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末年、三國初期,城頭變換大王旗,風雲際會轉瞬間。但即便如此,有個地方,卻被稱爲世外桃源,以致當時名士如劉巴、薛琮、程秉、許靖等,先後前往該地避過難、求過安、定過居。
這個地方就是交州,其領導人名叫士燮。士燮其人,善於隨機應變,該寬和時寬和,該仁慈時仁慈,該果斷時果斷,故而他將蠻夷聚居地交州,營造了長達40年不打仗的時空。
但就是這麼一個治政水平超高的能人,其龐大的士氏家族,最後卻被滅戮殆盡,結局遠比同樣割據漢中的張魯要苦,遠比割據荊州的劉表要悽,遠比割據益州的劉璋要慘。若問這是爲何?且聽分解。
三國時代的交州,位於時下廣東省與廣西壯族自治區接壤及時下越南部分。士燮的父輩,原住中原,爲避王莽亂政,逃難到了交州,經過近六代人的繁衍發展,傳到士燮的父親士賜一代時,士氏家族已屬交州大戶。
轉眼到了士燮接班時期。基於人丁興旺,士氏家族控制了整個交州一一士燮自封太守,他的三個兄弟,分別在交州三個大郡任職。士燮本人的七個兒子,則把持了各個關鍵系統。
但士燮的這種發展方式,純屬自說自話的無政府行爲,交州轄內大小官員,沒有一個經過東漢朝廷的認可。這種做法,如果放在政府正常運轉時期,顯屬大逆不道。好在其時董卓、袁紹、呂布、曹操等軍閥忙於相互廝殺,無暇顧及地處偏僻的交州,從而促使交州漸成世外桃源。
既然是個世外桃源,那麼必定會有人嚮往。嚮往者中有個名叫孫策之人。孫策的"嚮往",其實是覬覦。孫策覬覦交州的原因,在於東吳接壤交州,如果將交州併入東吳,光是徵收交州之稅,就可讓東吳軍力驟增。但沒想到的是,未等孫策興兵,他便死於刺殺。
孫權承位後,想用"不戰而屈人之兵"策略兼併交州,爲此他不止一次遣使交州,意欲說服士燮歸附,但均遭婉拒。士燮的理由是:"我不羨慕別人鍋裡的肉,也不想被別人取走糧倉裡的米。"雖然孫權很是惱火,但又下不了軍事幹預的決心。
隨着赤壁之戰結束,元氣大傷的曹操,暫時對東吳不再構成威脅,於是孫權準備武裝解決交州問題。不料節外生枝,周瑜病逝。等到魯肅接替大都督之職後,魯肅沒像周瑜那樣熱衷征伐,他覺得還是使用"文治"手段較妥。孫權認同了魯肅,便以交州刺史之職應予恢復爲由,派遣名士步騭前去。
面對東吳突然給交州"空降官員"的做法,士燮雖然非常不滿,但因步騭爲人謙和,到任後並沒有損害士燮家族在交州的固有利益,因此也就與步騭來了個"哥倆好“。但隨着時間的推移,步騭察覺一個嚴峻事實,這就是他所推行的主張,在士氏家族那張龐大的盤根錯節的關係網面前,難以得到落實。
於是步騭向孫權彙報了交州現狀,孫權考慮出兵征討,不想又遭張昭和魯肅阻攔,他倆認爲,時下東吳的主要戰略目標,應在中原,對交州須繼續施行安撫政策。孫權採納,不過私底下卻給士燮送去一信:"請你派個兒子入住東吳,以起'質子'作用,如此可保士氏家族安寧。"
士燮從這封密信中悟出了火藥味,他不想得罪孫權,就將大兒子士廞,送往武昌。孫權見士燮給了他面子,也是高興,不僅任命士廞爲武昌太守,而且還將士燮與其弟士壹的所有兒子,全都任命爲中郎將。又因士燮在之後東吳與蜀漢的衝突中,堅決站隊吳國,誘導益州豪族雍闓叛蜀附吳。孫權認爲士燮有功,將其拜爲衛將軍、龍編侯。
出於報答孫權給予士氏家族那麼多的"榮譽",更主要的是爲了確保交州安定,逢年過節,士燮就派使者前去覲見孫權,進獻各種交州特產,如明珠、大貝、翡翠、象牙、椰子、龍眼、香蕉等奇珍異果,而士壹有時則單獨將好馬獻給東吳。每每收到這些貢品,孫權總是親自回信,並厚加恩賜。隨着雙方關係的融洽,公元220年,孫權以另有任用爲由,調回步騭,將性格剛毅的呂岱任爲交州刺史。
轉眼到了公元226年,90高齡的士燮去世,嚥氣前,他反覆叮囑承繼其權的三子士徽:"你的大哥遠在東吳當作人質,你的二哥生性太過懦弱,你的弟弟們年齡又小,讓你承繼我的權力,你要負起責任。只是你的性格剛強,爲人處事不善於轉彎通融,實在讓我憂心。你務必記住,千萬不要和東吳硬拚,否則的話,交州不會太平,交州不太平,我們士家也就完了。"
士徽當面答應父親,等到辦完士燮後事,他卻變卦,不僅不再進貢東吳,而且對東吳指令愛理不理。這讓孫權下了要把交州問題徹底解決的決心,於是密令性格剛毅的呂岱,強力處置交州事務。
呂岱接到密令,即施高壓手段,不僅剿除山賊一類團體,而且將那些不聽話的士氏家族親貴,予以罷免,替補者全是效忠東吳的官吏。同時頒佈許多東吳法令,明示士氏家族必須遵守。這就激起了士家親貴們的強烈不滿。
士徽爲了證明自身權威,索性公開叫板呂岱。呂岱也無二話,立馬將其貶官爲民。性格倔強的士徽心情糟糕到了極點,在收到書面罷官令那天,突然緊閉城門,擺出一副要和呂岱死磕到底的架勢。士徽的謀臣桓鄰哭勸士徽:"東吳實力強大,千萬不可與其對峙,難道你忘了你父親臨終前的告誡嗎?"士徽以擾亂軍心爲由,命令親隨將桓鄰活活打死。
呂岱聞知士徽如此胡鬧,即親率三千兵士趕往彈壓。這個士徽也是,一見呂岱如此強硬,竟然立馬認慫,兄弟6人,赤膊詭迎呂岱。呂岱毫不留情,將他們悉數處斬。遠在武昌的士廞,聞之抑鬱而死。
士燮一生成功,毀在錯選接班人!而對交州而言,桃源變地獄,全在此須臾之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