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續而零星的攻擊消磨着埃拉休斯騎士的耐心,久久不見蹤影的異教徒也讓他有些煩躁。勇敢的聖武士漸漸萌生了退意。不管怎麼說,他的任務是護送輜重車隊前往前線。至於那些異教徒,反正他已經派遣手下去附近的城堡報信,自然會有當地的軍隊進行圍剿。
如果他早些有這種覺悟就好了,那樣的話喬尼的策略就會徹底失敗,而輜重車隊也不會化爲一堆飛灰。
算算時間,似乎輜重車隊已經化爲一堆飛灰了。
但埃拉休斯騎士並不知道這一點。他越來越覺得煩躁,即使是太陽神的神典也無法平息他心中的怒火和鬱悶。偵察兵說敵人似乎在森林裡繞圈子,這讓他越發不耐煩。
“士兵們!”他決定撤退了,“我們……”
埃拉休斯騎士的眼睛一下子瞪了起來。當他演講時,他習慣性地回了一下頭,然後就看見了一身熟悉的鎧甲,已經鎧甲邊上站着的,擁有可惡笑容的異教徒。
“射擊!”依舊是毫無技術含量的命令。神殿軍士兵迅速展開,取下背後的弩機,上弦站定,然後一齊扣發。
可惜,狡猾的敵人消失在一顆樹木後邊,躲過了正義的審判。然後對方竟然還露出了身子,比劃了一個猥褻的手勢。
“衝鋒!”聖武士拔出佩劍,向前一指,然後帶頭衝了上去。他身後的神殿軍重新將弩掛回身後,大踏步跟在自己的長官身後。他們將這段時間以來的憋屈和鬱悶全部發泄了出來,步履如飛,氣勢如虹。他們開始吶喊,開始高呼戴瑞尼斯的名號,開始……
埃拉休斯騎士覺得腳下一鬆,心知不妙,但又剎不住腳步。好在他踩在陷阱的邊緣,於是他猛地往前一跳。他跳過了腳下的陷阱,來到了平坦的彼岸,然後忍不住回了一下頭。
成羣的士兵倒在了陷阱裡,一層疊着一層。溼潤的液體慢慢從人堆的邊緣滲了出來,後邊的士兵也被驚了一下,止步不前。
陷阱並不深,但勝在寬闊。森林表層的土壤十分鬆軟,並不難挖,只是用粗壯的枯枝和手就能刨出這樣一個大坑。然後從四周撿來落葉遮掩,便是仔細看也很難看出什麼端倪。
這樣一個淺坑原本沒有什麼威脅,最多讓人腳下踩空摔上一跤,也就是個惡作劇的程度。但喬尼把這惡作劇給小小地升了個級——他讓士兵點起火把將砍下的樹枝與撿來的枯枝消減烤硬,然後插在坑中的土裡,周圍的土用腳小心地踩實。
這消耗了一定的時間。六十人的傭兵團就在不遠處繼續前進,而喬尼則帶着對方的目標來到了這裡等候。
萬幸,他等到了。而且他面前的這名聖武士顯然沒有想地太多。
“該死的異教徒!”聖武士開始,額,或許可以說是開始撒潑了,“你會付出代價的!”
不管怎麼說,埃拉休斯騎士一定會付出些代價。折損如此多的士兵,他的前途會受到極大的影響,他的神恩多半也就止步於目前的水平。當他漸漸老去,聖武士將永遠是一個小隊的指揮官,甚至可能被降職爲一名地區的守護武士!
現在,他必須讓那個異教徒付出代價。這一份微不足道的功勞可以抵消他的過失,拯救他的前途,贖回他的罪過。
只要殺死這個冒犯聖武士尊嚴的異教徒。
喬尼笑了笑,一拉身邊的戰斧,轉身就跑。
“站住!”聖武士大喊着,追了上去,“站住,你這個懦夫!”
喬尼不是傻子,戰斧也不笨。他們玩兒命地跑着,繼續跑着。埃拉休斯騎士緊緊地追在後邊,與自己混亂的手下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最後,喬尼停下了腳步,埃拉休斯騎士也停下了腳步。
傭兵團的大部隊,到了。
大部隊是由奧芬巴赫率領的,秉承喬尼繼續前進的命令,正在緩緩地向前行進。因爲挖陷阱的事情,他們已經耽誤了很長的時間,所以離開喬尼不算太遠。現在他們已經聽到了來自身後的動靜,並調轉過頭,等待着快速接近的敵人,或者隊友。
結果來了隊友和敵人……
“奧芬巴赫!”喬尼從背後取下巨劍,扯掉劍刃上的布匹,“上!其他人列陣警戒!”
埃拉休斯騎士注意到了旋轉着流星錘的奧芬巴赫,然後倒抽了一口冷氣:“晨星!”
