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華島的碼頭上,負手而立的李中易,長吁了一口氣,笑道:“總算是把這些‘包袱’都送走了。”
一旁伺候着的樸萬羊,哈着腰,陪着笑臉,湊趣說:“這些包袱實在是太重了,糧倉裡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一點存糧,都教他們嚼裹得一乾二淨。也就是您老人家指揮若定,換作是旁人,一準破……對了……破產。”
李中易給逗樂了,哈哈一笑,道:“老樸啊,某家未及而立之年,竟成了我老人家。那麼,你多活了二十餘載,豈不是應該乞骸骨了?”
樸萬羊的臉色猛的一僵,隨即堆出燦爛的笑容,把腰哈得更深了,諂媚道:“只要您老人家瞧得上小人,小人甘願替您一輩牽馬拽鐙。”
見樸萬羊真的示範了牽馬拽鐙的動作,李中易不禁莞爾一笑,權力如同大煙,只要沾上了,就再難戒癮。
嚐到了權力滋味的樸萬羊,就如同民間的一句名諺: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
在沒有拿下大周的最高統治權之前,李中易治理高麗國的基本方略是:以夷制夷!
通俗點說,那就是通過威逼利誘,拉攏一批甘願充當馬前卒或是鷹犬的高麗權貴,讓他們承擔起盤剝高麗草民的重任,以便轉移仇恨的焦點。
在完全騰出手之前,李中易抽不出更多的人手,全面掌握整個高麗國。
那麼,理智的做法,就是退而求其次,用白手套代理統治高麗國。
李中易採取的是軟硬兼施的手段,他一方面大肆屠殺反抗大周的高麗頑固分子,另一方面則賞一些肉骨頭給樸萬羊這種親善大周的友好合作人士。
事實證明,儘管在偏遠的山區依然存在着不少的高麗逆黨分子,但是,在大官僚和大地主階層的通力合作之下,整個高麗國的治安形勢,變得越來越好。
李中易瞥了眼樸萬羊,這位老樸同志除了骨頭有點軟之外,治國理政的真本事還是很有幾把刷子的,比飯桶金子南要強得多。
“主上,王妃昨日個又是一天沒吃東西,吐得厲害……”樸萬羊見李中易的心情不錯,便小心翼翼的拋了一個敏感的話題。
李中易點點頭,信口道:“初孕的女人,難免反應比較大,請過郎中了麼?”
聽話要聽音,樸萬羊品出李中易不欲多談此事,按道理他就該住嘴了。
可是,樸萬羊只要一想起家裡大妞的私下囑咐,他不由咬緊牙關,橫下一條心,顫聲道:“主上,郎中幾乎請了個遍,卻都是一幫子酒囊飯袋,開的方子根本不頂用。”
李中易微微一楞,他說是請郎中,不過是隨口的敷衍之詞罷了。實際上,高麗王妃自從有了身孕之後,一直按照他本人開的方子調養身子。
老李家的孕婦,已經比較多了,諸如費媚娘、折賽花、唐蜀衣、彩嬌等女,都是按照李中易的醫囑,將身子調養得很棒。
樸萬羊確實是條好狗,李中易用得很順手,或多或少也要給點面子,免得傷了忠犬的玻璃心。
只是,李中易不打算就這麼輕易的答應了樸萬羊,上位者的心思,絕不允許被鷹犬們猜透。
“哦,我知道了。”李中易毫不在意的冷淡表態,讓樸萬羊不敢再勸,只得掩飾住心裡的失望,低頭哈腰的繼續陪伴在李中易的左右。
吃罷午飯後,鄭氏坐着馬車來到王宮西門,也就是昇平門前。
王宮內外,如今全在近衛軍的“保護”之下,值班的都頭覈對了鄭氏給的身份腰牌,正欲下令登車檢查,卻不成想,鄭氏又向他遞來一塊形制怪異的令牌。
那軍官接過令牌,定神一看,當即挺直了腰板,併攏雙腿,大手一揮:“放行。”雙手將令牌捧到鄭氏的窗邊。
鄭氏接回令牌後,小心翼翼的將令牌裝進隨身的香囊裡,這才淡淡的吩咐車伕:“走吧。”
馬車駛入昇平門後,穿過東樂亭,沿着球庭直走,很快就到了王宮裡的最宏大最華麗的一座門前。
鄭氏憑藉着特殊的令牌,在近衛軍將士的注目禮之下,很快來到了高麗王妃的寢宮門前的臺階下。
高麗人的講究很古怪,傳統上認爲,龍鳳距離太近,反而會相剋。所以,高麗王妃的寢宮,距離高麗大王的寢宮,頗有一段距離。
高麗王妃的寢宮,其形制規格,比符太后所居的宮殿,差出去十八條街都不止。
鄭氏下了馬車,駐足於宮門前,也沒心思打量什麼,邁腿上了臺階。
“止步。”宮門前侍候着的一名侍女,伸手想攔住鄭氏,不料,鄭氏冷冷的瞪着她,厲聲道,“我奉主上的令諭來探視樸氏,你不讓我進去是吧?那好,我走了。”
鄭氏板着臉,掉頭就往臺階下走,那侍女嚇得趕緊跪到地上,連連磕頭求饒:“金夫人,您誤會了,奴婢哪有那個膽子?”
聽了金夫人這三個字,鄭氏心頭的火苗,頓時騰的竄起老高。金子南算個什麼東西,她現在是李中易的禁臠,姓金的窩囊廢現在連碰她一根小手指的資格都沒有。
鄭氏二話不說,扭頭就下了臺階,女車伕還沒鬧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聽見鄭氏吩咐說:“回去。”
女車伕剛欲掉轉馬車,卻聽見臺階上傳來了一個好聽的女聲,“鄭姊,您好大的脾氣?”
鄭氏聽出是樸王妃的聲音,心裡卻半點不虛,她緩緩的拉開窗簾,淡淡的說:“王妃,您好大的氣派?”
兩個女人眼神對視的剎那間,一旁的宦官和侍女們,彷彿看見了刀劍劇烈碰撞發出的火花,衆人紛紛低下頭,連大氣都不敢喘半口。
肚子還沒露相的樸王妃,在侍女們誠惶誠恐的扶持下,走到臺階的邊緣,忽然笑道:“鄭姊您既是奉命而來,那到是本宮怠慢您了,快請進來喝杯茶吧?咱們姊妹倆,倒是有些日子沒見了呢。”
鄭氏身負着任務,既然樸王妃主動遞出了橄欖枝,她也不好過於端架子,便鑽出馬車,站到臺階下,草草的行了個見面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