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暑假到了七月底八月初,一向耐得住寂寞的肖蓉,突然決定先去BJ那雯那兒,一個星期之後再到上海找沈青,反正也閒得無聊。同以上兩位室友電話聯繫之後,她通過父親的關係買了一張臥鋪票,乘上從越東開往BJ的特快列車,一路興高采烈地直達終點站。八六年的BJ熱火朝天,猶如赤日炎炎的夏季,噴射出紅彤彤的燃燒激情。早在三年前,中國奧委會向亞奧理事會申請在BJ舉辦第十一屆亞洲夏季運動會。第二年九月獲得批准。今年的亞運會巨大工程項目,已經或者將要在BJ亞組委的第一聲炮響中,打開中國體育健兒衝出亞洲、走向世界的嶄新局面。那雯在電話裡說,XC區她家的衚衕已經拆了,搬遷到海淀區的一個新村裡,還真有些不習慣,儘管兩房一廳,可就是找不到四合院裡那種無憂無慮的感覺。下了車見到那雯自然很高興,還有她身邊的男友高宇翔,一個俊秀的男孩子,和照片裡看到的一模一樣,只多了些年齡增長後的穩重成熟,簡直如同愛情神話裡的故事,讓人羨慕。來到那雯的新家,儘管添置了一些傢俱,可衚衕裡的孩兒氣氛的確沒有了,難怪格格要埋怨個不停。見過那爸和那媽,肖蓉被安排在那雯房間休息,晚上兩人躺在牀上嘰嘰咕咕,把女孩之間的一大堆秘密又重複了好幾遍。
你覺得高宇翔怎麼樣?那雯明知故問。
很漂亮,不過會不會有其他女孩……肖蓉擔心地說。
不會,絕對不會。
接着那雯又詳詳細細,把自己同高宇翔的青澀戀愛全過程,一五一十娓娓道來。說到半夜,肖蓉忽然問她,畢業後是做建築設計,還是話劇表演?
都不,那雯果斷說,最好做一項跟人打交道的工作,你清楚的,肖蓉,我特別喜歡去了解各式各樣的男男女女,也渴望他人來了解我。
那該是什麼樣的工作呢?
不急,到時候再說。
從第二天開始,肖蓉跟着那雯在京城遊玩了小時候曾去過的地方,每個中國老百姓都耳熟能詳的名勝古蹟。爲了照顧肖蓉的感受,那雯並不讓男友陪同,兩人盡興遊樂,玩了整整七天。肖蓉告辭後又朝上海進發,到站後,沈青早在那裡等候。發現沈班長的面色似乎有些憔悴,肖姑娘猜測大概是那個新加坡人惹的禍,誰讓男女之間喜歡互相折磨呢。夏天的上海酷暑逼人,沈青特意在寬大的客廳地板上鋪了席子,四面通風,不也涼快。對愛讀書的肖蓉來說,再好的旅遊景點也比不過她仰慕已久的魯迅故居,坐落在山陰路132弄9號,一幢三層樓的安靜寓所,紅色的磚,紅色的瓦,連同先生心馳嚮往的紅色事業,全都在散發着書香的空間裡,投射出殷紅的血一樣的黎明曙光。鑑於觀摩的人數衆多,從五十年代起,文化部門就有特殊規定:爲保護文物,魯迅故居改經常開放爲在魯迅誕辰和逝世紀念日有組織地開放,平時供對內參觀。一直延續到如今八十年代,故居也大多在魯迅誕辰或逝世紀念日,專門針對集體觀衆開放幾天。沈青媽媽通過熟人聯繫了一個單位組織,順便把女兒和肖蓉也插進去。從沈青家出來沒幾步就到了先生故居,底層的小天井裡,主人夫婦曾種了桃樹和紫荊等植物花卉,最前面的會客室中間,安放一張西式餐桌,還有留聲機、書櫃。後面是就餐的地方。二樓是臥室,又被當做工作室。先生的書桌上擺着文房四寶,桌邊有一張藤椅,主人常常坐在那兒靜思或小憩。
直到現在還有不少人怕他,尤其是做賊心虛的人。沈青說。
沈班長如此冷峻,肖蓉還頭一次見到。不過,沈青看出肖姑娘眼睛裡的詫異,就補充了一句,是我爸爸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