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開了多久了？
林心悠悠地醒轉，眼前是無邊無際的黑暗，看不到一絲光亮，但是她仍然沒有動，她在思考昏迷的前後因果以及在昏迷這段時間的心中所想。
是的，她清楚地知道這段時間以來她一直是昏迷着的。漸漸地，昏迷之前的記憶重新出現在她的腦海，最後，佔據她大半個身心的依然是那張臉。
在地下室，因爲自己的靈力不支而導致自己從人間消失，從而離開了陸封。記得在自己離開的最後一刻，陸封即將身陷囹圄，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過的好不好？
突然，她的嘴角牽動了一下。也許我不在他的身邊，他會跟那個討厭的肖柔雪更加愉快地相處吧。
林心沒想到，一切都陰差陽錯地避開了她的所想。
思緒大致理清楚之後，林心也恢復了些許力氣。她慢慢地坐起來，撥了撥擋在眼前的亂髮，這才發現她自己是赤身裸體地懸停在半空中的。
包圍自己的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也許正是因爲有了這黑暗的充斥，才讓自己所在的空間看起來無邊無際，浩蕩空靈。
“你醒啦？”
突然，在林心的眼前亮起兩個紅點，像是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她本能地愣住了，片刻便想通了自己身置何處。
是隸屬陰界的黑暗地獄。
“嗯。”林心無力地點了點頭，“死神哥哥，我昏迷了多久了？”
眼前依然是紅點，那個被林心稱爲“死神哥哥”的說話者的身體始終與黑暗融爲一體。
“現在問這個問題還有意義嗎？”死神頓了一下，“反正你已經重新回到了陰界，玩也玩夠，也該回來了。”
雖然林心的身體依然虛弱，但是聽到死神的話之後，她用力地搖了搖頭。
“不！”林心的聲音突然提高，“我不能回到陰界，我還要回去。”
“回去？這裡應該纔是你最終的歸宿。”
“不！！”林心嘶喊了出來，“我要回去，陸封還在等着我呢？”
“陸封？呵呵呵……”死神笑了笑，“你放心吧，那小子沒事兒。人間自有人間的法律，我們陰界是不能妄加干預的。”
“可是……”
“別可是了。”死神打斷她的話，“你的靈力已經消失過一次，你知道我費了多大勁才能勉強保住你的魂魄嗎？”死神停了一下，最後大喊出來，“難道你想魂飛魄散嗎？”
說着，那代表眼睛的紅點亮得更深。
林心嚇得往後縮了縮，可是，這恐懼感僅僅存在片刻就消失了，她又重新鼓起勇氣說道：
“死神哥哥，你知道我跟他的關係，我必須守護他。”
“守護？”死神嘆了一口氣，“你已經守護他幾生幾世了，不管是什麼樣的恩情也應該還夠了。”
“不，不夠。”林心輕輕地搖着頭，“我欠他的太多了，不管我怎麼補償都不夠。”她突然擡起頭來，祈求地望着那對紅點，“我求求你，死神哥哥，讓我回去吧，我真的很想……”
“很想什麼？”死神眼睛的紅色愈深，“我告訴你，人和鬼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們兩是不會有結果的。”
“我知道。”林心的聲音低了下去，飽含失落，“我也沒希望跟他有什麼結果。”
“那你爲什麼還要……”
“因爲我想在他的身邊守護着他，我想每一天睜開的第一眼就看到他。哪怕……”林心哽咽了一下，“……哪怕他的心裡根本沒有我。”
“唉……你這又是何必呢？”死神的聲音低沉，“等他死了之後，你就能看到他了。”
“等到他死了，他的靈魂又會重新投胎，到時候，他又會忘記我。”林心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而我，在他的記憶裡總是稍縱即逝。我不願意這樣，我要回去，我要趁現在就跟他在一起……”
“不可能的。”死神的語氣變得無奈，像是在教訓一個總是不聽話的孩子，“我的好妹妹，你差點就魂飛魄散了，我不可能再讓你回去的。”
“是嗎？”林心慢條斯理地抹乾自己的眼淚，突然笑了笑，“既然這樣的話，那就請你打散我的魂魄吧，我寧願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也不願意在這兒苦苦等候，忍受思念的煎熬之苦。”
