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在世期間,蜀漢出過三樁公案:一是李嚴放逐案;二是彭羕謀反案;三是孟達謀反案。因於李嚴、孟達的生平軌跡,已在多篇文章中作過專題或交叉介紹,故無必要再予贅述,今天僅講彭羕之案。
彭羕,出生於公元184年,字永年,廣漢,即時下四川省廣漢市人。
史載,彭羕身高約有八尺,換算時下高度,當在一米七八左右。除了擁有魁梧身材,彭羕的容貌也是長得超酷,類似時下所稱的"帥哥"。不過金無足赤,人無完人,一表人才的彭羕,性格孤傲,待人接物,常予輕視對方,因此他的羣衆基礎不是很好。
雖然彭羕傲慢無禮,但他的同鄉好友秦子敕,則是十分地看重於他。爲了讓彭羕擁有用武之地,秦子敕將其推薦給成都太守許靖。說彭羕才幹超人,如若用之,必能創建佳績。
秦子敕是益州有名的學士,影響力較大。爲此,曾在董卓帳下幹過類似時下"組織部長"一職、後爲逃避董卓追殺顛沛流離、最終落腳益州的許靖,就給了彭羕一個書佐類的小官。
古時的書佐,類似時下縣級某個部門的一個科長。按說這個官職不大,但這個彭羕,偏將這個不大之官,當出了比時下縣委書記還牛氣幾倍的架勢一一不是自以爲是,就是目中無人,根本不把同事放在眼裡。
基於彭羕如此爲人爲事,那些遭受過彭羕輕視、奚落過的同事,就聯合起來向益州牧劉彰謗毀彭羕。照理,以劉璋一把手的身份,是不可能直接出面處置彭羕的,但由於"衆口鑠金"太盛,竟致劉璋親自作出決定:"將彭羕剃去頭髮,刮掉鬍鬚,戴上刑械,罰作苦役。"不久又追貶彭羕爲奴隸。
就在彭羕的人生陷於低谷之時,適逢劉備開始實施"鳩佔鵲巢"的計劃。趁着劉璋忙於對付劉備之際,彭羕逃出勞役之地,意欲結交劉備。其時劉備也是日理萬機,哪有可能是彭羕想見就能見得到的人呢?惟此,彭羕靈機一動,前往尋見龐統。
其時龐統己是劉備軍師,他與彭羕也是素不相識,如果按照正常程序,忙着爲劉備出謀劃策的他,鐵定不會接見彭羕。爲了規避這一可能,彭羕採取"無賴"做法,直接進入龐統營帳,也不管龐統正在會見客人,自說自話地躺在龐統的榻上。龐統驚詫,問其姓名,彭羕即予告知。龐統聽說過彭羕其人其事,便問今日來訪,有何貴幹?彭羕說:"等客人都走後,我再與你好好聊聊。"
龐統會客完畢,就到榻前,欲與彭羕交談。不想彭羕又說不急,得先填飽肚子再說,而且明確表示,不想隨便吃點,而要吃些好的食物。龐統沒招,也就依了彭羕。如此一吃二拖,竟到夜幕降臨,於是龐統留宿彭羕。史載,經過一夜交談,龐統"歡悅",即向法正作了彙報。法正本是劉璋屬下,只因覺得劉璋難成大事而轉投劉備,自然知道彭羕過往,現在見龐統推薦,也就認同彭羕。於是劉備就抽百忙之暇,接見了彭羕。彭羕也不扭怩,直接對劉備說:"魏延所部已處危厄之中,必須重新佈防,方能避免危險。"劉備聽後,覺得有理,就請彭羕趕往魏延營帳,速改佈防,等到佈置停當,劉璋所部精銳果然來攻,好在魏延己有準備,不僅沒有損失,而且大敗對方。此戰之後,劉備開始看重彭羕,屢次讓彭羕參與傳達軍令,彭羕每次圓滿完成,劉備甚喜,將其調到自己身邊,與法正、龐統幾乎並列,時有"三駕馬車"之譽。
不料龐統意外殞命於"落鳳坡"。爲了儘快改變戰局僵持狀態,劉備即令諸葛亮率張飛、趙雲、黃忠等將統兵前往益州支援。諸葛亮相聚劉備後,首次照面彭羕,不想彭羕竟對諸葛亮報以隨便態度。諸葛亮就問劉備:"此爲何人?"劉備便將彭羕的來歷與功績作了介紹。諸葛亮聽罷,提醒劉備:"羕心大志廣,難可保安。"譯成白話文就是:"彭羕這人野心很大,很難保證他日後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但劉備對這一提醒,一笑了之。成都平定後,劉備兼任益州牧,提拔彭羕爲治中從事。
都說性格決定命運,這話放在彭羕身上,百分之百地準確。彭羕白手起家,所擁權力,雖不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地步,但其地位之高,說話份量之重,則是公認。彭羕在沾沾自喜之餘,不乏飛揚拔扈,有時竟然小看諸葛亮。諸葛亮表面上不與彭羕衝撞,暗地裡則多次秘密進言劉備:真金不怕火煉,多加考驗彭羕。
劉備自然敬重諸葛亮,他就開始暗中觀察彭羕,不僅發覺彭羕高高在上,自以爲是,而且發現他的羣衆基礎極差,於是有所疏遠彭羕,不久又找了個理由,調任他爲江陽太守。
彭羕對這一任用,內心很是不滿。臨行前,他去拜訪馬超。馬超聽了他的新職,道:"你的才幹超羣拔萃,主公對你一直看重,常說你可與諸葛亮、法正等人並駕齊驅,怎麼一下子會將你遠調小郡呢?你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以致讓主公失望了呢?"
彭羕說:"這個老兵痞子,過河拆橋,荒唐無理,簡直沒有什麼可說!"見馬超沉默不語,又道:"你武功高超,現在外放爲官,如果我做內應,內外聯合,天下安有不被平定?"
馬超是馬騰之子,馬氏家族這些年曆經變故,被誅被斬,剩下的也就只有馬超和堂弟馬岱兩人了。馬超自從投了劉備之後,爲求自保,過着寄人籬下、謹小慎微、遠離是非的生活,現在聽到彭羕說出這種叛逆之話,好不吃驚。等到彭羕走後,馬超即將彭羕之言寫成報告,呈交劉備。於是彭羕被捕囚禁。
彭羕自知必死,也就踐行"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之路,給諸葛亮寫了一信,信中後悔自己爲人做事,太過狂妄。表示:"我這是自己找死,顯爲不忠不義之鬼!"
公元220年,彭羕受死,時年三十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