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雲見婆子只是變臉色,並未依着真兒所說去辦,不由也着急道:“你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去找人!”
那婆子期期艾艾,“這……這……”半天,道:“府裡的人都隨老太太出去了,叫誰去找呢?”
春雲急的跺腳。
真兒卻靈光一閃,一把扯了春雲往後,自個兒往那婆子跟前一站,眯眼一笑道:“這位媽媽貴姓?”
那婆子一愣:“奴家姓陳。”
繼而反應過來,忙扯了個笑臉道:“姑娘擡舉了,喚我陳婆子就使得。”
真兒冷笑道:“陳婆子,那蓮芯給了你多少銀子?”
陳婆子臉色大變:“姑娘這是什麼話?婆子哪裡會因錢財誤了差事!”
真兒依舊冷笑着:“清秋苑可不像人人想的那麼寒酸,柳姑娘可是個有錢的
主兒,陳婆子,你說對吧?”
陳婆子似乎十分氣憤,滿臉通紅道:“姑娘說的什麼,婆子一概聽不明白,
柳姑娘有錢無錢,我們做下人的怎麼知道!”
她一面說一面嘴巴扁扁,倒似受了十二分的委屈。真兒都忍不住爲她的表現
喝彩起來。
“不是蓮芯給你銀子,讓你放了她?”
陳婆子頓時又驚又怒道:“姑娘可不許糟蹋人,那婆子當那見錢眼開的小人。
漫說我沒拿蓮芯的銀子,就是有,又怎會巴巴地跑來給少奶奶報信,這豈不
是自打嘴巴!“
真兒點頭道:“說的也是。總不成,你拿了人家的銀子放了人,事後卻又後
悔起來,反倒往少奶奶跟前來揭發,你說對吧?”
陳婆子又是臉上一白,似是對真兒的探測十分冤枉,反倒不願再辯解,只是
委屈地抿緊了嘴,咬牙道:“姑娘怎麼想,也由着姑娘。
婆子要求見少奶奶,少奶奶自然會替我們做主!“
她往上踏了一臺階,真兒雙手一攔,將她往下一推,喝道:“你就算不是心
裡有鬼,也是個瀆職之最!家法免不了,你等着便是!”
她扭頭對正聽得茫然或驚詫的花兒和春雲道:“花兒,你將這婆子捆了扔到
柴房。春雲,你趕緊帶人在府中搜查蓮芯。”
陳婆子一聽她前半句話,拔腿便跑,真兒早防着她,一伸腿就給絆倒了,花
兒立刻撲了上去。
奈何陳婆子是做慣粗活的人,身子壯力氣也大,幾下一掙扎,花兒竟沒將她
扭住。
真兒和春雲忙趕上去,一個按肩膀,一個扭手臂,加上花兒,好不容易纔將
這婆子給扭住了。
這會兒,院裡的小廝才趕過來,拿粗繩子將陳婆子給綁了。
陳婆子胡亂喊叫着:“殺人啦!冤枉啦!”
真兒隨手將個帕子套進她嘴裡,往腦後綁了,就像個馬上了嚼子,陳婆子只
能動上下顎,卻發不出聲音來。
眼見小廝將猶自扭動掙扎的陳婆子給退下去,春雲纔對真兒道:“你怎麼就
知道這婆子有古怪?”
真兒冷笑道:“她說話行事錯漏百出,像她這樣的婆子,在府裡都有些年頭
了,哪裡還會這般不曉事。蓮芯若是真兒偷跑的,何必只跑自個兒,卻不帶上柳
姑娘;即便她真個是偷跑的,這些婆子發現了,難道不會想到一面去找人一面再
來稟報?她們都是人精一般,哪裡會犯這樣的糊塗?更兼到了這邊,我給了主意,
她還唧唧歪歪不肯去,分明是在拖延時間。我原本只是懷疑,那話一詐,她果然
臉色不對,顯見的是心裡有鬼,定是收了清秋苑的賄賂,將人給放跑了!”
春雲和花兒忍不住點頭,卻又疑惑道:“既是她收了人家的錢,爲何又來告
發?”
“只怕是欲蓋彌彰之計,想着早晚要被查出來,倒不如早點來報信兒,表表
忠心,將自己給摘出去。”
春雲和花兒見她幾句話的功夫,竟分析出這麼一堆道理來,不由都是驚歎了。
真兒沒好氣道:“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帶人去搜蓮芯!”
“這麼會功夫了,會不會已經出府?”
真兒搖頭道:“大門她是一定不敢走的,咱們府裡的牆,又都比別家高出許
多,她就是翻牆,也沒這麼快,趕緊帶人去搜,說不定能趕得及將她抓回來。”
“哎!”春雲這會兒可服她呢,應了一聲便跑去召集人手了。
花兒望着真兒,崇敬道:“一般的丫頭,真兒姐姐卻是出挑的精明伶俐!”
真兒不過一笑。
好歹也是在老夫人身邊,跟着青玉經過見過的,哪裡能不學會這些本事。
她想着這麼大動靜,會不會將金秀玉給吵醒了,一面吩咐花兒去拿藥,一面
自個兒掀了簾子進屋,往內室去。
金秀玉正迷迷濛濛睜開眼,聽見有人驚喜地說了一聲:“嫂子!”
