芣苢點點頭:“薄言哥哥,我以爲再也見不着你了,當時真的好怕,幸虧途中遇見綦公子與賴五。”說到兩,自然也留意房中,“咦,怎麼不見他們?”眼光四下搜尋,卻見賴王躲在凳上,不禁疑問道:“賴五怎麼了?”
薄言笑道:“這賴五,估計也是口渴難奈,竟將當天你爲我準備的那碗加了迷藥的茶水如數灌進肚子裡,你說,他能不睡好幾天嘛。”
芣苢不禁噗嗤一聲,然回想起那日,但覺不好意思,慢吞吞道:“那日,那日是我不對,沒能與你商量就不告而別,薄言哥哥,當時我並存心要棄你。只是沒想到,陰差陽錯,你竟然就是我的未婚人苟蠡。”說到最後,竟覺得該生氣是自己,忙又補了一句,“你即是苟蠡,爲何編排一個假名來糊弄我。”
“初次相見,我便知道你是與我有婚約之人,那時不過也想試一試你是否安心與我成親,誰料你那不經試,竟敢違抗聖旨企圖悔婚。不過見你迷戀與我,又敢與我擔言相告,我且權當不知,待將你帶去兗州便將你買給將軍府做兒媳一輩子給將軍兒子做餃子。”薄言颳了刮芣苢嬌悄的鼻端,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
芣苢吐一吐舌頭,立馬忘去諸多不快。抹一抹頰邊淚痕道:“你要真敢賣了我,我就天天給你做毒餃子。”
“什麼毒餃子!”話音未落,卻見木門被踢來。
聽着聲音,芣苢忙將薄言推開,羞紅了臉色與門口瞅去。卻見綦愜之依然着了那身破爛的衣裳,提着兩個袋子進到屋來。
纔將進了屋,便見芣苢嬉笑了顏面,瞪着杏目滴溜溜的瞅着他,當下驚道:“芣苢妹子,你,你醒來了?”想了想忙擱下袋子道,“藥還未焦吧,我這就去焦藥。”
薄言忙道:“不忙。方纔青木道人來過,苢兒已然痊癒,那藥不用再煮了。”
綦愜之喜不自勝,喜了半天方道:“喲,都餓了吧,瞧我這記性。天津狗不理包子,只有被模仿,從未被超越。”
芣苢臉色有些尷尬,回想曾在薄言面前直接了當的將他與狗不理相比擬,當下不敢去瞅薄言,逃似的跳下牀去抓那包子吃得專注。
薄言與綦愜之便將誤食迷藥的賴五扛去牀榻上躺着。本來薄言身上有迷藥的解藥,只要取一些放在鼻端處一嗅即可醒轉,只是那夜闖處宮後不慎遺落了,所以只得等賴五自然睡醒,好在青木道人調的藥只爲迷倒那些鼠蟲之用並未下殺心,故而睡醒了便好,不會落下後遺症。
如今芣苢已是大好,衆人寬心之餘眉頭卻不見展。小打小鬧的歡愉已算是偷來樂一時的,填飽肚子後,芣苢與薄言依次沉寂下來,該解決的問題依然尚在。
薄言本還報着一絲僥倖,以本家之便,在皇上面前尚可說上幾句話。這也是那日明知芣苢去兗州也未加阻攔,誰曾曉得事情是逆天發展的。
“道人臨行前,曾留下一句,文國舅生死,在乎貞妃一念。”薄言冷靜地分析道,“這話我想了許久,卻也參不透其中之意。貞妃自身難保,如何救人。若是此案是貞妃故意所爲,卻也說不通,案發到現在,對她一點好處也沒有,且處處針對,簡直欲置貞妃爲死地。”
芣苢忙不迭接腔否認道:“不可能,姑母不是這樣的人,這絕不可能。”
綦愜之眼觀二人,道:“依本少之見,薄兄與芣苢妹子還得設法進宮一躺。”
“我正有此意。苢兒,不管你姑母是作何想法,淑妃那裡勢必要探一探她下一步所爲,你我亦可提早做好防犯。”薄言皺眉略一深思,道。
對於,芣苢甚感認同,抿抿脣後將桌一拍,一派凜然且信誓旦旦道:“我定要爲姑母,爲文家洗脫冤屈。不管秋後皇上會不會處斬爹爹孃親,秋後前,定要救爹爹孃親出來。”
“呃,那本少該如何做,麻煩請告知一二,本少定當竭盡全力。”綦愜之亦手心有些發癢,自動請纓。
“綦兄,我來長安之時,曾去過鄄城。綦兄離家數月,府上很是想念。特別是喬之姑娘一人,肩薄力淺,卻咬牙獨自扛下家業實在不易。”薄言好言相勸,“再者,淑妃娘娘陰險毒辣,連自己的親身女兒也甘心利用,相信芣苢也不願她的朋友招她所累。”
芣苢在旁不住的點頭:“綦公子,薄言哥哥所言在理。我先前幾番躲開薄言哥哥,也自是不願他受我連累。如今我已明白他的心意,又因我們有婚約在前,熟情熟情,這淌渾水他是趟定了且也脫不開關係。也請你相信薄言哥哥的能力,相信他定能爲我姑母洗清冤屈。”
“唉,橫理豎理都叫你們給說盡了,那本少還有何話可說?”綦愜之一番苦笑,“今晚,你們且去做你們的事,我待賴五醒來便與他一道回鄄州。也不知賴五何時醒,若是醒在你們尚未趕回,我們便不告而別了。就此與你們珍別,望珍重。”綦愜之遞出一拳,與薄言互擊,算是給予了相互一個承諾:“你若無能便莫要逞強了,若叫本少那芣苢妹子再哭了鼻子,莫怪本少這個兄弟無情了。”言下之意,便是警告薄言莫要對芣苢使亂終棄。
