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皇上,說起聚龍山我還想起一事,覺得有些蹊蹺。”
“什麼事?說來聽聽?”
“就是說那叫什麼狗屁聚龍五虎的本來盤踞在聚龍山上,雖是爲禍百姓,卻也只是禍害保康縣境和鄰近的幾個縣,但這次卻有個什麼戴先生給他們帶去消息,說是陝西晉城知府鄭風明致休回家養老……”
“這個鄭風明。”朱元璋恨恨地說,“他本是徐達的部將,隨朕打江山時還立過不少戰功,放到地方上去做官,如今年老奏請致休,御史們雖然說他有貪弊之事,但朕看在他隨朕多年征戰的份上,不去深究,就讓他回家去了,想不到居然貪了二十萬兩銀子,這種貪官,死不足惜!”
“……那鄭風明回家養老。”朱文羽待朱元璋發完牢騷,續道:“經過襄陽,那個叫什麼戴先生的人就告訴了聚龍山上的土匪,說是鄭風明什麼什麼時候會經過襄陽,身上還帶了貪污的二十萬兩銀子,是隻肥羊,聚龍山才下山殺了鄭風明一家的。”
“小猴兒你的意思是說那個戴先生爲啥能知道得這麼清楚?知道他帶了多少銀子?又知道他什麼時候經過襄陽?”
“沒錯,我就是這意思。”朱文羽一拍大腿,叫道。高誦在旁邊看着心裡直搖頭,這朱文羽,連“皇上聖明”四個字都不肯說,哪有面君的樣子?這不成了和皇上嘮家常了嗎?“那個戴先生還有一個親隨,叫什麼龔先生,武功很高,聚龍山的五虎加起來都不是他對手,若他出手,鄭風明一家肯定一個都活不了。只不過我偷聽那聚龍五虎說話,說是戴先生剛來透露消息的時候那個龔先生還沒來,想來正因他沒來,所以依靠聚龍山的強盜去對付鄭風明。反正說來說去,那個什麼戴先生就是衝着鄭風明的銀子去的,事後也是拿了銀子就走人,皇上,您說說,什麼人能這麼清楚鄭風明的行蹤和底細?我想來想去,覺得會不會和朝廷有關?只有朝廷中的人才會知道他什麼時候離任,會怎麼走,也只有知道內情的人才會知道鄭風明貪污了不少銀子帶在身上,而且爲了銀子不擇手段,一出手就是盡數殺完,連下人腳伕一個都不放過,我實在是懷疑這個戴先生也和天衣盟有關,爲了聚集錢財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滅門命案就是前例。”
“嗯。”朱元璋沉吟道。“那你弄清楚那個戴先生的來歷了嗎?”
“丐幫替我打探戴先生的行蹤,我們遠遠跟着,誰知到了九江就再也沒有他的蹤跡,等了好幾天也沒消息,我只得回京城來了,皇上。”朱文羽無可奈何地說。
“盡力查清那個戴先生的來歷。”朱元璋站起身來,在房中來來回回踱着步,一邊沉吟一邊道:“還有,盡全力查清天衣盟的底細,還有他們的目的,可以從那個叫杜……杜什麼?就是在丹棱伏擊你的那個?”
