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十四年十月初七,皇四子生,母溫瑾皇貴妃董鄂氏宛湄,其子被福臨稱爲“朕之第一子”。
“主子,是個小阿哥。”貞妃的心腹明月忙在第一時間內將打探到的消息告訴等在承乾宮偏殿的貞瑩。貞瑩一愣,隨即便面露厭惡,但只是一瞬的功夫就恢復了往日平和的面孔。“哼,本宮不怕她,本宮料定這個孩子活不過滿歲!”
誰知然若突然從簾後婀娜地走出,嘴角輕揚,“貞妃說這話,是不是還爲時過早?”
貞瑩哼了一聲,不屑道:“難道嫣貴嬪還要保護這個孩子麼?”
然若笑着搖了搖頭,扶着芳萍的手盈盈坐下,淡淡地說道:“嫣然可記得,是姐姐你先要保皇貴妃的這個孩子哦?”
貞瑩突然猙獰一笑,彷彿聽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嫣貴嬪,本宮一直以爲你是個聰明人當初纔會答應與你合作,難道你聽不出當日本宮的意思是讓她平安把孩子生出來,但是生出來的無論是什麼都無法長壽……還是你刻意跟本宮裝糊塗,想賣皇貴妃一個人情?”
“嫣然賣皇貴妃的人情?姐姐這話說的是不是過了點?如今姐姐您不肯和皇貴妃撕破臉皮,說得好聽些是當內應,其實,您認爲嫣然會看不出你是在利用皇貴妃固寵,與嫣然聯手除掉皇貴妃再將嫣然取而代之嗎?”然若揚眉,毫不示弱地道。
貞瑩本來就心情煩躁,不免和然若繼續言語爭執起來,“貴嬪就可以將自己置於如此公正無私之地麼?你我本來就只是互相利用,如果連這個道理嫣貴嬪都不明白的話,那麼你根本就不該踏入這紫禁城的大門!”
然若手指輕輕一動,名貴的彩瓷茶杯便落地應聲而碎。
貞瑩眯了眯狹小的眸子,面露兇光,隱有慍色,“嫣貴嬪,你這是什麼意思?”
然若不以爲然地挑了挑眉,“貞妃娘娘您是想和嫣然翻臉嗎?”
貞瑩淡淡掃了一眼被打翻的茶杯,放緩了語氣,“其實,本宮當初與妹妹你結盟就是清楚你和宛湄定不能共存,而你與康貴妃又不和。可是你現在和康貴妃和好了,本宮五年前又曾設計陷害康貴妃,你讓本宮如何對你放心的下?”
“所以姐姐您就安排凝貴人來投靠妹妹?”然若故意不將她知道清燭的事說出來,就是爲了讓貞瑩和清燭放鬆警惕。
貞瑩亦“不隱瞞”,“一切盡如妹妹所料,但是本宮現在確實需要什麼來證明妹妹與姐姐結盟的誠意。”
貞瑩當然知道然若這個角色並不比她的姐姐芯雅或者宛湄遜色多少,現在雖然位分略比她低,但是比智謀,比家世,比美貌,然若都勝過她一籌,所以本意上她還是打算先拉攏然若,撕破臉本就不是她的本意。
“姐姐就請放心吧,皇貴妃娘娘的四阿哥,只有幾個月可活。”然若盯着地面的青瓷磚,面無表情地道。
“哦?是嗎?”貞瑩這才饒有興趣地露出一抹淺笑。
然若看了貞瑩一眼,接過玉珠兒遞來的新茶,又淺啜了口清茗才道:“是蓮貴嬪下的手。”
貞瑩聞言不由微微皺眉,“蓮貴嬪?難道是太后?不可能啊,就算太后再不喜歡宛湄,也不至於毒害她的親孫兒啊!”
然若的笑意愈發濃了,“貞妃娘娘倒真是小看了這位蓮貴嬪!您以爲她爲什麼會沒有承寵的時候就會晉位?”
貞瑩這才坐下,嘆了口氣道:“竟是又多了一個勁敵。”突然,她像想到了什麼似地說:“難道她是你的人?”
