代住在騰衝,家大業大,不但古董多,親戚也是格外地多。林半進了黎家的門後,半天內就來了一大堆黎樂雪的三姑六婆來看他。
這些女人大多穿着顏色鮮豔的傣族筒裙,花花綠綠的筒裙們,把正坐在客廳裡喝茶的林半和黎樂雪圍得水泄不通。
她們嘴裡和黎樂雪說着話,眼睛卻一直在仔仔細細地打量着林半,還時不時地悄聲耳語,對林半品頭論足。那種夾雜着好奇和興奮的詭異眼神,就像在菜市場挑選雞鴨一樣,刺得林半坐立不安,只得強打精神應酬着。
在客廳最邊遠的一個角落裡,牧雲遺世獨立。
牧雲生性淡泊,本不喜歡和這些凡人說話,不過進門之後,黎樂雪很熱情地向她介紹了一番她的三姑六婆。牧雲礙於面子,便按照她們的姓氏叫了幾聲“X女士”,結果她們好像很不高興,特別是那幾個沒得到婆婆、奶奶尊稱的老太太……
此後,牧雲在黎家便不發一言。就算有人找她說話,她也是愛理不理。
對於這個性格孤僻還對黎樂雪有一定威脅的漂亮女孩,黎家的人都不怎麼喜歡,因此後來就沒誰去搭理牧雲了,完全把她當成透明人和空氣。
牧雲有些無聊地盯着電視看了一陣,又覺得電視裡的小人們實在是太吵鬧了,於是轉頭盯着窗外的天空看了起來,臉上有一絲淡淡的落寞。
因爲她忽然想念起在仙境的家了。那裡雖然冷清,雖然平淡,遠沒有凡間熱鬧和精彩,可是在那裡,她是無憂無慮的,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對着天空發了半天呆,牧雲回過頭來,遠遠地看着正在女人堆裡強顏歡笑着的林半,忽然覺得他比自己更無聊、更鬱悶。
“活該!”牧雲的嘴角忽然掛上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好不容易捱到第二天,林半趕緊逃出了黎家,和牧雲、黎樂雪直奔騰衝玉石市場。
這一回,黎家請了兩個保鏢和林半他們同行。
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林半把整個玉石市場逛了個遍,最終挑選了四十多塊毛料,然後租了輛小四輪運回黎家。
這一大堆毛料有大有小,把小四輪的後車廂都裝得滿滿的。
小四輪來到黎家時,引起了轟動。黎家雖然也經常幫人買毛料,但從來沒一次性地買過這麼多。
黎藝看了看那堆毛料的品相,不停地搖着頭,滿臉的失望。
“這得多少錢啊?”看了十多分鐘後,黎藝終於忍不住問道。
“四千萬。”林半在黎藝的耳旁悄聲說道。
黎藝頓時石化了,半晌才喃喃說道:“年青人,你太沖動了!”
“怎麼了?”林半好奇地問道。
“現在的騰衝比不上瑞麗啊……”黎藝長嘆一聲,“騰衝原本是有一些好毛料的,但自從緬甸政府對翡翠毛料實行嚴管以後,騰衝就逐漸沒落了,很多從緬甸公盤買來的好毛料都去了瑞麗,這裡的好貨並不多,要不然我這回也不會去瑞麗了。唉,林半啊林半,都怪我事前沒跟你說清楚,你這批貨十有八九是買虧了……”
“沒事,我相信自己的運氣。”林半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笑道。
黎藝苦笑一聲,忽然醒過神來,趕緊把黎樂雪叫到自己房裡,問道:“你幫他看了幾塊?”
“一塊都沒看。”黎樂雪垂頭說道,“他今天沒要我掌眼,只讓我帶路。”
黎藝愣了半晌,這才嘆了口氣,悄聲叮囑道:“既然是這樣,他這批毛料絕對買虧了!唉,四千多萬剛到手,就全部糟蹋掉了,這不是敗家子嗎?樂雪,你可得好好勸勸他啊,要不然,你跟着他,以後一定會吃虧的!”
