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月知黎明
每日的“守株待兔”,我終於在兩天之後,如願在昭陽宮門口看到藍唐黎。他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但是行走之間步履確實穩的,說明他正在如期恢復,又一次死裡逃生。
雖然他裝作沒看到我,目不斜視地掠過我去上早朝,但我心裡卻是欣喜大過失望,因爲見到他了,現在只要能看到他,對我來說就是一件值得慶祝的高興事。
一連幾天,我都能順利在他上下早餐期間見到他,這對我來說就彷彿吃了定心丸一般,只要能每日見到他一兩面,這一天心情都是舒服的,飯能吃得好,覺也能睡得香了。
大約是身體恢復了,沉寂了幾日,藍唐黎突然要在御花園的露天亭閣擺“玉蘭宴”,宮裡所有品級的嬪妃都受邀在內,可一邊觀賞玉蘭,一邊與君王同樂,這種幸事自然也包括我這個品階最低的良人。
畢竟是良人,所以衣着服飾上我並沒有太多可選的,加上我現在挺着兩個西瓜那麼大的肚子,就算有心也無力與那些年輕貌美的女子去爭寵,所以我一開始就沒想過能引起藍唐黎的注意,我只要能找個好視角默默看着他就好。
按照品級的劃分,我自然是坐在離藍唐黎最遠也最後面的一排位置上,還好視野上算寬廣,能瞧見主座上他的一舉一動。比如他吃了紅衣女子遞得一片薄筍,嚐了藍衣女子遞得一塊鴨肉。親了紫衣女子臉頰倆次,喝了一口綠衣女子遞得茶水......
好吧,我還是做不到我想得那樣處之泰然。可我又不能像個怨婦一樣上去大吵大鬧,因爲藍唐黎不會在意我的在意,反而會招惹他的討厭。
低下頭,不再去看那些親熱的畫面,盯着桌上精美的糕點和誘人的菜色,摸了摸肚子,我決定眼不見心不煩。化悲憤爲食慾。
等我把滿桌的菜食吃得差不多了,還偷偷打了個飽嗝。我才聽到樂聲停止,上面傳來藍唐黎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他說:“時候不早了,朕就先去徐美人殿內歇息了。諸位美人若還有雅興,可繼續。”
說罷,絲竹聲又歡快地響起,我嘆口氣,正主都要走了,我也沒有留在這的必要了,看着這羣鶯鶯燕燕,想到她們平常就這麼在藍唐黎身上“揩油”,我心裡就各位惆悵。況且,他現在懷裡還摟着一個,估計一會兒就要共赴巫山了。
手撐在桌子上。準備起身,可突然覺得肚子有點微痛,我下意識地“哎呦”一聲,重新坐回軟墊上。這當然不是什麼胎動,也不是我肚子裡的小傢伙有什麼狀況,懷了六個月了。肚子裡的小
傢伙正常不正常我還是能分得出的。
“良人,你沒事吧?”約莫是看見我皺着眉頭。而且剛纔還捂着肚子輕呼了一聲,小莫有些緊張地問道。
我怎麼好意思告訴她,我其實是吃撐了,剛纔準備站起來的時候,也是發現胃部有點不適,所以才......
“她怎麼了?”
突兀地一聲插過來,周圍的樂聲也因爲這低沉的嗓音而停止,我看到前面桌的人自動站起來回避到兩旁,而那個原本摟着紫衣美人準備走的男人,竟然就這樣出乎意料地往我這邊走過來。
近距離看着這日思夜想的臉龐,我竟然忘記說點什麼了,一旁的小莫瞬間反應過來,她低身跪下,回道:“回稟陛下,韓良人好像......好像肚子不適......”
順着藍唐黎眼神的方向,我發現自己雙手正放在肚子上,似是驗證了小莫的說法般。我連忙放下雙手,解釋道:“其實也沒有了,只是有一點點痛......剛剛......剛剛好像......現在已經好了,沒有事了......”
我越解釋,藍唐黎的臉色越黑,當着這麼多的人,我就更不敢說我只是吃多了,胃有些難受。
眼見着藍唐黎的面色越來越有種“山雨欲來”的趨勢,我有些急切又有些無奈地繼續解釋:“真得沒有事了,就是現在起來跑一圈都沒問題......”
爲了讓他相信我話語的真實性,我用手扶着桌子,就勢要站起來跑給他看,可不等我起身,鼻尖就撞在一塊溫熱的布料上,隨之而來的是,那股熟悉的陽剛氣息,腦子旋轉了一下,眨眼的功夫,我就被藍唐黎以公主抱的方式摟在胸前,我聽到他在說:“尹田,快去宣太醫到曉黎宮!”
