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演義》一書中,有個死得很慘的人。所謂慘,不僅只是他被凌遲處死,更爲主要的是,此人與那個下令加害他的人,關係不一般:兩人是妻兄與妹夫的關係。熟讀《三國演義》的讀者,想必已經猜出此人就是劉備的妻兄麋芳了吧。
麋芳,出生年月不詳,字子方,東海郡朐縣,即時下江蘇省連雲港市人。東漢末年、三國時期蜀國及東吳短期將領,劉備糜(麋)夫人的次兄;有一兄,名麋竺。麋氏家族世代經商,家道甚旺,據說家中有僕役上萬,財產豐碩到富可敵國。
麋芳本爲徐州牧陶謙部下。話說劉備棲居徐州時,陶謙欲將自己的徐州牧之職,讓給劉備,劉備堅拒。因於這一"謙讓",劉備爲人"仁義"之名,得以傳揚。
因於"拗不過"陶謙的執意相讓,劉備後來還是成爲徐州的臨時掌控人。然而好事多磨,呂布偷襲徐州,劉備發揮善於跑路的特長,不顧陷於城內家眷的安危,避至呂布鞭長莫及之地,吞嚥丟城失家之苦。
就在時年33歲的劉備,迷茫"命運倒底能不能改變"之時,一位名叫麋竺的貴人,出現在他面前一一聞知劉備仁義,又是"中山靖王之後",麋竺不僅資助劉備錢財,而且將數千僕人遣爲其卒,又怕劉備孤單難眠長夜,還讓妹妹嫁給了他。
麋竺將這麼大的注押在劉備身上,已是讓周遭大小士族瞠目結舌。但這僅是麋竺的第一把押注,接下去他把自己和弟弟麋芳,也押給劉備,義無反顧地跟着他去鬧"革命"。
其時稍成氣候的曹操,也知拉攏麋氏家族的重要,爲此他上表漢獻帝劉協,詔任麋竺爲徐州太守、麋芳爲彭城相,但兩人皆予拒絕。從中可見兄弟倆,當然也包括麋夫人矢志不渝跟隨劉備的決心。
但麋竺與麋芳絕對不會料到,"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自此之後,他們便開始顛沛流離的生活一一公元196年,劉備在下邳敗於呂布,麋芳隨劉備逃到海西;時隔兩年,劉備再次被呂布擊敗於小沛,麋芳又跟劉備逃到曹操屬地。期間劉備騙得曹操兵馬,反襲曹操屬地徐州,殺了徐州刺史車胄,惱得曹操在公元200年春季,親自東征徐州,劉備丟城而逃,關羽因護送劉備兩夫人,行動遲緩,困於一小山上,暫降曹操。劉備逃往袁紹處求棲,之後又揹着袁紹,到鄴城東面約兩百里的地方招兵買馬,麋芳帶着被打散又被其招聚的士卒,趕到那裡與劉備匯合,接着隨劉備開往汝南,擊殺曹操部下守將蔡陽。時隔半年,曹操興兵攻擊劉備,劉備再次落敗,走投無路中祈求荊州劉表收留自己,劉表答應並將屬地新野交於劉備鎮守,於是麋芳又隨劉備到了新野。
公元208年,曹操親率大軍南下。剛承劉表遺權的劉琮,在示降曹操後,方纔通知劉備。劉備倉促間帶領部下南撤,途經荊州城旁,城內十餘萬民衆,要求跟着劉備逃難。當劉備軍民行至長阪坡時,曹純的"虎豹騎"緊攆上來,打得劉備七零八落,甘夫人投井自盡,其子劉禪幸虧趙雲保護,得以生還。之後麋芳跟隨劉備一起逃到江夏。
記述這麼一大段流水賬,目的在於說明,那段時期,麋芳與其兄長麋竺,不是在陪劉備逃亡,就是在伴劉備寄人籬下。但不管多苦多累,兄弟倆始終不改初心,沒有離開己經多次顯現"有奶便是娘"、"病急亂投醫"、"流氓加無賴"秉性的劉備。
赤壁之戰後,仗着與東吳有過短暫"蜜月期",劉備向孫權提出暫借荊州、日後一有去處、必予歸還的要求。其時劉備已是孫權妹夫,加上魯肅等人力勸孫權考量大局,孫權也就同意劉備之求。有了立身之地,劉備決定報答麇竺,任命其爲安漢將軍,地位明顯高於諸葛亮。
劉備進入益州,開始露出"老賴"面目:,拒還荊州,以至蜀、吳之間,發生諸多糾葛。如此到了公元219年,關羽開始北伐。東吳大將呂蒙,以身體染恙、回家休養之招,騙得關羽將鎮守荊州軍隊,調到北伐前線。呂蒙、陸遜乘虛攻下公安,又讓降將傅士仁遊說麋芳獻城降吳。想起以往關羽不待見自己,更擔憂關羽"回來收拾自己",麋芳遂投呂蒙。出於心理戰需要,呂蒙不僅優待蜀漢降兵,而且對荊州人們,實施秋毫不犯的政策。如此更加導致平時自以爲是的關羽,陷入衆叛親離之地,最終敗走麥城,死於東吳將領潘璋手中。聞知麋芳降吳,麋竺羞愧而死。降吳後的麇芳,雖然官職不變,但也經常遭受虞翻等東吳臣將侮辱,鬱悶非常。
公元222年,劉備親率七十萬大軍伐吳,孫權遣派潘璋、馬忠前往攔阻,雙方互有勝負:馬忠箭傷黃忠死於陣前;潘璋則被關興斬於廟中。最後馬忠帶殘兵退到江渚,然後召麋芳、傅士仁共同防禦,伺機爲潘璋報仇。
對峙期間,麋芳、傅士仁屢次聽到將士們後悔當年降吳言論。爲防兵變,倆人萌生復投劉備之念,於是刺殺馬忠,割其首級,獻於劉備。
其時劉備擁有必勝信念,他無視麋芳、傅士仁投誠,下令凌遲他倆,以祭關羽亡靈。
對於劉備此舉,史學界一直大加韃伐。是的,麋芳、傅士仁固然應對失去荊州負責,但荊州本就屬於東吳,早該歸還,故不存在丟失一說。何況荊州失守,主責在關羽:一是自傲輕敵,不把呂蒙、陸遜放在眼裡;二是平時老是不分場合斥罵麋芳和傅士仁。現在糜芳復又回投劉備,一如關羽暫降曹操後迴歸一樣,無可厚非。何況麋芳和其兄伴隨劉備"革命"多年,其忠其耿,天地可鑑。
相信在劊子手下刀過程中,麋芳一定有過迷茫:眼前這個僭越稱帝之徒,就是當年那個被徐州牧陶謙稱頌的仁義劉備嗎?
由不得麋芳不迷茫,因爲其姓名,早已預伏他的命運結局:麋芳,諧音迷茫,一生"迷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