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袁園這個角色看起來微不足道,但在整部戲裡自然而然地與曾文清的兒子曾霆扯上了關係,兩人年齡差不多,像大多數由父母包辦的不幸婚姻那樣,曾霆與妻子瑞貞貌合神離,同牀異夢。於是,苦命的瑞貞不甘心就此沉淪而成爲封建家庭的殉葬品,懷了孩子以後,她毅然決然準備墮胎,跟隨袁任敢和袁園他們永遠脫離讓她窒息的曾家大院。與此同時,曾霆也因爲反感上一代做主,讓他忍受家庭婚姻的失望痛苦,在鬱悶煩躁之餘愛上了不諳世事的袁園。但令他百思不解的是,應該對愛情心馳神往的女孩竟然什麼反應都沒有。那雯判斷,袁圓十有八九把曾霆當作哥哥,不可能越過友誼的界線,就算同情他的可憐處境,也難以萌生男女之間的特殊感情。瑞貞是惹人憐愛的舊式女子,如果導演讓她那雯來演,她肯定不辱使命。可轉念一想不能太貪婪,剛起步必須腳踏實地,哪怕做一名跑龍套的演員也沒關係。
排練當晚,那雯騎着陳光借給她的自行車,一路順風朝話劇團趕去,馬路上的行人在她眼裡,彷彿臉上不言而喻都充滿了善意的笑容。趕到話劇團。剛進門就碰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聶榮!那雯驚叫。
盧萍也及時反應過來,說,不敢當,你纔是聶榮呢。
兩位聶榮一見如故,滔滔不絕聊了起來,誰也沒想到對方在舞臺上裝扮的是何許人也,原來薛導讓盧萍飾演楚楚可憐的瑞貞,那雯自然羨慕不已,真想和盧萍調換一下。不過呢,演瑞貞只是她個人夢寐以求的願望,得服從組織分配啊。想到這裡她故意同自己較勁,不久的將來一定要超過盧萍。於是,在接下來的排練中,她時不時地觀察瑞貞的一舉一動,腦海裡出現各種假設,如果讓她來,她將以這樣或那樣獨特的方法處理瑞貞的戲。讓人欣慰的是,曾文清死了之後,瑞貞總算和曾霆友好分手,同覺醒的愫方一起搭上汽車,永遠告別像牢籠一般的曾家大院。那雯始終不明白,爲什麼漢族同胞時常掛在嘴邊的忠孝節義,曾幾何時卻退化成扼殺人性的罪魁禍首,表面和諧的中國式大家庭,其核心內臟早已發黴潰爛,只留下虛張聲勢的臉面和外殼。多麼酣暢淋漓的新文化運動,它摧毀的不僅僅是奄奄一息的曾氏家族,還義無反顧地朝自秦皇漢武以來的封建專制猛烈開火,要麼勝利,要麼同歸於盡。
盧萍的表演獲得了薛導和馬團長異口同聲的稱讚,那雯也不得不低下掙扎在內心深處的那顆高傲的頭顱。尤其讓她佩服的是盧萍唸白時的停頓,不偏不倚,恰到好處。在舞臺上朗誦臺詞,停頓是至關重要的,能強調內容的重點,還可以理清語句段落的層次。那雯虔誠地請教關於停頓的技巧,盧萍現身說法,把語法結構中所出現的各種特殊情況一一羅列,提醒那雯某個地方應該停頓,爲什麼停下來?肯定要從觀衆的心理習慣來分析,搞清楚他們的視聽感受和情感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