薄言先是一愣,繼而笑道:“替我問喬之妹妹安好。”
子夜初時過後,薄言與芣苢雙雙換上夜行衣,悄然摸入後宮。本欲與前次那般,時間潛去冷宮與貞妃敘上一面。誰料冷宮周圍重兵把守,以他們兩人的身高,別說敘舊,就是化作兩隻蒼蠅也不見得可以近前與貞妃見上一面。
委身趴在對方空置宮殿的瓦礫上,芣苢與薄言對望後相互點點頭。如今,他們已是心有靈通,一個心神,即可猜得對方的想法。
尋着記憶,薄言牽着芣苢的手,悄悄摸向姬恆所住的宮殿。其實去求助與姬姮的幫忙,薄言也是無可奈何而爲之。雖說姬姮善良,但她的母親畢竟是淑妃,她若抵不過淑妃利誘他們也將無權責怪。
思緒間,兩人已潛到姬姮臥房前。隱在假山後,躲過一隊侍衛的巡邏,悄然摸向窗前。屋中尚有一抹燈火,也不知道姬姮是否入睡。
薄言先一前跳進窗口,芣苢隱在窗下,豎了耳朵聽着房裡的動靜,卻只聞得幾聲唏噓之聲。隨後薄言便又現身窗前,伸手將芣苢拉入房內。
房中,姬姮只着了一件中衣,披了件薄裘。眼下這時辰,卻見姬姮雙目晶亮有神,不似剛被吵醒的樣子。
儘管芣苢心作他想,卻還依着規矩與薄言一道行了禮:“拜見公主。”
“無須多禮。”姬姮心不迭將好人托起,“薄大哥,芣苢妹妹,你們來的正好。父皇也不知何故,昨夜起便將冷宮圍了水瀉不通。我正想法子要去通知你們,正巧你們就來了。”
薄言心下細細做一番衡量,大抵也有了個數。便將邑昌發生的事與姬姮全盤所託,最後總結道:“皇上定是知道芣苢自首後在壓往長安的路中失蹤。以防萬一,纔將冷宮包圍,相信天牢那邊也做了相當的部署。”
姬姮聽後細細一想:“只是,父皇這般興師動衆是爲何?若是料到你們會再次潛入冷宮,保必派幾個人躲在暗處,將你們逮個現成更不乾脆?”
姬姮所言不無道理,芣苢在旁促道:“公主,薄言哥哥,俗話說,君心難測,我們也甭去管皇上是何想法,眼下公主可否想個萬全之策讓我們進去冷宮一趟,我想與姑母說兩句話。”
姬姮略有爲難:“並非我不願意,只是如此夜已深,只等靜待明日再作打算。”
“姮兒所言有理,我們便待天亮作打算。”薄言勸道。
芣苢點點頭。
“公主,淑妃娘娘來了。”竹笙在房外輕聲疾道。
薄言與芣苢臉色大變,面面相覷。不想淑妃眼線如此之廣,動作如此之快。眼下想要逃走已是不可能了,匆忙之下,只得順着姬姮的眼色暫且隱入幃幔之後。
淑妃一路行來氣勢洶洶,方纔竹笙暗報早已落入淑妃耳裡,只見淑妃停在竹笙面前命令道:“擡起頭來。”
竹笙深知淑妃的手段,顫顫的擡起頭。淑妃二話不說轉手就兩個八掌,陰惻惻道:“下次膽敢再多嘴,就算有公主護着,本宮亦要想法子摸掉你一層皮。”
警告完,淑女再次端起雍容華貴不可一世的姿態邁入房中。見姬姮靠在牀邊看書,心下一記冷哼,冷目掃了房裡一圈,方緩緩尋了太妃椅坐下。
方纔門外的動靜,姬姮自然聽在耳裡,心知淑妃火氣正大,哪還敢怠慢,忙不迭擱下書本前來行禮:“兒臣見過母妃。”
淑妃冷冷望着姬姮:“姮兒,你自是越發的大膽起來了。不來助母妃一臂之力也罷,還幾次三番地去見那個賤人,本宮倒要看看,你這隻胳膊到底能往外拐得多長。還不出來!“姬姮一怔,咬牙緊言道:“兒臣不知母妃所指。”
“姮兒啊姮兒,你定要讓母妃翻下臉來着人來搜嗎?”淑妃一副傷心之態表露無疑。
對話至此,薄言與芣苢已很是明白,淑妃此番若抓不到人來定然是不會善罷甘休。薄言執了芣苢的手輕聲拍了拍。芣苢哪能不明白薄言的意思,擋下扣住他的手搖搖頭。薄言着手點去芣苢的穴位,笑了笑以示安慰。便擡手撩開幃幔鑽了出來,大大方方的行來淑妃跟前跪下:“鄙人苟蠡,拜見淑妃娘娘。”
對於薄言的坦然,淑妃亦很是驚愕。不過淑妃是何人,再多的驚愕也只膩在心中,何曾會表露言面。只見淑妃收起方纔凜然之色,淺淺一笑讚道:“我道是誰,原來是苟大將軍之後,果然虎父無犬子,後生可畏。”
薄言只所以如此無畏,乃是他有所依仗。淑妃既然可以密秘約談他的母親丁如琴,便自然不會放過與他面談的機會。於是便也開門見山的直接了當道:“淑妃娘娘謬讚。鄙人此番前來,其目的想來淑妃娘娘最是清楚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