“你……”死神眼睛的紅點不斷地逼近林心，“你不要逼我。”
林心此時毫不畏懼，她面色平靜地閉上眼睛，釋懷地張開雙手，“來吧，死神哥哥，謝謝你一直縱容着我，此時的結局我毫無遺憾。既然我無法與我所留戀的人相聚，那麼我就永遠消失吧。”
“林心……”
“死神哥哥。”林心嘴角上揚，露出一個平淡的微笑，“請容許我再叫你一次，死神哥哥。”
魂飛魄散意味着你會永遠離開這個世界，你將沒有歸宿，沒有意識，沒有喜怒哀樂，沒有任何存在的形態，你甚至會從所有人的記憶裡消失。
不過這些又算得了什麼？跟陰陽相隔相比，徹底消失算是一種瀟灑的解脫了。
來吧，死神哥哥，我已經準備好了，你不用手下留情，要知道你這是在成全我。然而，時間從縫隙中悄然溜走，林心感覺到自己依然存在意識，魂飛魄散這件事始終沒有發生。
“怎麼了？”林心試試談談地睜開眼睛，“死神哥哥，你怎麼了？”
紅點依然存在，只是稍顯暗淡。
“林心。”死神猝然開口，“當初是你自己做的選擇，是你自己想要留在陰界的。”
“我知道。”林心苦笑了一下，“如果當初我也選擇投胎的話，那麼我跟他也許永生永世都不會再見了。”
死神沉默。
“所以，死神哥哥，”林心抿了抿嘴脣，似乎在反覆權衡接下來要說的話，“其實我當初選擇留在陰界，就是爲了有一天我能夠以鬼的身份陪伴在他的身邊。”
“這裡是陰界，你這樣做簡直就是胡鬧！”
“對不起……”林心撇撇嘴，“……我真的很抱歉。”
“魂飛魄散……”死神微嘆了口氣，“你應該知道魂飛魄散的結局。可是，我又怎麼能讓你魂飛魄散呢？”
林心猛然擡起頭，一臉希翼地望着死神的眼睛。
“我可以讓你回去，我也可以讓你重新恢復靈力，我甚至可以讓你的靈力比以前還要強一點。”
“真的嗎？”虛弱的林心聲音不高，但是聽語氣，她又是之前那個活潑的小女孩了，“謝謝死神哥哥。”
死神沒有迴應她，只是自顧自地說下去：“這是這一次如果你再透支靈力的話，你將會直接魂飛魄散，我不會再救你了。“
“哦。”林心雲淡風輕地應了一聲，似乎死神說的話與她無關。
死神沒有再發出聲音，只是他眼睛的紅點愈發暗淡，直至完全消失於黑暗之中。
N大的一家奶茶店裡。
肖柔雪魂不守舍地嘬了一口奶茶，聲音顫抖地問道：“你被……你被退學啦？”
陸封望着奶茶杯裡翻滾的黑色珍珠，無力地點了點頭。
“班主任離開了，要不然的話，他一定會把這個消息提前告訴我的。”肖柔雪的神色逐漸黯然，“到時候，我一定會幫你的。”
聽到班主任這三個字，陸封漸漸地低下頭去，因爲他不想讓肖柔雪看到他溼潤的雙眼。
兩人一時無語。奶茶店裡的其他客桌上，男男女女都在毫無節操地大聲談笑着，與他們比起來，不動聲色的陸封和肖柔雪無疑是一個另類。
但是他們兩人似乎都沒有意識到不妥，任憑這漸漸厚重的沉默壓在他們的身上。
退學。對於一個學生來說無疑是個莫大的恥辱，陸封同樣感到羞愧與憤怒。只是他羞憤的不是退學這件事，而是總有人在自己背後下黑手，相信這次退學也是某人操控的結果。
N大，是一所以育人爲本的學校，而此時它儼然成爲了一個可以肆意操縱別人生死的場所，其中手段惡劣者比比皆是。如果N大是一個有生命、有意識的人的話，不知道他會不會讓別人這麼殘酷地糟蹋自己。
退學之後，我又該去哪兒呢？這的確是一個比退學這件事本身還要讓陸封頭疼的問題。
回家？肯定不可取，身爲農民的爸爸媽媽畢生的願望就是希望兒子能夠上大學，然後出人頭地，爲老陸家爭光。
就在N市隨便找一份工作生活下去？同樣也有困難，倒不是陸封質疑自己的能力，在如今這個社會，如果你想特別成功的話會很難，但是如果你想找一份養活自己的工作的話容易至極，再不濟的話就找一個小飯店給人當服務員也能夠養活自己了。只是現在自己得罪了張濤，憑着張濤的勢力，想讓自己在N市寸步難行，簡直信手拈來。
找厲兵，看他有什麼辦法？貌似也不可行，自己已經打過幾次電話給厲兵，都提示是無法接通，也就是說自己根本無法聯繫上他。退一步講，就算找到了厲兵，厲茜現在身受重傷，生死未卜，自己又怎麼有臉面去要求厲兵再幫助自己呢？
我該怎麼辦？偌大的N市難道就容不了我一個陸封嗎？
對了！陸封突然眼前一亮。梅嘉，我怎麼把嘉姐忘了，嘉姐的飯店屬於寧昆的地盤，相信在她的飯店裡打工，張濤是不敢妄加干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