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永曆六年二月十五，秀王鳳回親手絞殺側妃周曼婷並親自將側妃周氏的屍體送到未央宮，震驚了京都內所有人。
而皇上鳳絕並沒有表態，人們不由紛紛猜測秀王妃那晚難產之事恐怕是皇后的手筆，畢竟這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人們都知道周側妃是皇后賜給秀王的，而且秀王妃難產當日，皇后夜召秀王進宮。
再想想六年前皇后月柔和秀王鳳回也曾兩小無猜，是衆人眼中豔羨的金童玉女。
事實真相到底如何，並不難猜。
所以第二天早朝時，不僅沒有人蔘秀王反而紛紛上奏言皇后月柔德容有失，難爲天下之母，懇請皇上廢后另立。
早就傳聞帝后失和，本以爲鳳絕回就此機會廢除皇后，誰知道鳳絕一一駁回，只是訓斥了皇后並沒有實際上的處罰。
這讓人大跌眼鏡的同時不由琢磨，這是不是說明皇上心裡還是有皇后的？
可是也有人猜測皇上並不是還念着月柔，只是廢了皇后之後後宮之內就無人可以與德妃匹敵了，而另立新後，皇上……恐怕還是念着留情殿的那位惠妃娘娘吧。
只不過鳳絕也知道本身惠妃就來歷不明，立惠妃爲後肯定困難重重，更何況出了惠妃刺殺皇上的事，鳳絕就算手段再強硬，這滿朝文武也不會同意立惠妃爲皇后的。
所以鳳絕就乾脆不廢除月柔，只是禁足起來罷了。
而讓京都再起波瀾的是，晚膳時分滿大街的人都看到一羣羣丫鬟小廝從秀王府大包小包的成串走出。
有人打聽了一下竟然是秀王鳳回遣散秀王府的衆人，身邊只留下了兩個丫鬟和兩個小廝罷了。
這下人們是真的納悶了，這秀王到底要幹什麼？
而隱隱猜測出來鳳回想法的兩人，此刻正在漪瀾苑中看着嬰兒牀上自己吐泡泡吐得十分歡樂的小小嬰兒沉默不語。
進來將這日京都流言一一說完的竹桑十分有眼色，見兩位主子都不說話就低頭退了出去。
“呀呀……啊……呀。”小小的嬰兒揮舞着自己瘦弱的小手臂朝寧千雪的方向揮了揮，然後繼續吐泡泡。
好像這世間最快樂有趣的事情，就是吐泡泡了。
寧千雪伸手將小嬰兒瞪開的小被子給她蓋上，不料蓋完被子剛想伸回去的手就被一隻小小的手攥住了。
“呀呀……”小小的嬰兒睜着那雙酷似林若兮的明亮眼睛，好奇的看着寧千雪。
孩子的眼睛不算多大多漂亮，可是那眼中的亮光好像能看透世間所有的陰暗一般，像極了林若兮。
寧千雪反手牽住嬰兒小小軟軟的手，輕聲說道：“好孩子，你孃親就要解脫了。”
話音，聽起來好像很高興，可是那冷冷的餘音中好像有誰遺憾的嘆息聲。
“呀呀……”小嬰兒秀氣的打了個哈欠，似是困了，抓着寧千雪的手放在小嘴裡*着。
那吧唧吧唧的聲音，好像她在吃什麼特別美味的東西一樣。
寧千雪僵硬着身子，也不抽回手就那麼僵硬的呆着，一向靈慧的眼眸中滿是呆愣之色。
這……誰來告訴她，她該怎麼辦？
這孩子，好像……
“咳咳。”鳳塵擡頭握拳放在嘴邊輕輕咳了兩聲，藉此來掩飾眼中的笑意。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寧千雪，褪去了平日裡的冷漠與高傲，那呆愣的表情實在是讓人忍俊不禁。
寧千雪橫了一眼鳳塵，然後動作輕緩的將手從小嬰兒的嘴裡拿了出來，看着小嬰兒不滿意的砸吧砸吧嘴，然後居然翻身睡了過去，不由笑了。
“千雪，今……”
“別忘了，是你說的這是他們兩個人的人，不讓我插手，怎麼？現在王爺您想插手了？”
寧千雪掏出手帕低頭一邊漫不經心的擦着手指，一邊諷刺的說道。
當日她想插手，鳳塵說這是林若兮和鳳回的事。好，她聽了。
這幾天無論她多想去秀王府看看若兮的情況，她都沒有去。
現在鳳塵隱隱猜出鳳回的選擇來了，居然想插手？
怎麼可能？
“……不說別的，這個孩子我看你也很喜歡，你就忍心她小小年紀沒了父母？”
鳳塵當日裡說的再豁達，那也是因爲當時被沒有涉及到鳳回的生命，如今……他既然猜出了鳳回的選擇，又怎麼忍心袖手旁觀？
“早前的時候若兮就料到了她不會陪伴這個孩子長大，所以她把這個孩子託付給我了，我也答應了。”
寧千雪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抿着脣瓣不說話的鳳塵冷然一笑，“這個孩子我不是撫養一天兩天，我是養她一輩子！王爺，明白了嗎？”
鳳塵猛地起身，大步就要離開。
寧千雪看了一眼睡着的小嬰兒，跟着追出了門外，等離屋子遠了，寧千雪才說道：“王爺是想和我站在對立面嗎？”
兩人靜靜面對面而立，冷風吹過也吹不散兩人之間涌動的暗潮。
“貌似是千雪一直以來都想和我作對。”
鳳塵的眉間，看不出喜怒，眼神間晦澀難辨。
最近和寧千雪相處的越來越和諧，以至於讓鳳塵忘了眼前這個女子，是恨他的。
寧千雪看着鳳塵大步離去的背影，眼中閃過幾番變幻，在男子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門口時，那沙啞的聲音終是響起。
“千雪就問王爺一句，當年親眼看着露華公主喪生火海後，你是願意當時能夠和露華公主一起跳下繡樓命喪黃泉，還是不悔時至今日夜夜難眠，連夢中相見都是奢望？”
女子冰冷到有些淡漠的聲音彷彿一道驚雷劈在了渾渾噩噩的鳳塵身上。
鳳塵僵硬的轉身，聲音低到不能再低，“你果然知道。”
他自認從來沒有和寧千雪有過交集，但寧千雪彷彿初遇他就對他格外的冷漠。
他永遠記得城門口初見時女子那淡然的一眼，眼中彷彿盛着的是滿世的冰雪，冷到讓人靈魂爲之一顫。
“千雪言盡於此，王爺是願意秀王一生噩夢不得解脫，還是與心愛之人共赴黃泉，千雪都不會阻攔。”
說罷，女子淡然的轉身，那旋轉的裙裾彷彿都帶着一抹冷意。
“一生噩夢不得解脫麼……”鳳塵伸手捂住自己曾經受過傷的心口，靜立不語。
如果可以，他多麼想當年他能早點到繡樓告訴阿蓉一切，哪怕一起喪生火海，也好過如今的生不如死啊。
阿蓉，原來和你一起死對我來說都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