“阿平?”
她伸出手去,李越之一把握住了。
“我記着不是在城門口麼,何時回了家來?”
李越之鼻子一皺道:“還說呢,嫂子今兒可嚇着我了!只說是叫人撞了,擡
着回的府,我先就嚇得不行,還以爲將個小外甥給撞沒了!”
“二少爺!”剛進門的真兒嗔怪地叫了一句,“這話豈是亂說的!”
她合着手掌,衝屋子四周拜了一圈,嘴裡說着“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金秀玉只覺好笑,道:“你拜的哪路神佛!還不快扶我起來。”
真兒一面走過來,一面嘴裡說着:“哪路神佛都得拜了,都保佑少奶奶和肚
子裡的小寶寶纔好呢!”
她小心翼翼將金秀玉扶起,李越之乖巧地在牀頭墊了一牀被子,讓她靠着半
躺了。
真兒替她理着被角,問道:“少奶奶覺着如何?可有不適?”
金秀玉搖頭:“除了有些乏,並不覺着不妥。”
“少奶奶今兒可嚇死人!那麼一倒,就不醒人事,老太太好懸沒暈過去。咱
們也只差魂飛魄散了!”
金秀玉自己也記得昏迷前的事情,撫了撫肚子,暗想這要是出點事,可是一
屍兩命,能不嚇人麼。
又聽真兒接着道:“好在大夫說了,只是氣血虛,大人孩子都沒出事兒,咱
們這才能鬆一口氣。”
這時候,花兒正端了藥進來。藥是早就煎好的,如今已經放得正好溫溫的。
金秀玉接過來,捏着鼻子一氣喝完,真兒塞了一個蜜餞在她嘴裡。
“老太太呢?大少爺可回來了?”
真兒搖頭道:“少奶奶一暈倒,奴婢們都跟着回了府,老太太那邊託慎少爺
開船去救大少爺,她自個兒則留在城門樓子上替大少爺守着城門。這會子還沒回
來,不知到底救出人沒有。”
金秀玉懨懨地嘆口氣,身子乏力,也發不出什麼情緒來。
“方纔外頭亂哄哄的,又是什麼事?”
真兒將陳婆子來稟事,自己懷疑她收受賄賂,將蓮芯放跑,聯合花兒、春雲
將她綁起來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金秀玉皺眉道:“真是多事之秋。”
站在牀邊的花兒道:“少奶奶放心,春雲姐姐已經帶人在府裡搜了,人應該
跑不了。”
金秀玉搖頭道:“這事兒,原本是因印子錢而起,又牽涉到了河工貪墨,如
今又整出這些個幺蛾子,實在叫人累心。”
真兒默然,雖說春雲跟着金秀玉的時間比較長,但也不過多那麼幾天,又是
個粗枝大葉的,若論起了解金秀玉的脾性,還是真兒更深更透。
這位少奶奶,雖說也有精明的時候,但不過是一鼓作氣,論起來,到底是一
根腸子到底的人,叫她這麼算計着,已是十分地辛苦,何況如今身子弱,更加難
有精力。
“少奶奶不必煩憂,春雲那丫頭雖然不大細心,辦事兒也還行,一定能將蓮
芯給抓回來。如今您當務之急是養好身子,那些個小人,何必急於一時呢,慢慢
收拾就是了。”
金秀玉點點頭。
真兒見她神色委頓,說道:“少奶奶還是躺着歇歇罷,一日都不得安寧,也
沒進什麼吃食,又受了驚嚇,可不能再撐着了。”
金秀玉搖搖頭:“大少爺還沒回來,我哪裡歇得下。”
真兒和花兒都默然。
一直站在一旁乖巧地聽着他們對話的李越之,此時開口道:“嫂子若是不肯
睡,阿平陪你說話解悶可使得?”
金秀玉微笑道:“那是最好不過了。”
真兒忙回身抱了李越之道:“好少爺,你陪少奶奶說話是不妨的,可別叫她
累了心神。”
金秀玉苦笑不得道:“我哪裡就這般脆弱了,你也忒小心過頭。”
真兒不以爲然,嗔怪道:“少奶奶就是自個兒不懂得愛惜自個兒的身體,今
日纔會弄成這般模樣,大夫可說了,您氣血虛,就是憂思過度,飲食不規才起的。
我們可都跟大夫討教了,少奶奶不會疼惜自個兒,有我們疼惜着,您只管聽
我們的就是。“
她這般囉嗦,金秀玉也只得應了,只跟李越之講些輕鬆有趣的話兒。
正說着,腳步聲重重響起,卻是春雲噔噔噔噔跑進來,氣喘吁吁道:“回,
回來了!”
金秀玉頓時直起了身子:“誰?誰回來了?”
“大少爺,回來了!”
金秀玉大喜過望,眼睛都放出了亮光,一掀被子就要下牀。
真兒、春雲、花兒,包括李越之都嚇了一跳,一齊撲了上去。
(生死時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