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館已經裝修好,因爲鋼筋玻璃的後現代主義風格,所以咖啡館也不可能延續之前那家偏歐式的做舊細節,總體還是葉明靜比較喜歡的小資氣息,非洲核桃木製作的信封桌,白蠟獨板木桌或者不鏽鋼石材桌子,外加怪模怪樣的椅子,大大小小的各種桌椅之間用黑胡桃木的餐邊櫃、不鏽鋼書架、屏風來隔斷,因爲天氣太熱,中午時分也不是顧客盈門的時候,幾乎沒人。
還好葉明靜也不指望這個養活自己,擺出女主人的架勢招呼客人坐下,結果大漢選了塊透明落地玻璃掀開窗簾對外面揮手,那破舊的麪包車上嘻嘻哈哈又下來個男人,只是這個雖然同樣高大卻乾瘦,左手是從手腕斷掉的,卻從駕駛座下來,背個旅行包笑着經過滾在地上的男女時候,還興致勃勃的踢了巴克一腳,在他嘴上塞了支點燃的香菸。
誰都能看出這幾人跟巴克那種親近到隨便的感情。
葉明靜一邊羨慕那深厚的感情一邊用英語刺探:“你們……都是巴克的戰友?”
那兩米高的大漢撓撓油膩混亂的長髮:“鐵錘,我是他的搭檔……”從面相上看,就比較憨厚。
而那胖得流油的四五十歲老頭艱難的把自己塞進座位裡:“姑娘,你是巴克的什麼人?”
葉明靜聰明:“你們知道華國從古至今有種一夫多妻的婚姻制度麼?那姑娘也是你們的戰友?”畢竟看上去除了那姑娘,這倆人都是標準的歐洲長相。
方靈穎英語一般般,屬於蹦單詞的水平,艱難的坐在旁邊豎着耳朵聽,牟晨菲漫不經心的看着外面陽光直曬的男女,一邊用手機短信通知自己的司機、助理、秘書到咖啡館來捧場,一邊發消息把最新動態傳遞給爸爸媽媽。
向婉比昨天剛聽說牟晨菲衝擊自己大婦位置時候淡定多了,隨手點了杯溫開水,就輕聲翻譯,周曉莉和小姐妹眨巴眼睛聽,都佩服葉明靜的勇氣。
乾瘦的缺手臂已經走進來,有些靦腆的笑笑,看着年齡也在四五十,沒了手掌的袖管打了個結掛在衣兜上,胖老頭隨手指指他:“克里斯是娜塔莎的舅舅,我是娜塔莎的爸爸彼得……你是巴克的華國太太?”
啊?如果說戰友朋友還能笑着接受損友的一夫多妻,這是巴克的外國老丈人,一巴掌就能把葉明靜打成溜溜球的巨型身材極具震撼力!
葉明靜擦桌面的手明顯抖了一下,艱難嚥了口唾沫,聲音也有點抖:“他……以爲她陣亡了,好不容易纔結婚,我……”她還是彪悍,乾脆的指指隔着兩三桌的姑娘們:“我們都是他的太太!”
三個大漢吃驚的轉頭從葉明靜再到那邊,聽見向婉的翻譯,個頭兒最矮的周曉莉都情不自禁的挺直腰板,卻發現自己旁邊倆小姑娘也跟着站直,就揮手一邊屁股一巴掌:“還不去端茶!”
小姑娘撇着嘴哼哼唧唧的跑了。
巴克也被高個子妞兒一巴掌扇在臉上,但那巴掌要多輕柔就有多溫情:“你都不回家看看?連電話都不打一個?你知道我看見到處都是屍體,巴卡列夫的直升機爆炸成那麼多碎片的時候,要不是還有身孕,早就開槍自殺了!”
巴克在滾燙的地面攤開成大字,一條手臂想摟住對方的腰,卻沒有半分力氣,渾身癱軟得好像在夢中,只能勉力把手在能觸碰到的地方摸捏,嗯,就是姑娘的屁股了,遠遠的從咖啡館隔着玻璃看過去,他多急色似的。
其實巴克不過是捏住想確認這是真的,他被狂喜、癡癲、如癡如夢衝擊得大腦一片空白,就那麼好像手指艱難攀登一樣,順着姑娘的背脊,木訥的爬到姑娘的頭上,略微勉強擡起來的手指插進姑娘厚厚的黑髮中,張開嘴,想回應,想說話,想詢問,卻喉頭被死死堵住,好像發不了音一樣,只剩嗬嗬的難聽口水顫動音,眼睛貪婪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臉龐,無數的情緒都想涌出來!
可身體就好像在夢中一樣,越是着急越是欲速則不達的做不到,豐沛的情緒急得好像腦袋要炸開一樣,嘴裡被克里斯塞着的菸頭就掉在旁邊!
姑娘的急切也隨着手勢的輕柔變緩:“還好……他們拉住了我,說那村子裡槍殺那麼多人的一定是你,我翻開了每一具屍體找你,也找到了目擊者說你還活着,直升機是在降落前被打掉的……他們看見你失魂落魄的跑了,我知道你跑了……可不知道你是不是還活着……你知道我有多煎熬?”
熟悉的俄語發音,無數次魂牽夢繞的語調,自己已經強行壓抑忘卻的身體觸感,壓在巴克身上的分量,加上仰頭刺目的陽光,巴克渾身積攢的情緒突然一下就從眼睛噴薄而出,兩行熱淚滾滾而出!
使勁掙扎只能擺頭的巴克好像個老頭兒一般顫抖着,臉上的淚水在陽光下反射出光線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也許在目睹那架直升機爆炸的時候,巴克所有的悲痛都被瘋狂的殺戮和後來渾渾噩噩的流浪給壓抑分散了,但其實卻一直埋藏在心底,在心底冰封起來。
曾經用了各種方法想抒發出來的情緒,現在終於宣泄而出,淚水一出來,巴克就完全忍不住了,雙手無助的捶打着旁邊的石頭:“我……想你……啊,我……好想,你……娜……塔……莎”就好像一個孩子一樣,在大白天的陽光下傻乎乎的大哭起來。
阿怒沒走遠,警惕的抱着小狗坐在咖啡館外面的石階上,聽不懂俄語,似乎卻能聽懂那叫喊哭泣中蘊含的情緒,似乎永遠冰冷的少年也低下了頭,好像想起了誰,是那竹樓上的家人,還是那頭默默走開的老牛?
高個兒妞已經翻身騎在了巴克腰間,就那麼趴在他胸口上,跟哄孩子一樣抹去巴克臉上的淚水,輕聲哼唱起俄語小調:“月亮升起來掛在天空,黑暗也離去,稚嫩的小鳥,年幼的孩子,已經安然入睡……”背對着陽光,看起來如少女般稚嫩的臉上,卻洋溢着母親的光輝,讓巴克呆呆的像個傻子一樣看着。
已經熟練掌握哄孩子不哭的姑娘得意的如法炮製了自己男人,伸手霸氣的撐在巴克頭兩邊俯瞰的用沉甸甸胸口壓住巴克的臉:“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對不對?”
巴克只能唔唔唔的使勁點頭表示同意!
猛蹬腿表示他都幸福得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