“‘血刀絕命’杜風。”
“對,杜風,就從他和那幫殺手入手,聯合你那些武林中的朋友,把天衣盟給朕查個一清二楚,然後一網打盡,絕不可留後患。剿滅天衣盟,查出幕後主使,爲此必要之時你朱文羽可以先斬後奏,調用地方官兵。小猴兒,替朕好好辦差,替朝廷立功,替朕好好修理修理那些不爭氣的王八崽子。”朱元璋停下來拍了拍朱文羽的肩膀。
“呵呵,不瞞皇上說,小猴兒上次被您派到南宮世家和唐門去,已是被您老架到火盆上去了,天衣盟幾次刺殺於我,看來就是把我當成他們的絆腳石了,非要要我的小命不可,我如今就是想不對付他們也不成了。”朱文羽苦笑道。
“哈哈哈哈,那小猴兒你便盡心盡力,替朝廷,替朕,也替你自己去消除這個隱患吧。”朱元璋大笑。
朱文羽拿着高誦命人替他從內務府取來的俸祿,還有朱元璋賜的一百兩金子,出了南書房,那些俸祿和金子都用一塊明黃布包着,表示是御賜物件。
按理來說作臣子的若是領了皇上所賜,都須用一干淨托盤,將御賜之物放在托盤之中,雙手拿好,一路恭恭敬敬地端着到家,擺在供案之上,再焚香沐浴,淨手拜伏在地,先謝皇上賜物之恩,再小心翼翼地打開所賜之物觀看。而若非吃的東西,只是用的物件,則都是不敢用的,須得供在案桌之上,以黃綾覆之,再每日焚香膜拜,以示對皇上的敬畏和賜物的珍惜。可這朱文羽居然便是隨隨便便地打成個褡褳背在背上,大搖大擺晃晃悠悠地出了內宮,那些侍衛看着他揹着明黃包袱,知是御賜之物,不知是什麼東西,又不敢隨便主動和朱文羽說笑,朱文羽不開口他們便正兒八經地肅立不動,瞪着眼睛看着朱文羽悠悠哉哉地出了東華門。
剛回到府中,只見沙漠和唐韻早已等在堂中,見他進來,使了個眼色,朝裡屋走去。朱文羽心知必定有事,將裝着金子銀子的明黃包袱往小高子身上一扔,也進了裡屋。
“方纔我去京城分舵了一趟,有戴先生的消息了。”不待朱文羽坐下,沙漠急急道。
“什麼?太好了。”朱文羽精神大振。“這小子在哪?”
“就在京城。”
“什麼?就在京城?”朱文羽大訝,想不到踏破草鞋無覓處,要找的人居然就在眼皮子底下了。“在京城什麼地方?”
“我是聽京城分舵的錢舵主說的,說是三四日之前曾見到這位戴先生,只不過這位戴先生來頭可能不小。”
“來頭不小?什麼意思?”朱文羽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是魏國公府的人。”
“什麼?魏國公府?”朱文羽今日已是再三吃驚了。
“是,錢舵主說是有丐幫弟子看到他出入魏國公府,然後多方打聽,才知道這位戴先生名叫戴興成,居然是魏國公府的賬房先生。”
“魏國公府,魏國公府。”朱文羽喃喃道。
朱文羽萬料不到這位戴先生居然會是魏國公府的人。這魏國公徐達朱文羽是極爲熟悉的,朱文羽小時在宮中閒瀾院居住,那徐達常陪着朱元璋在後宮散步,君臣二人轉到閒瀾院來總會過來和陳老夫子說說話,也逗逗他。朱文羽也喜歡他那直爽的性格,動不動就仰天開懷的大笑,有時還纏着他講故事,還喜歡徐達那下巴的大鬍子,專門給他取個外號“大鬍子”。後來朱文羽也長大了,徐達又常駐守北疆,才慢慢見得少些,到朱文羽搬出內宮住到朱元璋賜的宅子裡後便再也沒見過,朱文羽只知道徐達所居的魏國公府在皇宮外的城南,卻是從沒去過。
這魏國公徐達乃當今皇上的得力大將,與鄂國公常遇春一起都是助洪武皇帝朱元璋打下大明江山的開國功臣,常遇春英年早逝,在朝中武將之中,徐達已是頂兒尖兒的重臣,大明建朝以來因北疆不靖,徐達長年鎮守北平山西一帶,爲保大明平安立下汗馬功勞。當前朝廷中文官漸起,武將漸失皇寵,但這魏國公徐達卻一直都是洪武皇帝朱元璋最爲信任的左膀右臂,最爲得力之人,在朝廷中也是柱石重臣,魏國公府府前有朱元璋親賜的大牌坊一座,上書“大功”二字,人稱大功坊,如此重臣,深受皇上寵信,戴先生居然會是他府上的人?朱文羽實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卻知沙漠乃是心思縝密之人,像這種事,一定是經反覆確認之後纔會告訴他的。
朱文羽心中變得極亂。若這位戴先生不是天衣盟中人,那像這種與盜匪勾結,殺人奪財之事,如何可能是徐達所爲?徐達身爲大將,過手的軍馬糧兩何止千萬計,還會看上這區區幾十萬兩銀子?若這戴先生真是天衣盟中人,那豈不是說明這魏國公徐達正是那天衣盟的幕後指使之人?徐達已是朝廷武將之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怎麼還會弄這種動作來謀奪重權?更有,徐達鎮守北疆正是爲了抵禦前元蒙古勢力再南下中原,若他是天衣盟的指使之人,那在重慶府追殺他朱文羽的人中怎麼還會有蒙古人和西域喇嘛?難道徐達居然還和蒙古西域暗有勾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