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日月輪換的速度很快,所以四季更替的速度也很快。
這時候,女魃所在的地方,正好下起了大雪。
天空灰濛濛一片,烏雲遮住了陽光,灰暗的又好像回到了那混沌之中,只是漫天紛揚着無邊無際的雪花,大地上已經積累了厚厚一層的白雪。陣雜共扛。
放眼望去,天地一色,潔白無瑕。
沒有風,也沒有以前混沌大陸上那種酷寒,空氣乾淨的好像真空一樣。
女魃走在一條小路之上,四周是無邊的山野,大大小小的黑色山峰交錯,山頂全都披上了白雪,銀裝素裹般,顯得有些莊嚴,那一座座巍峨的山峰好像是披着白衣的巨人一樣,亙古以來,屹立不動。
氣氛很安靜,好像時間停止了流動,只有漫天的雪花靜靜地在無聲中紛揚,落在女魃墨綠粘連的頭髮上,令的她像是個滄桑的老人。
她終於擡頭看了一眼天空,然後紫褐色的眼底再度浮起了淚水。
多美麗的景象,多純粹的白色,可女魃卻心痛如絞,她覺得自己不配站在這一片聖潔的白色之中,她的樣子會污了這一片純淨。
兩顆晶瑩的淚珠滑落,掉入了腳下的積雪之中,從遠處看去,她一身通紅長袍,配合着猙獰的面孔,宛如一隻兇殘的妖獸在仰頭落淚。
只有那死氣沉沉的褐色眼底,有着一絲難以讓人看到的傷感。
“江帥……嗚嗚……”終於,她再也忍不住,蹲下來哭了。
粗糙的嗚咽聲,在這片安靜的,白茫茫的世界裡,聽上去好像孤狼的哀嚎。
她又想起了江帥那俊朗的臉龐,那個在這天地間唯一讓她感覺到安全,感覺到親切的男子,可現在,她卻只能這樣默默地想着,再不敢去面對,她害怕……
這匆匆幾個月的時間,對女魃來說,卻猶如億萬年一樣漫長,每一刻都是煎熬。
她甚至想過用五彩鳳鳴劍劃破自己丑惡的脖子,讓這副醜陋無比,邪惡無比的身軀徹底消弭在這天地之間,就好像蚩尤終結自己的生命一樣。
可是,她又無時無刻不在想着江帥,那張英俊的臉龐每一次出現在她的腦海裡,都會讓她有一種痛不欲生,卻又戀戀不捨的感覺。
她真的捨不得就這樣徹底消失,雖然只剩下這份記憶,她也想永遠地保留在自己的腦海,一遍遍地回憶,直到天荒地老。
“女魃,鴻鈞跟我說,讓我來這裡改變一些事情,可我現在明白,我來這裡更重要的,是找到你。”
江帥的嗓音在女魃的識海里一遍遍地翻滾,那溫柔深情的眼神,卻讓女魃的心越來越痛。
她現在這般,終究不可能再面對江帥,更重的是,她知道自己中了蚩尤的惡靈血咒,她猜不到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更可怕的事情。
她就這樣在這片靜藹的雪地之中走着,腦海裡唯一翻轉着與江帥那寥寥無幾的記憶。
時而嗚咽,時而咆哮,時而呆立不動。
她不知道要去哪裡,就想這樣一直走下去,靜靜的,不再見任何人。
“哇,這是什麼啊,好漂亮啊!”
“是啊,還沒有見過這麼幹淨的東西呢!”
“喂,你們看,這東西能融化啊,變成水了,好清澈哦。”
忽然,女魃停住了腳步,她紫褐色的眼底現出一抹恐慌,擡頭看去,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然靠近了一個小部落。
部落的人們正散落在不遠處的雪地之中,全都是一臉燦爛的笑容,激動地望着這從未見過的漫天大雪。
目光閃爍了幾下,女魃趕緊轉頭,她不想讓任何人看見她的樣子,更何況,之前已經有人看見過她,那種眼神,讓女魃有一種又回到了小時候的感覺,不論是本族的鳳凰,還是其他各族的妖獸,全都把自己當成是一個怪胎。
而現在,這種感覺就更加劇烈了。
“啊……你們看那邊!”女魃剛轉身,就被一個人發現了,他張嘴驚叫。
頓時,周圍所有的人們全都看向了女魃,然後齊齊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好惡心的東西!是,是那隻傳說裡的怪物!”
