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是無底深淵,那容得了她多想半分,只覺得身體一陣陣尖銳的痛,下落讓她整個人的心都懸掉起來,大腦突然懵得空白,有些喘不過氣來,甚至驚駭地想,也許今天就會這般死去了。
可是身體條件反射地還是不肯放棄,她也不管指甲不指甲,雙手的手指一直攀着地面,制止下落的速度,到底一路上都是平滑的石子,手指破裂,溢出血來,指甲都彷彿快脫落了。
終於,傷痕累累換來了一線生機,下落的速度終於停下來,在這懸崖邊,她雙手搭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腳懸掛在空中,一時間,剛剛下落時造成的大腦空白又一次恢復正常的運作,身體痛得要命,她鎮定地開始思考此刻自己的處境,也深深明白情形如何不利,上沒有去路,下面是深淵。而自己體力快要不支,只要雙手一鬆,立即死無葬身之地。
大腦正嘩啦啦運作思考一切逃出險境的方法時,一道刺眼的光芒突然在黑暗中席捲而來,閃耀過夙拂曉的周身,亮到她無法睜開眼,只得扭頭避過。
待光芒變得柔和之後,她終於冷靜下來,朝剛剛發光的方向望去,不料這一望,她真的發起呆來。
不遠處,在半空中的岩石尖上,正立着一隻全身羽毛華麗,散發着五彩斑斕光芒,佔據了大半個地宮的龐大飛鳥。
此時,它的周身縈繞着淡淡光芒,流光溢彩,美輪美奐。那姿態,一看都就高貴異常,彷彿人間帝王皇家的人物一般,那雙豆子一樣的眼睛,光芒亮得讓人心中發冷。
隨着這光芒的蔓延,周遭所有的彩色壁畫都全都展現在夙拂曉面前,如同一幅慢慢被鋪開的人生畫卷,上面的人物栩栩如生,彩色的漣漪朝着四周淡沲而去,一點一點地出現在夙拂曉的眼中,絢麗得有些刺眼。
如此華美絕倫的地宮之中,這隻鳥靜靜地立在半空中,俯瞰着夙拂曉,竟有種說不出的神秘威儀。
天鳥下凡,吉祥絕美。這樣說來一點都不過分。
不過,這天鳥也很慘烈,竟有兩根鐵鏈穿透了它的翅膀,讓它拖着鐵鏈,無論如何也飛不出去。
這地宮,看似就是爲了囚禁它而建。
它……還真有點像後宮裡面的女人,一生被囚禁在宮那個金絲籠中,就算死,也未必能出去。
而這隻天鳥,眉眼間似乎也有些沉寂的哀傷,不知道被囚禁在這裡多少個年華了。
而這地宮裡,一直面容相似的這些天女,代表的又是什麼?
況這天鳥似乎聽得懂看得透人,一直望着夙拂曉,一眨不眨,目光犀利地打量着她。
也多虧了它的光芒一下子照亮了整個地宮,讓夙拂曉得以看清她此時的狀況,腳下是頭越看越暈的深淵,而上面,盡是圓潤光滑,無依無靠的石子。上不去,下不了,她還真是選了個好位置。夙拂曉苦笑。
前方無路可走,後方無路可退,
旁邊還有隻立在岩石上似乎不打算讓她活着的敵人。
夙拂曉此刻,心中一點勝算全無。
就在夙拂曉想着要不要學那古代走投無路的人,仰頭悲慟地大喊一聲“天要亡我啊!”時,這隻望着夙拂曉的天鳥突然開口了,“你想活,還是想死?”
它的聲音,有些冷寂,空洞無魂一般。
夙拂曉呆了片刻,臉一下子就沉了,冷冷道:“廢話,哪有人是想死的。”
“想活就好。我可以放過你,讓你進去。但是,你要達成我一個條件。”那鳥又道。
夙拂曉冷笑一聲,被人威脅就夠不爽了,被一隻鳥威逼感覺更是超級無敵不爽,這鳥是瘋了,還和她談起條件來,“你這是在威脅我?”
天鳥冷傲地瞥了她一眼,“難道你覺得你還有第三路可走不成?”
“……”黑線拂過額頭,夙拂曉只覺得全身汗水淋漓,也不知道這空中搖盪的姿勢還能堅持多久,但她知道此刻由不得她任性,“如果我達不成又如何?”
“死!”那鳥的眼中閃過一抹陰毒,看來是個狠角色。
“你現在救了我,等一下就算我達不成你的條件,你也不見得殺得了我。”夙拂曉冷哼。
沉默如同之前的黑暗一般襲來,過了半晌兒,這鳥才長長一嘆,目光哀傷地看了看自己雙翅上穿透了骨頭而禁錮着她的金剛鐵鏈,“由不得我不信,我在這裡等了幾百年,你是唯一進來的人,如果你做不到,那我也只有死了這份心,再也不會想念這囚籠之外的天空,也不會再奢望自由。”
不知道爲什麼,雖然看着它兇惡無比,卻在這一瞬間,那種靈魂中透出來的滄桑和空洞,和逐夜白很像。
“你爲何會在這?不過……”夙拂曉問着,突然臉色一變,手中再也沒有力氣,從那唯一支撐着她的石頭上一滑,整個人就往下掉去。
空蕩蕩的地宮裡,還回蕩着她剛剛沒來得及說完的話,“在我們繼續談話之前,能不能先把我弄上去……”
夙拂曉以爲自己這次死定了,閉上眼睛裝死,可是這深淵似乎沒底一般,不,應該說在她掉落片刻後,她的身體突然停止了往下墜,正想睜開眼看看發生了什麼事,耳邊已經傳來了天鳥不屑的聲音:“你還沒死。”
夙拂曉霍地一下睜開眼,呆了片刻,突然伸手揉了揉它的羽毛,爛漫笑道:“鳥兒,幸好你出手快,不然我就摔成爛泥了。”
“我不是什麼鳥兒。”它的語氣很冷很鄙夷,把夙拂曉往那小道一扔,傲然道:“我乃天降神鳥朱雀,五百年輪迴涅槃,浴火而生一次。傳說得朱雀者便得天下,那靈淵國皇帝逐夜白趁我剛剛涅槃而生,還幼小無所依,便爲了得到霸業,成就他萬世之王的威名,把我抓來,用金剛鐵鏈刺破我雙翅,囚禁起來,讓我永遠無法飛起來,後來親自監督趕工,讓那些工人在宮殿下專門建了這地宮做我的囚籠,本準備他統一天下那天讓我出現震撼大陸,收服天下臣民的心,不料,我剛被關進來不久,靈淵國便因逐夜白冒犯天神威名,連累全國受到懲罰,而他那點功力下的詛咒,竟讓我等了幾百年才引了個人來。”
原來這鳥真是傳說中的鳳凰。
它的語氣忿恨幽怨,這也怨不得它。
對一隻鳥來說,失去自由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
剛何況它是高高在上的朱雀,受此侮辱,被囚禁於此這麼多年,沒發瘋算是不錯的了。
那逐夜白也當真厲害,靈淵國竟被他統治得如此強盛,還真有點古巴比倫的風格,難怪他後來時時刻刻想着一統天下了。
“你救了我,說吧,條件是什麼?”夙拂曉不再廢話,直奔主題。
她眼底冷漠,全然沒有被救的感恩。
又是條件,又是交易,她討厭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