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方臘軍攻城兩次,每次持續半天,攻城器械損耗完後就停下來,避免強行攻城造成巨大傷亡。
八月十七的傍晚,方臘所攜的一萬生力軍抵達了睦洲城外,之所以是一萬而非八千,是因爲過來的路上,又有無數百姓匯入其中,而城外的匪軍大營同樣如此,軍隊規模增長的速度遠比消耗的快,如今已經有兩萬五千人之衆,還在持續增加。等響應方臘號召的各方勢力趕到,個把月就能上十萬之衆。
方臘知曉曹華在守城,並且讓方肥折損不少人手後,並沒有第一時間進行血性報復,而是聽取了方七佛的意見。
方七佛作爲統籌兵馬的主帥,寫了封親筆信,讓人送到了城牆下,交給了曹華。
信上的內容很簡單:
曹都督,趙宋氣數已盡,今我大軍臨城,勸你棄城歸順,往日恩怨可一筆勾銷,保你官拜大將軍,統轄四路元帥,事成封異姓王,與聖公共掌天下....
城樓之中成了臨時軍機處,睦洲的大小官吏和軍中參謀,都圍在一起商量這封信。
葉居中猶豫不決,幾次想開口,卻又沒說出話。
幾天攻守下來,守軍氣勢尚未崩潰,但只剩下一千五百餘人,而方臘軍越打越多,彼此從十比一的差距拉到了將近二十比一,腦子正常的都知道守不住。
如今睦洲城已經被圍和外面斷了聯繫,連溝通都只能用信鴿傳遞,沒人能進出。等城一破在場大部分人都是被活刮的下場,有條生路擺在面前,葉居中身爲主官,也不敢說答應或不答應。
童淑見諸多文官不吱聲,便上前一步抱拳:“曹都督,童某願與睦洲共存亡,方臘一階流寇,不配招降我等。”
曹華坐在太師椅上摩挲着手指,觀察衆人的臉色後,輕輕點頭,拿起信封撕成了碎片:
“即便城破,我帶你們突圍。”
諸多官吏對視幾眼,得了句實在話,便再無猶豫,躬身抱拳退出房間,繼續調動各處守軍。
謝怡君抱着胳膊站在旁邊,等官吏都離開後,才輕聲道:
“曹華,我與方七佛打過交道,不是詐降,真想招安你。方臘得了民心起勢太快,未嘗不能逐鹿天下,你爲何不答應?”
“投了方臘,日後是我當皇帝,還是他當皇帝?”
謝怡君一愣,想了想,若有所悟:“也是,方臘雖是一方豪傑,卻也不配壓在你頭上。再說你幾個娘子都在京城,怎麼可能投降。”
“還是你懂我...”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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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八,方臘放言三日攻下睦洲,已經超了一天。
這一天抗過去,距離援軍抵達的時間近在咫尺,如果快馬加鞭,援軍隨時都可能出現在方臘軍陣之外。
形勢對曹華來說勢如水火,對方蠟來說同樣迫在眉睫,起義的一切謀劃都建立在攻下睦洲作爲根據地的前提上,如果打不下睦洲,就只能改道去打更爲難啃的歙州。沒有在睦洲城補充足夠的糧食輜重,往後的路便舉步維艱,方蠟手下諸多謀士對打歙州沒有半點信心。
在這個前提之下,方臘軍十八日的攻勢尤爲兇猛,近乎到了瘋狂的地步。
東西南北四門齊攻,沒有什麼佯攻虛招、輪班修整,實打實的四路齊攻,憑藉兵力碾壓的優勢,傾巢而出對睦洲城發動了總攻。
一千五百多人分到四面城牆,每面城牆只剩下三百多人,要守的則是六七千方臘軍,一個人要防二十個。
排山倒海的兵潮涌來,城頭上的將士近乎絕望,如同看到海嘯壓城,躲無可躲。
尚未接敵,方臘已經勝券在握,若是二十倍兵力還攻不下一座城池,他也不用想着打杭州了,老老實實回家種地,凡人怎麼和神仙打仗。
方七佛和鄧元覺等人,也聚在一起商量抓住曹華後該如何處置的問題。畢竟曹華名震天下已久,一刀殺了是痛快,可若是能把曹華招安,那對義軍來說同樣意義非凡。連皇帝的親信,整個大宋最能打的人都投了方臘,義軍還有什麼好怕的。曹華不僅江湖人遇上頭疼,朝廷的兵將同樣頭疼,沒有那個將領願意在戰陣上和曹華交鋒,打不過就是打不過,人家就是這麼不講道理。
爲此,方七佛還專門安排了一隻有方臘手下高手組成的隊伍,等待城破曹華突圍之時前去攔截。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方臘軍發起的總共,以排山倒海之勢頭壓向了睦洲城。
可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睦洲城還是沒破,硬生生堅守了一夜,依舊把海潮般的義軍硬生生的攔在了城牆之下。
事情還要從三天前第一次攻城發生之日說起。
曹華放出‘殺一人賞銀百兩’的狠話,不光睦洲守軍驚疑,城裡面的諸多百姓同樣側目。
睦洲一座城幾萬人,大部分都是逃避戰火躲進來的周邊鄉民,構成和方臘軍差不多,只是多了些老弱婦孺。
方臘就算真打進來,也不會幹出屠城的事兒,最多就是抓他們入義軍造反。因此城中的百姓沒有半點戰意,朝廷若是要他們守城送死,那還不如讓方臘直接進來得了。
沒想到的是,第一次攻城官兵竟然真的悍不畏死的守住了,而且當天每個殺敵的人都領到了銀子,最多的領了上千兩,這對苦寒百姓來說無異於天文數字。
在守城結束的第二天清晨,便有不少漢子跑到募兵的地方詢問,陸陸續續領了鎧甲。
第二天睦洲又守住了,便又來了些人,但終究不多。而到了十八日,一個消息傳來,無數意動的百姓直接炸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