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散去,趙詰因爲江南又是水患又是叛亂的事兒略顯煩悶,帶着近臣在花園中漫步。
宦官樑師成知曉皇帝心思,此時便說起了些能讓人開心的話:“近年來遼天祚帝排斥忠良引用羣小,女真侵凌盜賊蜂起,百姓塗炭宗社傾危,遼國已成必亡之態,大批有識之士投靠我宋庭,待明年與金國聯合伐遼,便能收復割讓近二百年的燕雲十六州之地,與這份曠世功業想比,區區一波流寇,不足以讓聖上煩心。”
這話確實好聽,趙詰摸了摸下巴,眉宇間緩和了幾分。
樑師成諂媚輕笑,想了想,又勸慰道:“聖上若是煩悶,老奴安排人手,隨聖上出宮走走?蘭桂坊的徐婆惜最近名聲正盛,傳言信手一曲可來花蝶....”
趙詰輕輕擡手,搖頭道:“引來花蝶,不過是提前在身上撒了花粉,奪人眼球的小把戲。徐婆惜這姑娘朕見過,一直想和師師爭京都第一花魁的名聲,詞曲造詣確實有過人之處,但性格稍遜一籌,太功利,這樣的女人宮裡多的是,沒什麼好看的。”
“師師姑娘成名已久,從來拒人千里,連周邦彥都苦苦等了七年,最終失望而返與蘇侍郎的孫女定了親,尋常男人,確實沒法打破那層薄冰,也就聖上過去,纔會巧言以待。”
趙詰嘴欠微勾:“師師淡薄名利,對虛名從不看重,周邦彥詩才詞曲確實過人,但沒有真本事,當個縣令說實話都有些不夠格。世上能和師師般配的男子,嗯....”
樑師成深知趙詰的心思,搖了搖頭:
“傾城之美,必配無雙雄主。”
“呵呵呵....”
趙詰輕輕點頭,沒有多說。
樑師成醞釀了少許,想了想:“不過...聽說六月份的時候,師師姑娘客居杭州,被曹華請去了鶴頤樓,招待朱勔...”
“師師畢竟是茗樓歌女,兩三應酬在所難免,曹華知道分寸。”
樑師成臉色爲難,欲言又止。
趙詰眉頭微微一皺,偏過頭來:“怎麼?曹華又出了紕漏?”
樑師成搖了搖頭,遲疑許久,才輕聲道:
“老奴也是聽進京的官吏說起,當日在鶴頤樓,曹都督與朱面把酒言歡,兩人都喝多了,朱勔想要師師姑娘陪酒....”
趙詰嗤笑一聲:“朱勔是真喝多了,師師從不給人陪酒,豈會答應....”
樑師成搖搖頭,含笑道:“嗯.....師師姑娘顯然不樂意,可畢竟身份低微沒法拒絕,最後坐到了曹華懷裡,才讓朱勔知難而退...”
“.....”
趙詰表情微僵,沉默片刻,繼續在花園裡行走。
樑師成搖頭輕笑:“想來也是逢場作戲的應酬,後來師師姑娘喝醉了,曹華送師師姑娘回房休息...”
“行啦。”趙詰一揮龍袍袖擺,轉身便走向宮殿。
樑師成臉色微變,誠惶誠恐的跟在後面,顫聲道:
“最後鬧了刺客,倒也沒什麼,只是曹都督喝多了不敵賊子....聖上...聖上...”
言語之間,趙詰已經消失在了宮殿轉角。樑師成停了下來,笑容平和,轉身離開的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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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
驚雷如同從頭頂響起,劃過漆黑如墨的雲層,豆大的雨珠落下,擊打在飛檐青瓦之上,越來越密,直到擋住了視線。
王府外懸掛的燈籠被橫風吹落,柳樹如同緊繃的硬弓,彎曲成了快要崩斷的弧度。
護衛七外八斜的躲在門房之中,滿城街巷人影寥寥,連往日人頭攢動的西子湖都人去樓空,只留下數艘畫舫在湖面上磕磕碰碰。
罕見的暴雨傾瀉而下,油紙傘在罡風中不堪重負失去了作用,曹華冒雨穿過廊道,來到了王府的書房內。
康王披着貂裘,在窗口蹙眉觀望天空的雲層,肩膀貂裘的絨毛被吹得的獵獵作響,幕僚在旁邊連聲勸阻:
“王爺,風大,當心着涼!”
康王擺了擺手,眼中帶着憂色:“幾十年沒遇上這麼大的雨了,城外恐怕又要鬧水患,唉...今年莫不是犯太歲,天災人禍全遇上了....”
聽見‘犯太歲’,曹太歲尷尬的頓住腳步,在隔斷的珠簾外輕輕擡手:
“王爺。”
“哦,曹華,你來的正好。”
康王回頭瞧了眼,把窗戶拴上,晃動的珠簾幔帳穩定下來,屋裡也安靜了幾分。
宋陽和幾個幕僚都在屋裡,趙淮有些無聊的坐在椅子上喝茶,瞧見曹華後起身道:
“曹駙馬,師師姑娘有消息沒?”
此言一出,康王臉色沉了下來,狠狠瞪了趙淮一眼。
曹華搖了搖頭,做出一副擔憂的模樣:
“黑羽衛依舊在巡查,只可惜賊子太狡詐,一時間難以發現行蹤。”
康王對一個歌女自然不在意,平淡道:“找不到最好,否則皇兄又要催你回京城。”
屋裡亮着燈火,康王擡手示意旁邊的座位,輕聲道:
“曹華,據探子的消息,方臘叛軍近幾日暫且放緩攻勢,看模樣也是受了連日大雨的影響,難以調度軍隊,你對此可有什麼要說的?”
王府裡面商談對策,說實話也只是過嘴癮,康王調不動軍隊,除了窩在家裡一通分析,根本沒有其他對策。
曹華隨口迴應了幾句,便輕聲道:
“王爺,這幾日我去了錢塘江和內河巡查了一遍,多處有垮塌的痕跡,今天的暴雨太大,持續下去恐怕會出亂子。”
宋陽搖了搖頭:“江南雨水充盈,每年大雨,沖毀河堤的事兒都會發生,避免不了。”
康王斟酌片刻,倒也沒有拒絕這提議,轉身開始起草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