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羽自己卻沒這耐心,不多時便動動身子,甚至把一條腿盤到椅子上,實在有點不耐了,乾脆站起身來,隨意走了幾步,活動活動手腳鬆鬆筋骨,還饒有興致地看看牆上畫的壁畫,這邊似乎是“割肉飼鷹”的故事,那邊似乎又是“菩提飛昇”的圖畫,朱文羽知道那都是佛經中的典故,他雖對佛家沒什麼興趣,但這些典故卻是知道的,看得津津有味,過一會又被殿中兩根大立柱上的對聯吸引住了,只見那上聯寫着“暗室虧心,須知因果報應,看神目如電,有天地正道。”下聯則是“禪房證道,幸悟善惡有期,觀法眼似燈,懲妄貪斜途”。
朱文羽正看得入神,突地心中一動,緊接着耳中傳來一陣極細微的腳步聲,轉過頭來,便看到謝非和木雲方丈都正好睜開眼來。
感覺到朱文羽正回頭看,木雲大師心中頗爲震驚,略顯驚愕地看了一眼朱文羽,上次朱文羽與師弟木空在此處比武,已是顯出了高明的武功,但上次比的只是招式,木空並未出全力,這朱文羽似乎也並未使出十分的內力,故而雖知這朱文羽內功不低,卻也一時探不出個深淺來,但此時見他幾乎能和自己同時聽到來人的腳步聲,這足以說明朱文羽的內功已絕不亞於丐幫幫主謝非和自己這一層的江湖有數高手。“朝廷中怎會有此等人才?一副富家子弟的模樣,又是此等年輕?竟有如此身手和內功,再加上又是朝廷命官,這個欽差大臣實在是讓人不可小視。”木雲方丈更加感覺此事實在是干係極大,處事稍有不慎,少林寺難免和朝廷結怨,那可便是少林寺的大劫了。
木雲心中愈發謹慎起來。
那燕飛虹、南宮靈和中年僧人卻晃若不覺,再過不多時腳步聲漸近,燕飛虹和南宮靈才覺出有人正向偏殿這邊走來,可見僅從內功上來說,燕飛虹和南宮靈又比朱文羽略遜一籌了。
再過得一盞茶時分,已有十數人走到殿外,依次進殿,果然便是前日所見的各位掌門人,只是缺了華山派掌門“凌峰劍雨”祝未風和恆山派掌門雲慈師太,看來是在此之前已下山了。
“方丈大師,不知叫我等前來有何要事?哦?謝幫主不是下山了嗎?還有南宮少俠,朱少俠也在,怎麼又回來了?是不是有什麼急要的變故?” 泰山派掌門清坤道長果然性子急,連道家的揮塵揖首行禮都顧不上做,一進門便大聲問木雲大師。
“只是謝幫主一句話,還未說明,我也不知究的,只是事體頗大,特煩請各位掌門人來此一起聽謝幫主細說。”
“那是何事啊?”清坤道長就算是不大聲說話,嗓門也不小。
“謝幫主說他在少林寺中中了毒,還說各位也可能已中毒。”
“哈哈,笑話,我怎麼不知道中了毒?方丈大師還會給我們下毒?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謝幫主,這種話可不是什麼小事,你有證據沒有?”連朱文羽都奇怪這清坤道長如此火爆性子怎麼能當上泰山派的掌門,莫非一個如此大的泰山派都找不到一個沉穩之人?只是以前聽謝非和周元都提起過,清坤道長的掌門之位是他師父,前任掌門宇鬆道長指定接掌的,宇鬆道長還有幾個師弟,宇峰,宇流,宇竹道長,都是清坤的師叔輩,泰山門下的長老,並不很服清坤的管束,只是宇鬆和清坤都是長門弟子,門下衆多,人多勢衆,才讓清坤作了掌門人之位。這清坤道長雖是性子火爆些,但爲人卻是極爲正直,嫉惡如仇,處事也十分公正的,派中大部分弟子都還是服他的。
“謝某並無證據,也從未說過是方丈大師下毒,否則我便不會先告訴方丈大師,我只是據實而言,也怕各位都中了毒手罷了,絕無責問方丈大師之意,若是清坤道長不相信,謝某先行謝罪。”謝非一抱拳道。
“謝幫主說得沒錯,我等恐怕都中了慢毒了。”青峰道長在旁邊突道。
“青峰師兄如何也這麼說?”清坤道長回頭看一眼。
“方纔貧道暗運真力,覺得丹田中似乎沉甸甸絕不舒服,有種後繼無力之感,恐怕謝幫主所言非虛,我等恐怕都是中了慢毒了。清坤師兄你也試試。”
“果真如此。”清坤暗一運氣,臉色一變。
“確是如此。”靜風師太也點點頭。“恐怕在座之人都未倖免。
大家似乎想起什麼,一齊又朝正立在座旁的木雲大師看去,木雲大師擡頭看了看,面色凝重地緩緩點了點頭。