看着面前男人冷峻而嚴肅的側臉,我下意識地伸出雙手圈在他脖子上,在他探究的目光投射過來之前,我就先一步躲在他胸前,將臉埋在他懷裡,遮擋住我快樂的笑容。
但某人顯然會錯了意,以爲我很難受,他用抱在我後背的那隻手輕輕拍着,柔聲問道:“還痛得厲害嗎?彆着急,太醫馬上就來了,朕不會讓你有事的!”
我依舊將臉埋在他懷裡,悶聲道:“沒事,現在不痛了,你不用擔心我。”
抱着我的人身體突然一僵,半晌我才聽到他冷聲道:“誰說朕擔心你了?朕只是擔心朕的兒子,你的生死與朕何干!”
雖然他說着冷血的話,可我心裡卻似放了蜜糖一般,彆扭的男人,若不是在意我,又怎麼會擔心我肚裡的孩子呢?
我本以爲今晚的事多少會拉進點我們的距離,可事實證明,藍唐黎沒有這麼容易消氣,那晚,當太醫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我只是吃多了,身體並無大礙,並再三保證我和肚子裡的小傢伙兒都很健康後,藍唐黎一臉鬱色的命令尹田把我送回良人小院,並再次以之前那副不管不問的冷漠面色對我,彷彿之前的擔心和焦急都不存在般。
日子又恢復成我每日在昭陽宮門口“守株待兔”,藍唐黎對我奉行“不聞不問”政策。
但那晚的事卻給了我一個靈感,藍唐黎還是在乎我的,若照現在這“守株待兔”的辦法,恐怕等孩子生下來,藍唐黎也不見得會消氣,何不小小地利用一下他的關心......可想到自己又要用他對我的愛來利用他,我又覺得不妥,害怕他知曉了會更加生氣,或許真得就再也不想理我了。
眼見着他一天換一個美人摟着,雖然知道可能是在做戲,但我卻安奈不住心裡那份妒忌,這種急於和好的感覺也就越來越強烈。
想來想去,都想得上火了,當額頭上冒出了一顆小痘痘的時候,我終於按捺不住,決定在正常範圍內耍一點小小的計謀。
這天一大早我就起來,急急趕往昭陽宮,讓門口的小公公幫我把尹田叫出來,我將昨夜就寫好的書信遞給尹田,我說:“尹總管,拜託你了,我和陛下能不能順利走在一起都看這封信了,麻煩你一定一定要幫我帶給他。”
尹田沉默了幾秒,就在我以爲他會拒絕我的時候,他突然將信箋收回袖中,他說:“老奴一定會帶給陛下,至於陛下願不願意看,就看良人的造化了。”
我再三地感激,又退回那個亭子,忐忑地等到藍唐黎像往常一樣起駕去上早朝,心裡略微失望,他還是沒有看那封信。看來,只能用這個最笨戰線也最長的“守株待兔”方法了。
照例在亭內等着藍唐黎下早朝,眼見這攆車從我面前經過,今天的機會已經用完了,我可以會良人小院等着明天再見面的機會了。
可身體纔剛站起來,前面的攆車就停了下來,我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藍唐黎下了攆車,向我走過來。因爲太震驚了,所以我根本沒注意到他臉上的冰冷與生硬,直到他說:“朕已經讓尹田準備好馬車了,你午膳後就可以走了。”
“哈?”我一愣,有些沒反應過來。
“你的信朕看到了,朕就如你所願,你很快就可以離開了。”藍唐黎冷笑一聲,轉身離開,留下我在亭子內怔愣了良久。
我有些不確定地問小莫,“陛下剛纔是說讓我離宮?”
小莫有些爲難地點點頭,猶豫了下,她問:“良人,你給陛下的信裡寫了......什麼?”
是啊,我到底寫了什麼?難道我還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裡的地位,或者他識破了我的小心計,知道我只是假意說要離開,知道我又在利用他,所以生氣了?又或者說,他其實真得很煩我,就順水推舟,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各種想法交織在腦中,我甩甩頭,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在不能離開皇宮,若我離開了,恐怕就真得再也走不到藍唐黎身邊了。
我讓門口的小公公幫我求見尹田,但是卻被告知尹田事務纏身走不開,無奈之下,我只好回了良人小院,等着尹田來找我。
看來藍唐黎真得很急切地想把我送走,午膳纔剛吃過,尹田就出現了,明顯是掐着點的,他身後跟了兩個侍衛,手上都拿着大大小小的包裹。
“良人直接跟着老奴出宮吧,不用收拾什麼了,該收拾的老奴都替良人收拾好了。”尹田又是一臉公式化的語氣說道。
“尹總管,我不想出宮!”我有些無奈地說道。
“這老奴管不了,老奴只是奉陛下懿旨送良人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