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腳演練第八陣,唐韻對唐敏。”忽聽得樓下又是高聲宣佈。
朱文羽一時沒反應過來,腦袋裡正琢磨着唐韻這名字好熟,坐在旁邊的唐韻已是長身而起,飛身便從鳳舞樓上縱下,正好落會武臺上,另一女弟子也正好從臺下躍上,齊齊並列站在臺上,齊向鳳舞樓上行禮。“三代弟子唐韻、唐敏,拜見門主及各位叔伯長輩。”
朱文羽精神一振,略略直起身子,直朝樓下而觀。
那唐韻唐敏二人都皆使劍,一時間只見那會武臺上寒光閃閃,兩個苗條纖細的身子騰躍上下,那唐敏大約也是三代女弟子中較爲出色的一位,十數招內居然和唐韻打了個旗鼓相當,只是二人的劍法在朱文羽眼中看來還是頗有許多不足,樣子好看花哨,但卻並不太實用,虛招過多,露出不少破綻,若是在他或者南宮靈手下恐怕撐不過二十招。朱文羽卻沒想到一來自己內力已到相當境界,目力自然而然高出不少,往往能看出招數中的破綻,二來自己所學的劍法,剛開始是從侍衛那兒磨着學來的,各門各派都學了不少,後來“雷霆劍客”南宮雷教了一套雷霆劍法,在南宮世家“絕情神劍”南宮望又教了一套“絕情劍”,都是極精妙的劍法,汲取衆家之長,再加上南宮世家的絕技,朱文羽在劍上已有了很高的造詣,眼光自也獨到,唐門以暗器和毒藥聞名江湖,卻並不以劍法見長,故而唐韻唐敏所使的劍法在他眼中自然並不出奇,只是有些招數適合於女子,以輕巧靈動爲主,往往不與人硬拼而從側搶攻,也算稍有特長而已。朱文羽看出唐韻慢慢地佔了上風,大約是因爲唐韻常在江湖走動,臨敵經驗豐富了許多的緣故,果然,再鬥得三四十招,唐敏已漸漸不支,便在此時,鑼聲響起,二人雙雙分開。
“敏兒的劍法比之去年頗有長進,劍招已純熟,只是還未得盡得其靈動之意,身形轉換之時還是略有微滯。韻兒卻沒什麼進步,只不過臨敵經驗豐富了些,劍招銜接之時還是不夠圓熟,還得多加練習纔是。”唐延雄照例講評,倒也公正客觀。
“韻丫頭,敏丫頭,你們的劍法還是有不少毛病,這套‘落花劍法’應以靈動爲主,適合於女子練習,不把這套劍法練好,就沒法練‘飄雪十八劍’,你們還得多下功夫。韻丫頭,有空你向朱公子少俠和南宮少俠多討教討教。”沈園雪在上頭插言道。
朱文羽連忙站起轉身行禮:“不敢不敢,老夫人過獎了,晚輩藝業不精,實不敢當。”這一下樓上樓下所有的目光集中在朱文羽身上,南宮靈也不得不收起心神站起來躬身行禮。那唐敏不知道朱少俠是誰,好奇地看了他們一眼,唐韻卻偏頭瞟了一眼朱文羽,又轉過臉去,和唐敏一道高聲道:“唐敏唐韻謝門主指點迷津。”雙雙躍下臺去,不一會唐韻又從樓梯上來,重坐在朱文羽旁邊,朱文羽偷偷地看了她一眼,卻見她眼都不眨一下,看也不看他一眼,似乎根本沒在意他,臉頰卻是紅紅的,朱文羽恍惚間似乎有些癡了。
“拳腳演練第九陣,唐文對唐風。”樓下又叫道。
朱文羽忙收懾心神,朝樓下看去,只見先上來一個男子,長得非常清秀,修長的身材穿着一件青色緊身衣,收拾得極是齊整,顯是個極愛整潔的人。後上的一個卻是粗實敦厚的漢子,和那清秀男子白得幾無血色的臉一比,他便顯得黑了許多,留着些許鬍鬚,顯得陽剛十足,也算是個氣宇軒昂的美男。
“先上的是唐文,外號‘玉手開花’,擅使‘落葉掌’和‘散花逍遙遊’,另一個是唐風,江湖人稱‘散雨追風’,擅長‘唐門擒拿手’、‘追風掌’和‘散衣十八跌’,兩個都是我八叔‘八方湘雨’唐延楚的兒子,是我堂兄,算是我們這一輩中的出色高手,只比我大哥略遜一籌。”旁邊又是唐韻的聲音。
“你大哥?是不是江湖上人稱‘劍雨飄香’的唐劍?他不參加會武嗎?”朱文羽低聲問道。
“我大哥已三十了,新年武會只許二十五歲以下的唐門弟子參加的。”唐韻雖如前一樣並不回頭,聲音卻照樣傳了過來。
正說話間,臺上唐文唐風已相鬥在一起,兩人均不使兵刃,空手對搏,果然和方纔的幾對大不相同,拳來掌去,已有不少精妙招數,朱文羽暗自掂量,僅就拳腳而言,那唐文唐風在他手下已可支撐二十招以上,但唐門以暗器聞名江湖,這唐文唐風必定也極擅暗器,若真是相鬥,即算朱文羽有雷霆劍在手,要打發他們二人中的任何一個恐怕也得三四十招。而這唐文唐風還僅是唐門的三代弟子,還有三十歲以上的三代弟子和唐延雄唐延楚一輩的衆人,這唐門的實力果然不可小覷,唐門屹立江湖數百年一直威名在外,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朱文羽也不知道爲何心中居然想到和唐文唐風對陣時所需的劍招,似乎心中正暗暗將他們當成想象中的對手,正胡思亂想之間,鑼聲響起,唐文唐風身形頓止,雙雙躍開,朝鳳舞樓上行禮。
