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西玄街上空前的熱鬧,比那一日圍觀殷氏和墨規鬥核還要熱鬧。不過比起上次的亂哄哄,這一次顯然要有秩序得多。隊伍排得老長,幾乎是從西玄街頭排到了街尾。
一核雕技者看着長長的隊伍,拉了一隊伍裡的核雕技者問道:“今早發生什麼事了?我不過是來晚了兩個時辰,怎麼突然就這麼熱鬧了?”
一望方向,發現盡頭是殷氏的擂臺,核雕技者心中有三分了然,心想定是殷氏又做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如今整個西玄街,甚至是整個永平的核雕技者圈裡,無人不知殷氏,只要一提起殷氏,必是極其敬仰。
當今又有誰能說服金大人收下核雕?
爲核雕技者再掙高地位?
他好奇地問:“莫非是金大人來了?還是說金大人來看殷氏鬥核了?”
另一核雕技者嘴巴抖了抖,道:“你想多了,金大人又怎會來西玄街?不過這麼熱鬧確實是因爲殷氏。”他亮出手中的核雕,道:“殷氏在徵集核雕,但凡能被相中的都能放到即將開業的清輝樓。”
“殷氏出價如何?”
那核雕技者道:“沒錢。”
“沒……沒錢?”他瞠目結舌地道:“沒錢還這麼多人排隊?”
“哎,這你就不懂了!殷氏是什麼人?她辦個小小的核雕宴都能找上金大人。先前大夥兒巴不得能與她鬥核,好輸了能有展覽自己核雕的機會,無奈人太多,現在鬥核的還排不上號呢。她的茶肆要開了,又大發善心給我們核雕技者機會,還不收錢呢。待清輝樓開業之際,必定有權貴捧場,到時候被相中了,不說前程如何,肯定是價格不菲。殷氏的清輝樓其實就相當於一個賣核雕的地方,她能顧及上我們一衆核雕技者,那是菩薩般的心腸。”
“錢……錢是給我們的?如果被相中的話。”
“當然!”核雕技者對阿殷讚不絕口,又是好一通誇,末了才說:“不過位置有限,還得看能不能被相中,看見了麼?我前面還有這麼多人,我這個位置起碼得排到傍晚了。你要也想來,明日請早吧。”
阿殷鬥完核後,沒有在西玄街多留。
她這兒有眼界不錯的核雕技者代爲把關,是這些時日與她鬥核時,她發現的佼佼者。有他把關,阿殷也放心。馬車緩緩往宅邸駛去。
阿殷有點兒乏,倚在車壁上閉目歇息。
不過卻沒有睡着。
姜璇今日也跟了來,瞧見姐姐這般模樣,不由出聲問:“姐姐在想什麼?”阿殷睜開眼,笑了笑,說道:“別擔心。”
姜璇說:“姐姐!再忙也要休息!我覺得你都快成仙了!每日不停地忙。”
阿殷道:“其實我不累,起初是爲了祖父的事情纔來永平,可如今在永平待着,每日忙着,倒是覺得心裡踏實。你瞧,核雕也沒落下,與永平的核雕技者鬥核,我也學到了不少。”
“姐姐如今不是在覈雕技者圈裡打響名頭了麼?現在哪個核雕技者不知道姐姐?姐姐還想做什麼?”
阿殷揉揉眉心,道:“只打響名頭不夠,永平地大人多,每日都有新鮮事發生,我如今只是一時的名頭,我要的不是一時。我得再想想,如何讓清輝樓與核雕結合得更緊密。”
說到後頭,阿殷已是自言自語。
姜璇見狀,也知自己幫不上忙,只好閉嘴不言,安靜地待在一旁,給阿殷留出一片安靜的地方。
回府後,時辰不算晚,日頭還掛在空中。
阿殷疾步走回自己的院落。
她自個兒倒了杯茶,捧着茶杯思考着。這是她過去一年裡在綏州養成的習慣,只要一思考必定要喝茶。茶香總能讓她的頭腦更爲清晰,思路更爲正確。
阿殷覺得自己其實算得上是一個幸運的姑娘。
在綏州時,每每遇到難題,或是思路上遇到瓶頸,總會自然而然地發生一些事情讓她開竅。
阿殷摩挲着茶杯,眉頭微微擰着。
也是此時,有人敲了敲門。
“大姑娘,是我。”
聽到是範好核的聲音,阿殷放下茶杯,道:“進來吧。”範好核應聲,進來後先施了一禮,隨後纔給阿殷遞上一圖紙。
他道:“我在永平的好幾個核雕商鋪考察了,依照他們擺放核雕的方式畫了一個多寶格架子,一個架子能放八十個核雕。清輝軒空出了兩面牆,統共能放一百六十個核雕。”
阿殷低頭看了看圖紙。
範好核問:“大姑娘若滿意的話,我立馬讓工匠開始趕工,五天之內便能做好。”
阿殷搖搖頭,道:“不,你先忙其他的,我再考慮考慮。”
待範好核離去後,阿殷盯着圖紙又陷入沉思。沒一會,外面又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阿殷聽覺敏感,下意識地擡頭,沒想到剛好與進來的沈長堂撞了個正着。
她目光微微一凝,緊接着耳根子爬上一抹紅。
她邊擱下圖紙邊惱道:“沈侯爺真把我這兒當家了。”
沈長堂慢步走到她身邊,慢條斯理地道:“惱了?”