“晨星?”喬尼皺了皺眉頭,看看奧芬巴赫,又看看聖武士。不過他並不指望對方會像一個np那樣講述一段有趣的歷史,然後感嘆一番人生的際遇,最後再哈哈笑兩聲,說什麼能死在晨星的手上也算沒有白活之類。所以他慢慢退到一旁——奧芬巴赫的攻擊需要空間,喬尼也並不十分放心。
奧芬巴赫的流星錘——或者說“晨星”直直地飛向聖武士,砸在對方匆忙支起的盾牌上,砸出一聲巨響。然後他猛往回收,在頭上劃了一個圓,再次往期送。帶釘的錘頭再一次砸在對方蒙鋼的盾牌上,帶出一聲脆裂的聲音。
然後奧芬就鬱悶地把晨星扔開,拔出腰間的錘杖:“喬尼,一起上!”
森林實在是有些狹窄了。
另一邊,那些落入坑中與沒有落入坑中的士兵則遇上了一些麻煩。在他們混亂的時候,羽箭不停地從兩旁的樹林中射出,精準地收割着這些毫無防護的士兵。艾絲翠兒甚至出現在了他們的視線內,彷彿不知疲倦般地拉開手中的強弓,略瞄一眼便鬆開弓弦,將箭矢不停地送入這些士兵的身體裡。
有些士兵想要朝那校長的女異教徒發起進攻,但艾絲翠兒卻跑地無比干脆。個別膽大的士兵追進了茂密的森林,然後給外邊的同伴留下了幾聲慘叫,再無聲息。更多的士兵則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追隨着自己長官的腳步向前跑去。
這相當於逃跑了,但他們用追擊異教徒的名義來安慰自己。
坑中留下了幾具被扎透的屍體,還有十幾名被射殺的士兵。這支神殿軍至此已經減員了四分之一還要多,一種名爲恐懼的情緒開始悄然蔓延,但沒有人願意承認。
回到將對將的現場。局面有些僵持。
埃拉休斯騎士面對兩名看上去是異教徒頭目——實際上也是——的戰士,而且其中之一還是使用晨星這種邪惡武器的戰士,頓時認真了起來。他開始唸誦起禱文,爲自己加上各種各樣的增益狀態。
喬尼對着對方砍了一劍,卻被板甲毫無壓力地擋住。焰形巨劍與騎士的板甲交擊,發出了一聲另喬尼心疼不已的脆響。奧芬巴赫舉盾持錘上前攻擊,但被埃拉休斯悉數用盾牌擋下。
聖武士的專注訓練顯然是下過功夫的,平日裡背誦禱文也十分認真。在這種極端條件下,他還是釋放出了他所需要的神術。然後,聖武士將盾向外一架,盪開奧芬巴赫的錘擊,然後長劍揮砍,快且凌厲。奧芬巴赫閃身撐盾,勉強接下了這一劍。
“爲了真神的榮耀!”埃拉休斯騎士擺了個很帥的造型,“異教徒!你們必須贖罪!你們……”
他猛然停住,然後腳步向旁邊橫移。喬尼的短刃紮在板甲的甲片上,順着弧度滑到了一旁。
“廢話太多!”喬尼冷冷地吐出一句,猛然倒退一步,讓過了騎士回身斬來的一劍。
這一刻,喬尼感覺自己近一個月的血沒有白流。
對於偷襲行爲,高貴的聖武士素來是深惡痛絕的。於是他緊緊咬住喬尼,或劈或刺,或是盾擊,想要結果了眼前這個只穿着皮甲的異教徒。而喬尼則左閃右避,最後用巨劍架開對方的長劍,再試圖防守反擊,橫削對方腦後板甲與頭盔的接合處。不過總是被騎士及時轉身,用前方脖子處的鋼板給攔住。
喬尼是真的很心疼他的這把武器啊……
如果沒有奧芬巴赫的話,這場戰鬥將會陷入僵持,成爲一場“比比誰的耐力好”的鬧劇。奧芬巴赫一直跟在騎士的身後,但苦於對方總是往前運動,不能準確的攻擊到他的要害——錘杖不長,考慮到它尾部的破甲錐,其有效攻擊距離就更短了。
但喬尼的防守反擊終於止住了騎士的腳步。於是當喬尼的巨劍被聖武士的鎧甲彈開之時,奧芬巴赫的錘頭也帶着兇猛的風聲撲向對方的後腦。那裡也有鎧甲,但要真被擊中的話,多厚的鎧甲也救不了聖武士的命。
不過聖武士已經感覺到了來自背後的威脅。他微微偏過腦袋,讓過了從上而下的錘子。但他的肩膀沒能讓開。奧芬巴赫強大的力量頓時將結實的肩甲砸地凹陷下去一塊。而肩甲下的顯然也受到了不輕的損傷。埃拉休斯騎士的右肩猛然一塌,然後匆忙往旁邊快跑幾步,微微喘息着,似乎很疼。
他喘息着,突然聽見身後有嘈雜的人聲。
神殿軍終於趕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