然若輕柔一笑,眼波流轉分外動人。“娘娘言過了,正如貞妃娘娘所說,嫣然與蓮貴嬪不過各取所需。”
貞瑩搖了搖頭,嘆道:“本宮原本以爲她會理所應當的是太后的人,沒想到這一個好的棋子已被妹妹先收入麾下。”
然若搭着玉珠兒的手緩緩起身蓮步行至貞瑩身邊,波瀾不驚語氣清淺地說:“後宮裡的棋子其實無論好壞,只要下棋的人高明,懂得如何剷除對方的棋子這樣就夠了。但有的時候你駕馭不了的棋子,反會使你落得一個滿盤皆輸呢。貞妃娘娘可小心了,把誰都當成棋子利用,可並不一定就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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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下好了嗎,春桃?”恩嬪神色慌張,有些不放心地問道。
春桃似乎心有餘悸,“奴婢確實趁衆人不注意,在皇貴妃生產所用的熱水裡放入了血崩的藥。”
“噓……想活命的話就小點聲!哼,就算生了個兒子又怎麼樣,我這次就放過四阿哥,也定要了她的命!”燕如捏緊了烏木椅把,突然面露狠色。
“娘娘,我們已經投奔了皇貴妃和貞妃,靠着她們重新獲得了皇上的寵愛,又懷上了龍子,咱們這麼做,是不是太……”春桃低着頭,戰戰兢兢地說。
燕如瞪她一眼,怒道:“你這賤婢,在瞎說些什麼!皇貴妃死後,四阿哥無法子憑母貴,定然不能與本宮的五阿哥爭奪皇位。而貞妃也必將受到打擊,廢人一個,到時候我們再向康貴妃邀功,豈不是好上加好?那樣的話情況只會對我們有利!”
春桃默默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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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令燕如氣憤的是,宛湄並沒有如她所願就此死去,原來那水被傾雪軒嫣貴嬪的宮女蘇瑤不小心打翻了。
福臨十分“高興”,大赦天下並大封后宮。晉二阿哥福全、三阿哥玄燁爲固山貝子,晉二阿哥生母寧貴嬪爲正妃,授予金冊、金印的儀式定在半個月後舉行;晉封凝貴人爲凝嬪,沁答應爲沁常在。
皇貴妃都已生產,而恩嬪早於皇貴妃懷孕現在還沒臨產,宮中衆人便爲貞瑩做起了免費宣傳,將此事傳得沸沸揚揚,而恩嬪挺着十個月的大肚子竟然跑去找康貴妃芯雅要求討個公道!一時間不免成爲衆人笑柄。
直到十一月初,懷了將近十一個月身孕的燕如才生下一子,賜名奇授,燕如也晉爲貴嬪,封號改爲“馨”。就在燕如以爲自己的兒子可以坐穩五阿哥位子的時候,又有一個驚人的消息傳來。
原來馨貴嬪所生的小阿哥並非五阿哥,而是六阿哥。太后九個月前在宮中藏了一名宮女,名爲陳玉珊,原是皇后宮中的宮女,被福臨偶然寵幸後竟懷有皇子。太后爲保皇上血脈便將此宮女偷偷藏匿在宮外鴻恩寺中。兩日前恰好產子,而陳氏一月後就會重入宮中。皇后也已經下了懿旨,封宮女陳氏爲貴人。
其實福臨本來打算晉封燕如爲妃,以燕如的家世和小阿哥也確實受得起,但是宮中傳言他也不得不顧忌些,因此只與琳貴嬪一樣晉了貴嬪。
宮中突然添了三位小阿哥,衆人都十分“欣喜”。是日,嫣貴嬪、容嬪、嫺貴人請旨前往鴻恩寺爲三位皇子祈福。
寧妃的冊妃禮卻並沒有受到太多人的重視,以前憑着她膝下的二阿哥是宮中兩個爲數不多的皇子之一,她雖然早已失寵但衆人不免還顧忌她幾分,而現在宮裡一下子添了這麼多皇子,幾日的功夫寧妃便失去了張狂的資本,也開始老老實實地籌謀起來。
而此時,後宮裡最過風光的女人便莫過於溫瑾皇貴妃了。宛湄、燕如都沒出月子,不能侍寢,這大半月侍寢的基本就是蓮貴嬪、凝嬪和康貴妃三人。對於芯雅,福臨則是出於舊情和寄託對然若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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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黃繡龍紋的幔帳層層疊疊鉤在牀兩側純金龍頭狀的掛鉤上,熠熠生輝,昭顯着皇家的華貴與至尊。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敏真一臉明亮的歡笑。
福臨亦笑,點了點敏真嬌小可人的鼻子,“你這鬼丫頭,成日賴在然兒身邊,也學到了不少。”
“那是!”敏真攀上福臨的肩膀,嬉笑道:“君不知……”
福臨寵溺地拍了拍她的額頭,“你又不是朕,怎麼知道朕不知真兒你的心意?緘默相視,心悅君兮君已知。”頓了頓,福臨又補充道:“真兒你知道麼,幸虧,你和那些科爾沁的妃子不同。”
“皇上……”
備註: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悅君兮君不知。
出自《越人歌》
直譯:“山上有樹木,而樹上有樹枝,(這人人都知道〉,
可是我這麼喜歡你啊,你卻不知。 ”
緘默相視,心悅君兮君已知。
直譯:“兩人相對無語,我心裡喜歡你並且你也知道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