“若是叫下人撞見了怎麼辦?”
“你這裡守衛森嚴,都是自己人,撞見了也不是大事。”他在她身邊坐下,直接拿起她喝過的茶杯,就着淺淡的脣印喝了口茶。
阿殷沒好氣地道:“沈侯爺不是從不喝茶麼?”
沈長堂道:“你的茶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了?都是一樣的水烹出來的茶,要說不一樣,我的茶還沒沈侯爺您的茶貴呢。”
沈長堂的手撫上她的紅脣,道:“因爲有你的味道。”
阿殷聞言,竟半句話也反駁不了。
他看着她的耳垂,直到耳垂上的微紅變成胭紅才含了笑意問道:“今天怎麼塗了口脂?”似是想到什麼,神色又添了幾分冷意:“你塗了口脂,本侯居然不是第一個見到的。”
阿殷真沒想到堂堂一穆陽候居然會在意這些雞毛蒜皮的東西。
眼睛瞪大了。
她這副模樣,令沈長堂的小腹登時一繃。她平日裡不施粉黛便是極美,如今臉蛋上只塗了口脂,平添幾分豔麗。一想到她這般模樣,竟讓一羣男人先見着了,不由醋意大發,恨不得把那些看過她這個模樣的男人通通剜了眼睛。
他捏上她的下巴,俯身便把她脣上的口脂吃光了。
之後纔在她的脣間道:“以後不許塗口脂。”
阿殷咋舌道:“還不是因爲你!若不是你前天夜裡……”
沈長堂道:“嗯?本侯前天夜裡如何?”
“把你的……我的嘴……味道……”阿殷越說臉蛋便越紅,說着說着,甩開他的手,偏過頭把茶杯裡剩下的茶水都喝進了肚裡。
沈長堂見狀,知道不能逼她了,道:“好了,都是我不好,下回換我嘴疼如何?”
阿殷瞪他,道:“我又不能讓你嘴疼!”
沈長堂低笑道:“你能讓我嘴酸。”
阿殷只當他信口胡言,她又非郎君,怎能讓他嘴酸?定是又在騙她。她索性不理他,探長了手,取了茶盅,又斟了杯茶。
她喝了半杯,眼角的餘光一瞥,只見沈長堂在一旁看着她,眼神溫柔。
她投降了,開口道:“你來做什麼?”
“想見你。”
沈長堂的嗓音本就偏低,這般溫柔繾綣地道出這三字,阿殷頓覺耳朵裡似是住了一隻小鹿,在歡快地撒着蹄子,砰咚砰咚地亂跳。
忽然,他又問:“這是何物?”
阿殷耳上的紅暈還未來得及褪去,道:“多寶格的圖紙,放在清輝樓裡的。”阿殷沒有解釋清輝樓,但她知道以沈長堂消息靈通的程度,定知道西玄街今早的事情。
果然,他一點兒也不意外,微微挑了眉頭,問:“你不滿意?”
阿殷點頭道:“總覺得差了點東西。”她眨眨眼,往沈長堂身邊挪了挪,整個人貼上他的臂膀,聲音又柔又軟地道:“侯爺有什麼好提議嗎?”
美人計對穆陽侯顯然十分管用。
軟聲軟語一出,耳根就軟了。
“擂臺一結束,核雕宴一消失,你與永平的核雕技者之間便到此爲止。你無法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維持擂臺與核雕宴……”
她認真地聽着。
沈長堂的手指輕刮她的鼻頭,輕笑道:“只有利益,才能你與他們永遠綁在一起。”
她眼睛驟亮。
沈長堂笑問:“懂了?”
阿殷點點頭。之後,兩人又耳鬢廝磨了一番。在沈長堂離開後,阿殷才驀然有了個疑惑,沈長堂該不會是特地來爲她解惑的吧?轉眼一想又覺得不可能,大概是巧合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