“是不是方丈大師也中毒了?”謝非察顏觀色地故意問了一句,他思慮周詳,因羣雄在少林寺中被人下毒,少林派自然脫不了干係,若是連少林方丈也同樣中毒,那便絕非少林派所爲,雖然在座諸人並無懷疑德高望重的少林方丈木雲大師之意,但有此一問,卻也更打消了不少猜忌。
木雲站起身來,雙手合什深致一躬:“在各位掌門人來此之前,老納已默察體內,確然發現身中無名之毒,便已知謝施主此言非虛。各位掌門人來我少林,居然身中毒物,老納實有不卸之責,在此向各位施主謝罪。”
“善哉善哉,方丈大師過謙了,必是有歹人嫁禍貴寺,或是貴寺之中有歹人藏匿,與大師並不相干。”武當青峰道長揮塵回禮。“只是此時當務之要,一是要弄清所中何毒,如何替各位掌門人解毒,貧道方纔試着以內力驅毒,但那毒物深藏內腑,驅之甚爲不易,容易大耗功力,恐怕還是須得尋着對症的解藥方可,二來要從速查出是何人下毒,究竟有何用意,此番給各派掌門人下毒,無異與整個中原武林爲敵,究竟是何人所爲,有何圖謀,均須得仔細查驗究的纔是。”餘下各人也忙一一回禮,峨嵋靜風師太也低誦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各位掌門能否聽我一言。”朱文羽長身而起,頓時吸引了各人的目光。
“各位所中之毒乃是慢性毒物,想來有人一想嫁禍少林,二來想毒害各派掌門,令武林各派內生鉅變,實力大減,所幸發覺得早。我這剛好有向別人討來的唐門的三花玉露丸一瓶,共有二三十粒,想來夠用,我和南宮兄,謝幫主幾人都是服的此藥,所中之毒已解。此次和謝幫主一同再上少林,也是特意來送藥的。”
這一席話說得在座各位掌門人面面相覷,本來發覺身上中毒便已是一驚,卻又突聞朱文羽居然已將解藥帶在身邊,又主動說出要替大家解毒,其中變化實是太快,波折疊起,讓人一時反應不過來。一時間大家都未說話。半晌,才聽武當掌門青峰道長言道:“多謝朱少俠送藥之德,只是貧道心中尚有幾個疑問,不知朱大人能否告知一二?”
“青峰大師請說。”
“其一,朱大人從何時開始知道自己中毒,又如何如此及時地取得解藥,還偏偏便是唐門的三花玉露丸?”
“青峰大師是懷疑在下?”饒是朱文羽性格隨意,聽着這話心頭也不禁微微火起。
“貧道不敢,實是心有疑團,還望朱大人示下。”青峰道長似乎有點不太買朱文羽的賬。
“青峰道長,此事我也身與其中,還是我來說吧。”謝非在旁邊插言。
“哦,丐幫乃天下第一大幫,素以仁義爲先,天下知名,‘鐵手天龍’謝幫主急公好義,公正無私,也是衆所景仰,貧道早已欽慕不已,有謝幫主解說貧道自然是極爲信得過的,便請謝幫主一解大家心中疑慮如何?”謝非畢竟是天下第一大幫的龍頭幫主,青峰道長不敢怠慢,轉身朝鐵手天龍謝非微行一禮,但口氣中先送了幾頂高帽子,卻是有點將軍的味道。謝非何等老辣,早已聽出此意,卻故作不覺,忙若無其事地抱拳還禮。
“不敢,老叫花子只是實話實說,別說在各位掌門面前,便是在仇人面前也絕不至於慌言妄語。至於各位掌門人是否相信,老叫花子也並未放在心上,只是希望凡事都能說個清清楚楚,不至於多生事端,發生不必要的誤會而已。”一席話說得青峰道長微微臉紅,忙道:“不敢不敢,貧道絕非此意,謝幫主儘管直說,方丈大師和各位掌門都是絕對相信謝幫主所言的,貧道口不擇言,謝幫主恕罪。”說畢又是一躬。
謝非也不爲己甚,抱拳回禮給了青峰一個臺階,道:“道長言重了,謝某亦非此意。是這樣,昨日老叫花和周師弟還有劣徒三人與朱少俠南宮少俠三人同行下山,在山下土地廟中飲酒談笑,結果那位沙少俠酒後毒發倒地,老夫幾人也同時發覺中毒,正好唐門的唐韻姑娘也在白水鎮,便由丐幫弟子將她請來,她所攜的三花玉露丸甚是靈驗,雖非對症解藥,卻也爲我等解了所中慢毒。朱少俠想着諸位也中了毒,便向唐韻姑娘討了半瓶解藥,帶上山來,老夫擔心各位掌門人對朱少俠並不熟悉,難以信任不敢服用以至誤瞭解毒,便也一同上山來了。”
“哦,原來如此,那便無甚疑問了。只是還有其二,方纔朱大人說有人想嫁禍少林毒害各位掌門,卻不知爲何只用慢毒,不下劇毒,甚或無影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