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錢俶慌亂作一團之時,李家軍的船隊,已經駛入了杭州灣。
李中易端坐於船首,身後站着佩刀的張三正,身前擺了一張小茶几子,茶几上放着幾碟點心、瓜子和一壺剛沏不久的綠茶。
專業的人員做專業的事情,一向是李中易秉承的基本原則。所以,自從上船之後,李中易就把水師的指揮權,完整的交給了水師都指揮使趙老幺。
整個船隊經過十幾天的航行之後,一路無阻的駛入了杭州灣,李中易不由暗暗鬆了口氣。
李家軍水師的艦隊力量,雖然遠遠超過了同時期的南唐水師,然而,若是遇見了颱風或是海嘯,顯然會有所損失。
現在好了,整個船隊波瀾不驚的駛進了杭州灣,這就意味着,哪怕遇上了天災,船隊的損失也不至於太大。
李中易喝了口綠茶,笑着問張三正:“見識過杭州灣的漲潮麼?”
張三正摸着腦袋,憨憨的一笑,尷尬的答道:“稟皇上,下臣是個旱鴨子,沒下過水,更沒見過所謂的漲潮。”
李中易望着張三正,微微一笑,說:“你也是從蜀國跟着我出山的老人了,居然不會游泳?”
張三正傻傻的一笑,說:“不瞞皇上,下臣家裡世代都是山裡的獵戶,挖陷阱打猛獸倒是很擅長。”
李中易一陣默然,雖然說蜀地多水,同樣也多山,獵戶人家靠山吃山,會不會游泳其實並不重要。
“我聽說你赤手空拳的打死過老虎?”李中易信口問張三正。
關於打獵的事情,張三正自然是其熟無比,他趕緊拱手解釋說:“皇上,說下臣赤手空拳的打死過老虎,那完全是以訛傳訛。當時的情況其實是,一隻未成年的老虎,掉入了捕狼的陷阱裡,讓臣下撿了個大便宜。”
李中易聞言後,不禁微微一笑,張三正在他的面前,向來都是有一說一,從不說虛妄之言。
正因爲張三正一直保持着說真話的好習慣,李中易對他的信任度,也跟着與日俱增。
這人吶,和人相處的關係,其實都是相互的。真心換真心,假意換虛情,自古以來莫不如此!
“待全國統一之後,你最想做什麼事?”李中易閒着也是閒着,索性問一問張三正對於未來的打算。
“皇上,下臣抖膽直言,下臣想娶夏荷爲妻,萬望皇上您俯允。”張三正一直在等待的機會,終於來臨了,他趕忙跪倒在了李中易的面前,把心裡話一股腦的說了出來,“不瞞皇上您,下臣早就喜歡上夏荷姊姊了。”
李中易扭頭看了眼話容已經變色的夏荷,又瞅了瞅跪在面前的張三正,他心頭猛的一動,就問夏荷:“你願意和他一起過日子?”
伺候在一旁的韓湘蘭,她心如明鏡,夏荷一定早就看上了張三正,不然的話,以夏荷心直嘴快的性子,只怕是早就出聲反駁了吧?
“小婢……小婢……但憑皇上作主。”夏荷蹲下身子,低垂着腦袋,聲如蚊吶。
夏荷心裡恨死了張三正,但她也明白,此時若是否定了張三正,將來再無嫁入張家的可能性。
李中易一聽就明白了,夏荷的心裡有張三正的影子,兩人之間只怕早就是郎有情,而妾有意了。
“你告訴朕,你最喜歡夏荷的那一點?”李中易斜睨着張三正,故意在骨頭裡挑刺。
張三正規規矩矩的答道:“稟皇上,下臣最喜歡夏荷姊姊的寬容大度,從不與人爭吵。”
李中易仔細的一想,夏荷伺候他這麼多年,確實是一向與世無爭,凡事禮讓在先。
“你小子,倒是個有心人啊。”李中易搖了搖頭,說,“既然你們早就看對眼了,那朕就成全了你們吧。等此戰過後,朕親自爲你們主婚,如何?”
“下臣叩謝皇上天恩。”張三正很清楚李中易是什麼人,他也不說那麼多的千恩萬謝,只是牢牢的記在心裡,也就是了。
“小婢叩謝皇上天恩。”夏荷學了張三正的說詞,
李中易又撮合了一對身邊的有情人,他自然是格外的高興。張三正和高強分別選中了他身邊的兩個婢女,這就說明,他們倆不僅忠心,而且還都是聰明人。
娶了李中易身邊的婢女,看似娶了門賤親,實際上,對於未來的好處,簡直是多如牛毛,數不勝數。
能夠留在李中易身邊伺候的婢女,哪個不是經過無數次篩查之後,確認對他忠心耿耿的自己人?
另外,張三正和高強兩人,能夠佩刀侍立於李中易的身側,也屬於絕對可信之人!