“爺爺,我跟他剛認識兩天,什麼關係都沒有,什麼叫跟着他啊!”黎樂雪跺了跺腳,不滿地瞪了黎藝一眼。
“死丫頭,還騙我是吧?報紙上都登出來了!”黎藝生氣了。
“報紙?爺爺,你在說什麼?”黎樂雪愣住了。
“哼!”黎藝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摺疊着的《瑞麗晚報》,拍到了桌上。
黎樂雪打開報紙一看,頓時石化了。
在第三版的《翡翠市場》欄目中,林半和黎樂雪正“深情對視”的照片被登在了一個很顯眼的位置上。
在解石現場接受記者採訪前,林半和黎樂雪互相眨眼示意,要求對方爲自己的特殊能力保密。他們沒想到,這一番對視的小動作,早就被記者拍了下來,並配上了《神奇玉商和新任翡翠王深情對視》的題目,在網絡上引起了一番小小的轟動。之後更有多位市民跟貼,稱親眼見到林半和黎樂雪擁抱親吻。於是記者根據這張照片和市民的跟貼內容,寫了一篇八卦新聞,登在了《瑞麗晚報》的第三版,稱這是玉石界的最新佳話。黎藝一直關注着瑞麗玉石市場,也訂了《瑞麗晚報》,於是就看到了孫女的驚天八卦……
“爺爺,那是記者瞎寫的!”黎樂雪看完那篇報道後,頓時面紅耳赤。
“那他抱過你,有沒有這回事?”黎藝皺着眉頭,神情嚴肅地追問道。
“那只是個誤會而已……是我當時太興奮了,把他當成你了,就抱了他一小下……”黎樂雪垂下頭,聲音比蚊子還小。
黎藝臉色陰晴不定,半晌才說道:“也是你主動親了他?”
黎樂雪跺了跺腳,猛地轉身看着窗外,沉默不語。
那個烏龍之吻的糗事,黎樂雪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唉,丫頭啊……其實這一路上我也看出來了,那個叫牧雲的女孩挺漂亮的,氣質也好,林半的心思,好像不在你身上啊!”黎藝沉默了很久,忽然長嘆一聲,語重心長地說道,“長痛不如短痛!我們黎家的人,就應該當斷則斷,不然必受其亂!”
聽了這句話,兩行熱淚忽然從黎樂雪的眼裡奔涌而出,她捂着臉,奔上了樓梯。
她是冰雪般聰明的女孩,何嘗不知道這是一個美麗的錯誤,她和林半之間,並不是什麼一見鍾情,而是一廂情願。
就像那些姐妹們去集市上賣燉好的雞肉一樣,如果她們看中了一位小夥子,小夥子卻不願意和她們共嘗那罐雞肉,就只能是有情無緣、不能再糾纏了……
可說來也怪,林半越是不給她好臉色看,她就越是耿耿於懷。
作爲從小就順風順水的千金小姐,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她就越想得到。
那個擁抱所留下的遺憾,已經漸漸演化成一種莫名其妙的執着。
愛就是這樣一種東西,它來的時候莫名其妙,走的時候也不會給你打招呼,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但一旦在心裡紮下了根,它就會迅速發芽,開花,直到經過歲月的洗禮,徹底凋謝爲止。而在徹底凋謝之前,它總喜歡將人折磨得死去活來。
黎樂雪抱着膝蓋,坐在三樓的陽臺上,任夏日的涼風吹拂着她滿頭的烏髮。
那張滿是淚痕的臉上,有着濃濃的哀傷,濃濃的委屈。
還有一些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倔強。
“我偏不信邪,我一定要再試一次!”
她想了又想,最後忽然笑出聲來,“牧雲,我不會輸給你這個石頭人的!”
在黎樂雪的心目中,牧雲不是什麼冰雪女神,只是一個像石頭一樣、不會哭不會笑的石頭人而已。這樣的對手,有着致命的弱點,她不怕!
她開始幻想着自己穿着明豔惹眼的傣族筒裙,在集市上風情萬種地展覽着那罐香噴噴的雞肉,並順利地打敗了石頭人牧雲,最後在樹林裡,逼着林半把每根雞骨頭都嚥了下去。
於是她笑得得意洋洋,就像一隻偷吃了一隻雞的小狐狸。
她臉上的淚痕還沒幹,這一笑,便如梨花帶雨,有着令人眩目的美麗。
只可惜,除了天空中的鴿羣之外,沒有人能欣賞到她的笑顏,她的剎那芳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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