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喪期間,禁止一切飲宴以及娛樂活動,開封府受命監管此事。
政令之下,開封城內的夜生活,立時蕭條了無數倍。
夜半時分,除了挎着刀,打着燈籠,巡城的兵丁之外,街道上幾乎看不見人影。
按照李中易的想法,應該沒有那麼不開眼的傢伙,敢在這種節骨眼上,犯政治性錯誤。
可是,有人偏偏不信那個邪,居然躲在後院裡,招妓飲酒,大宣淫威。
事情也是巧合,有人私下裡向巡城的鋪兵,告發了此人。
結果,事情也就隨之鬧大,以至於,案件擺到李中易的書桌之上時,已經到了難以收拾的程度。
李中易聽了劉金山的介紹之後,簡直有些啼笑皆非,告發之人,竟是犯禁之人的世僕。
案情其實也很簡單,犯事的是,淮陽伯謝昌鏡。告發他的是,謝家的三代老僕劉阿七。
這淮陽伯謝昌鏡,是已故淮陽侯謝猛的長子。因爲謝猛曾經立下過不小的戰功,他死之後,太祖郭威是個念舊情的人,遂降封一等,讓謝昌鏡襲了淮陽伯一爵。
這劉阿七也十分光棍,他交代了之所以要舉發謝昌鏡的理由。謝昌鏡這傢伙不是一般的好色,居然連謝昌鏡的兒媳婦都給弄上了牀,如果僅僅如此也就算了,劉阿七的兒子,被支使出去辦差,結果死在了半道上,至今連屍首都沒找着。
李中易聽了劉金山的稟報之後,也不禁抽了冷氣,微微吱牙。咳,這位謝伯爺,倒真是生猛啊。佔了劉阿七的兒媳婦不說,還很有可能暗中做了手腳,弄死了劉阿七的兒子。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李中易遇上了這種狀況,也絕無可能放過這位謝伯爺。
李中易對謝昌鏡的背景很陌生。不過,劉金山這個開封通,卻一語道破了天機,“東翁,謝昌鏡此人,除了聲色犬馬之外,他的親妹妹卻被範相公家的三郎君納爲了小妾。”
原來如此,李中易聽懂了劉金山的弦外之音。如果沒有範家的奧援,謝昌鏡絕對不敢如此的放肆。
嗯哼,範質的風頭正盛,李中易一時找不着打擊他的好方法,卻不料,謝昌鏡居然傻冒一般的撞上了他的槍口。
嘿嘿,這裡邊,那就是大有文章可做了!
“老劉,你覺得該如何應對?”李中易眨眼間便想到了對策,卻故意詢問劉金山。
劉金山毫不遲疑的說:“抓。而且要先不動聲色的把人抓到手,然後,東翁您先不審。故意把風聲放出去。嘿嘿,到那個時候,自會有人尋範相公的麻煩。”
李中易聽了如此陰險的提議,不由哈哈大笑數聲,隨即果斷的下令,“光清,你親自帶人過去,務必人髒俱獲。”
“喏。”劉金山面對範質這位首相的姻親,非但沒有絲毫的畏懼感。反而覺得,屬於他表現的機會。終於到手。
千載難逢的好時機,絕佳的投名狀。對劉金山來說,真心不好找!
劉金山接了李中易遞來的金批大令之後,並沒有從府衙調兵出去抓人,而是帶着隨從,騎馬找到了他的心腹干將,開封府三班皁役副都頭。
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在李中易和範質的鬥爭過程中,稍有不慎,劉金山就會變成殃及的池魚。
劉金山出去之後,李中易便放下了此事,很多時候,上位者並不需要精通所有的門道,他只需要給予充分的授權,放手讓劉金山去辦事即可。
至於,劉金山如果把差事辦砸了,李中易絕對是無論對錯,全力相挺,並不存在所謂的棄車保帥一說。
說句心裡話,對於範質這種貌似強大,實際狂妄無比,且剛愎自用的書生,李中易壓根就沒把他放到過眼裡。
李中易敬柴榮三分,那是因爲柴榮有值得他尊敬的地方,說句不客氣的話,所謂的權傾一時的範首相,爲整個帝國立下過任何值得一書的功勞麼?
另外,李中易一直是在實用主義者,亂世草頭王,有槍的纔是大爺!
範質的權勢,看起來異常顯赫,其實呢,不過是個空架子罷了,他的手頭,並無一兵半卒。
然而,李中易雖只是第八相,卻手握西北靈州數萬精銳雄軍,如臂使指。
從整個局勢上來說,李中易外有折家軍的支持,內有,與開封城近在咫尺的羽林右衛隨時應變,他對於區區一書生的範質,何俱之有?
更重要的是,範質和符太后兩人,獨攬大權,吃光了肉,連骨頭都不給王溥和李谷等人啃。
要知道,擋人分潤權勢,那可是比殺人父母,還要遭人恨的罪大惡極之事!
所以,只要劉金山帶兵過去,把謝昌鏡人髒俱獲,李中易不須自己動手,就可以把範質整得灰頭土臉,威風大掃。
俗話說得好,一力降十會,任你範質詭計多端,進士老爺遇上大兵哥,嘿嘿,有理也是說不清楚滴。
本着對柴榮的敬意,李中易哪怕很想喝酒,依然,沒有破戒,只是命彩嬌備上幾碟瓜子點心之類的小吃,一口茶水,幾粒瓜子,悠閒自在的等着劉金山那邊傳來捷報。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劉金山派心腹傳回了消息,“十餘名歌姬,幾名儒生,幾名朝廷命官,外加樂器鐘鼓等物,一體擒拿歸案。
李中易聽完來人的稟報,不由摸着下巴,翹起嘴角,淡淡的吩咐說:“重賞。”
李雲瀟從炕桌一側的包寶箱內,掏出五串銅錢,塞進來人的懷中,含笑領着他出了門。
送走來人之後,李雲瀟快步走到李中易的身旁,小聲說:“爺,我已經安排人去通知王大虎了。”
李中易揹着手,一邊繞室轉着圈,一邊含笑瞥了眼李雲瀟,還真應了那句老話,歲月催人成熟。
李雲瀟剛跟着李中易的時候,簡直就是個土得掉渣渣的鄉下土獵人。如今,經過長時間的歷練,李雲瀟已經具備了獨當一面的實力,李中易的身邊正缺少得用之人,他如何不喜?
王大虎同學,一向和宮裡的內侍們走得很近,宮裡又是四處漏風的所在,消息傳將出去,不愁王溥和李谷不知道。
嘿嘿,另外,李筠這個大軍閥,也早就看範質不順眼了,李中易只須暗中添幾把火,加點油,不怕李筠不挺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