“哇……”有人彎腰吐了。
女魃心如刀絞,縱然修爲通天,此刻竟是感覺雙腿發抖,步履蹣跚。
“怪物,往哪裡跑!把這片美麗的大地都弄髒了!給我站住!”突然,一個膽大的壯漢大步朝着女魃跑了過來。
跟着,周圍所有的人們都動了起來,他們眼裡帶着極度的憤怒,彷彿光是女魃那猙獰醜陋的面貌就已經觸怒了他們。
此刻的女魃真的很醜,醜到讓人一看就感覺是不詳的邪惡之物。
女魃被圍住了。
足有幾十號的壯漢在雪地上形成一個圓形,女魃就站在中間。
“看你往哪兒跑!”
“快打死她,看着就讓人噁心,哇……”
“打死她,打死她!”人們開始高呼,同仇敵愾一樣。
女魃目光慌亂地抖動,如驚慌失措的孩子,可又在幾秒鐘之後,那眼底的神色全部覆滅,重新恢復了那死氣沉沉的空洞。
什麼也沒有說,女魃就那樣低着頭,繼續往前走,準備就這樣走出這個包圍圈。
她懶得跑,更懶得解釋,也不想反抗,如果她願意,能夠瞬間讓這幾十號人灰飛煙滅,但她不想那樣做。
“還想跑?鐺!”一根手臂粗細的黑色木棍砸在了女魃的頭上。
跟着,噼裡啪啦的聲響,周圍不少人瘋狂地揮舞木棍,雨點般地砸在女魃的身上,然後他們又急忙後退,雖然喊得兇,但心底還是本能地有些害怕女魃。
女魃一動不動,繼續向前走,周圍的人們卻慌了,他們幾十個人攻擊之下,這個怪物竟然安然無恙。
只有她頭髮上的幾滴墨綠之色在震盪之中掉落,然後嗤嗤地落入了積雪之中。
異象突起,在人們驚恐的目光中,那幾滴墨綠在觸碰白雪的同時,竟是忽然變成了鮮紅的血色,然後瘋狂地瀰漫開來。
雪地融化,好像被燃燒了一樣,白雪飛速消退,而消退的大地之上則是變成了一片墨黑之色,絲絲黑氣蒸騰而起,配合那正在一圈兒血色之下消退的白雪,極其的詭異恐怖。
尤其那空氣中瀰漫出來的氣息,刺鼻的腥臭中,有着令人靈魂顫慄的死亡之氣。
“好,好厲害。”人們慌了,只是舉着棍子,卻不敢上前,發抖的雙腿整齊地向後退了幾步。
“快,快去通知應龍和將臣大人,就說我們發現那個怪物了!”又有人大叫。
“站住!”
那部落之人的話音剛落,一道低沉的嗓音傳來,聲音裡自帶着一抹威嚴。
跟着,隆隆的腳步聲從不遠處那部落之中浩浩蕩蕩地奔了出來,足有上百人的隊伍,而且個個精壯無比,身上散發着極其冷厲的氣勢,顯然不是這個小部落的勇士能夠比擬的。
而爲首的,正是應龍和將臣。
將臣依然是一身的灰白鎧甲,手持一根通體灰白的長槍,應龍一身淡藍長袍,站在雪地之中,好像一顆藍色的水珠。
長袍微微抖動,不怒自威,俊朗剛毅的臉龐饒是那些部落裡的男人看了都有些失神,而將臣卻是顯得冷血無情,鐵青的臉龐如鋼鐵打造,強橫的氣勢讓人不敢直視。
二人的出現,讓整個天地都亮堂了不少,安靜的虛空起了微微的風聲,比較起來,女魃的樣子就更加難看了,與這片天地,與這些人,格格不入。
聽着應龍的聲音,女魃只是稍微一停,便繼續前行。
除了江帥,女魃再沒有什麼可留戀得了,她現在只想離開這裡,她不喜歡被人看着,更不喜歡熱鬧,她需要安靜的氛圍來細細回想那唯一讓她留戀的記憶。
“我讓你站住!”應龍加重了嗓音!
女魃沒有理會,繼續前行。
“找死!”望着那怪物根本不理會自己的警告,應龍眼睛一瞪,身形暴衝而出。
這幾個月來,應龍本就心情不好,女魃莫名地離開,再也沒有出現過,雖然知道她選擇了江帥,可多年的陪伴,那日積月累的記憶又怎麼能輕易地忘掉。
所以他心裡早就有了不少的壓抑,這一刻,全都發泄在了這個讓人看上起極其厭惡的怪物身上。
“嘶啦!”
碧綠的玄冰之氣凝聚而出,形成實質的長劍在應龍的手中出現,極快的速度之下,他的身後現出一連串的淡藍虛影。
冷厲的殺氣襲來,女魃終於停住了。
“哼哼。”她嘴角牽動,發出粗糙如獸吼的笑聲,可惜,別人聽不出她笑聲之中的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