“文兒風兒拳腳上的功夫已頗有所得,只須勤加習練,便可更上一層樓。”唐延雄似乎對這兩名三代弟子頗爲滿意,並未多加評點。
“唐文唐風多謝堡主指點。”兩人一行禮,下臺而去。
“長輩示範演練!”只聽一通鼓響,那司儀之人高聲叫道。
朱文羽精神大振,唐門高手演練自然非小輩弟子獻藝可比,正琢磨着究竟會是誰下臺呢,只聽那沈園雪開聲言道:“平日裡我唐門會武都在門內進行,從未延請過外客,今年老身邀請了兩位貴客來我唐門參加我新年會武,朱公子、南宮少俠,不知兩位貴客能否也下場一示身手,也叫晚輩弟子們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至於窩在門中卻不知江湖之大,作一個井底之蛙?”聽到此言,鳳舞樓下正竊竊議論的唐門子弟頓時住口不語,一時間,園中雖站着三五十人,卻是鴉雀無聲,人人都盯着坐在樓上的朱文羽和南宮靈。
“這……晚輩等謹遵老夫人吩咐。”沈園雪在這鳳舞樓上公然相邀,朱文羽和南宮靈自然無可推託,否則一個不好會得罪了整個唐門的所有人,便不再多話,只表示遵命行事。
“這樣吧,由南宮少俠和劍兒鬥一場,朱公子和延虎喂招,你看如何?”沈園雪這話是向唐延雄說的。
唐劍是唐門第三代弟子中的第一高手,南宮靈也是南宮世家年輕一輩的俊秀,兩人身份正好相當。唐延虎算起來卻是唐延雄的堂弟,唐延楚的堂兄,乃是唐門門內的武功總教習,唐門弟子中大部分人的武功都是由他教授的,因從未在江湖上走動,故而並不出名,在唐門中暗器毒藥功夫雖在唐門二代弟子中也只能排在四五名之列,但拳劍功夫卻是二代弟子中最強之人,比之唐延雄都還稍勝一籌,在唐門之中已算除了沈園雪之外的有數高手,按輩份來說他該是朱文羽的長輩,由他和朱文羽對招,已是隱隱將朱文羽擡高了身份。只是既然點了唐劍對陣南宮靈,而朱文羽的功夫比之南宮靈恐怕只強不差,也實在再難選出一個三代弟子能與朱文羽過招了,點上唐延虎,想來不論朱文羽武功如何都足以應付,而且更容易把握分寸,免得發生誤傷。想到這些,唐延雄笑道:“門主安排極是恰當,便是如此最好。”
朱文羽有些遲疑,他心裡暗暗琢磨,自認爲這幾日和那唐老太太在花房相聊甚歡,想必那沈園雪也不會輕易給自己難堪,更何況讓他們在唐門子弟面前顯露身手,話語行動中已是將二人當成了自己家人一般,這對朱文羽此次所來唐門的目的實在是大有好處。再者,這沈園雪的目的,除了剛纔所說的讓唐門子弟見見世面之外,恐怕也暗含有考究兩人武功的意思,只是在臺上公然顯藝,和私下喂招性質已是大不相同,其中分寸實是極難把握,勝也勝不得,敗也敗不得,特別是南宮靈,可說是代表南宮世家年輕一輩與唐門三代弟子的代表切磋武藝,若是落敗實是有點失南宮世家的臉面。
南宮靈卻並不象朱文羽想得那麼多,他也聽唐韻說起這唐劍乃唐門第三代弟子中的第一高手,心知必有驚人技藝,自己自當全力以赴,至於或輸或贏,憑真本事便可,不用考慮這麼多。想到這,不由自主地看了樓下角落的唐離一眼,正好看到唐離也是目不轉睛地盯着他,臉上微微一紅,連忙把眼錯開。
兩人心中還在胡思亂想地暗自琢磨,樓下司儀已高聲叫道:“演武示範第一陣:南宮少俠對唐劍。”
隨着叫聲,鳳舞樓上的另一頭一道身影已飛身下樓,站在會武臺上,原來是個紫色長衫的俊朗青年,濃眉劍目,英氣逼人,自然便是那唐門第三代弟子中的第一高手“劍雨飄香”唐劍了。只見他攜劍抱拳朗聲道:“唐劍恭請南宮兄賜教。”
南宮靈取了劍,腳尖微微一點,身形已從椅中縱起,越過欄杆,無聲無息飄到那會武臺上。正是南宮世家聞名江湖的“碧波引”輕功身法。這“碧波引”身法乃是南宮世家的前輩高手在海邊看那一望無際的大海中的波濤時所悟,並不以速度見長,而在於飄忽不定的身形,如同碧波般時起時伏,隨波逐浪,借力使力,一來可以節省體力,二來在對敵時也容易讓對手摸不清自己的身形步法。此次南宮靈和唐劍的比試名義上是給唐門年輕的三代弟子演練示範,但卻隱隱含着唐門和南宮世家的年輕一輩高手的實力比拼,南宮靈使出這一南宮世家聞名江湖的輕功身法,不但是顯出對唐門的尊敬,同時也顯示了身爲南宮門下子弟的身份,臺上的唐門長輩許多都認得這路有名的南宮世家獨門輕功身法,此時見南宮靈使出來,也不禁暗暗點頭。同時,南宮靈一身淡黃色身形忽忽悠悠從樓上飄下,姿勢美妙之極,更顯得他英俊瀟灑,院中的唐門年輕子弟頓時發出極細微的交頭低語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