自己人和自己人結了親,那就是親上加親,無論是對他們夫妻,還是對李中易,都是大大的好事兒。
錢俶在宮裡如坐鍼氈,眼皮子一個勁的猛跳,他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決定把禁軍十三都的都指揮使許再思找來。
吳越國的軍隊是在所謂杭州八縣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黃巢於乾符五年(878年)八月攻杭州,九月克越州,當時所謂“兩浙豪傑”於此時組織起來對抗黃巢義軍,義軍南下後,他們隨之組建了正式的八都。
董昌的臨安都勢力發展最快,董昌本人也成爲八都的實際領袖,於是任命錢鏐爲八都都指揮使。
錢鏐最後在八都的基礎上發展到了十三都,所謂,八都之外有紫溪、保城、龍通、三泉、三鎮,是爲十三都。
許再思作爲吳越國最重要的軍事將領,他一聽完錢俶的擔憂,當即就說:“稟陛下,臣早就聽聞北邊的李中易,久有一統六合的狼子野心,賊軍若從北來,必走海上。臣請陛下馬上下詔,令水陸兩師全面佈防,以防不測。”
錢俶有些遲疑的問許再思:“需要從各地調兵回援西府麼?”
許再思嘆了口氣,大聲說:“陛下,不能再猶豫了,咱們必須一邊讓各地的禁軍回援,一邊向南唐求援。”
許再思乃是三朝老臣,又是統軍多年的宿將,他的意見對錢俶影響頗深。
於是,錢俶也跟着下了決心,一邊下詔各地的駐軍集中於西府,一邊派同參相府事的崔真去向南唐求援。
李家軍的龐大水師進入杭州灣的消息,根本就瞞不住,隨即就被巡邏的官兵,很快傳回了杭州。
錢俶得知消息之後,暗暗後怕不已,又深感慶幸,幸虧那天眼皮子直跳,這才避免了天大的禍事。
吳越國的水師雖然不如南唐的那麼強大,倒也有二十幾艘千石大船,和幾百艘百石小船。
說來也是巧合,吳越國的水師都督也姓林,名春深,乃是一位水戰的宿將。
林春深早就知道,強漢朝的水師異常強大,可謂是大艦如雲。
所以,林春深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和李中易血拼。他的盤算,異常之清晰,既然百石的小船多,乾脆就讓人將小船裝滿柴草和火油,準備的採取火攻的策略,爭取一舉燒空李中易的船隊。
如果是在海上作戰,李家軍水師的騰挪餘地,就很大了,難以將之燒空。
所以,林春深和許再思商量了一條毒計,即先將李家軍的水師,儘可能的誘入杭州灣的深處,以便儘量壓縮其騰挪的空間,再放出百餘艘小船貼近放火。
林春深和許再思的算盤,打得嘩嘩直響,誰曾想,李家軍水師都指揮使趙老幺也不是吃素的。
強漢朝的水師,勝在船多、艦大且火炮多,如果太過於深入杭州灣,一旦吳越人採取火攻的策略,那個麻煩就要大了。
所以,在李家軍水師駛入杭州灣之後不久,李中易隨即下令步軍分從杭州灣的兩翼登岸,然後齊頭並進,威逼西府杭州。
等強漢朝禁軍登陸的消息傳到西府之時,李中易的前鋒斥喉營的將士們,已經冒險抵近於杭州城外三十里的劉家岡。
當晚紮下大營後,李中易和總參議司的人一起用晚膳,大家都在談論吳越國的防禦體系異常薄弱的問題。
“且不說別的地方,單單是我朝的黃河入海口濱州,黃水洋的百餘里之外,就有我軍水師的船隻,僞裝成漁船。”
“嘿嘿,吳越錢家實在是太大意了,原本是天塹的杭州灣,防禦的力量竟然如此的薄弱,確實沒有想到哇。”
“諸位,咱們切不可大意了,須知,驕兵必敗的道理。”
“這還需要你老劉的提醒,皇上設立總參議司的目的,就是幫着統軍將帥查遺補漏……”
李中易右手抓着兩隻烙餅,左手端着一大碗羊肉湯,正吃的津津有味。
他一邊吃,耳朵也沒閒着,衆人的閒聊聲,全都聽得異常之真切。
參議們還真的沒說錯,李中易成立的總參議司的目的,原本就是輔助大兵大將們,從繁瑣的雜事堆裡解放出來,專心致志的思考行軍打仗的作戰事項。
在這個時代,除了李家軍之外,別的軍隊對帶兵官仰仗,別提有多深了。
一旦,帶兵官犯了大錯誤,整支軍隊就會跟着一起覆滅。
落後就要捱打!
自從建立了總參議司之後,李家軍的軍事體系先進性,就體現在,不該犯的錯誤,絕對不可能去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