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傳》中有一句話叫“篳路藍縷,以啓山林”,大概其是說創業艱辛,而小湖南的經歷讓我想到了九九八十一番磨難。
生活就是這樣,當你看到希望的光亮滿心歡喜的飛奔而去的時候,總會有各種妖魔鬼怪躡手躡腳躥到你身後,摟頭蓋頂一棍子砸的你滿眼金星。如果你被這猝不及防的悶棍打懵,那就徹底跪了,這時候,你需要做的是扼住命運的咽喉或掐住命運的*。
當然,這樣勵志的臭氧層子片湯話誰都能說,關鍵是,知易行難。這場災禍張牙舞爪的飛奔而至,徹底把小湖南打翻在地,又踏上了一隻腳。
晚上快10點了,還沒找到小湖南的蹤影,手機打不通,教學樓宿舍樓餐廳圖書館都找遍了,急的老T差點衝進女浴池,老二翻着*眼遠眺窗外蒼穹,掐指一算:“紫微星暗淡,於主不利,要問嘉嘉何處走,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嘿嘿嘿呦嘿呀!!”
氣的蘇寧一把揪住的老二衣領:“別扯了,都給我找去,出去找去,挖地三尺也得找着!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綠帽舔着嘴脣問了一句:“找着又能怎麼樣?跟小湖南說什麼?說現在債主都在找你,買你電話卡的人都排隊到宿舍來退卡了?”
蘇寧慢慢鬆開老二,坐在牀上捂着腦袋揉太陽穴。
老T攥着拳頭罵:“這挨千刀的騙子,明兒咱就去古玩一條街找他,千刀萬剮了他!”
“早跑了,租的門面房租錢都沒給!不光小湖南一個人被坑,聽說華電有倆哥們被騙了三萬多!都報警了,警察也沒招兒!”我一邊說一邊披上外套:“說別的沒用,先找到小湖南吧,這孩子萬一心路窄,一時想不開,後悔藥可沒地兒討弄去!”
還沒等我出門,小八鑽進了宿舍:“好像在,在,在樓頂上呢!”
蘇寧掐了煙站起身:“要出事兒!蟈蟈,你跟我上樓頂,你幹嘛呢?走啊,跟我上去!”
蘇寧火急火燎的嚷嚷。
我手忙腳亂的翻找:“我那盒煙呢?”
“火燒眉毛了你找啥煙啊?”
“我這不是緊張嘛!一緊張就有壓力,一有壓力我就想抽菸和尿尿!”
“老T,去給蟈蟈買包煙!”
老T一攤手:“沒錢,錢都被小湖南借走了!”
蘇寧拽着我往外走,老二斷喝一聲:“且慢,老衲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蘇寧扭頭咬着牙:“有p就放!”
老二摸着下巴上的絨毛:“依貧道之見,現在小湖南肯定很激動,情緒很紊亂,你倆去了怕適得其反,有一個人倒是可堪重用!”
“把羅圈p放完,麻溜的!”蘇寧開始不耐煩了。
老二端起桌上的茶水,不慌不忙的踱着四方步來到蘇寧面前:“嘉嘉喜歡趙晨,讓蟈蟈給趙晨打個電話,此女現身,喃喃而語,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親之以嘴,摸至大腿,大事可成矣!若你二人強行前往,恐怕出師未捷他先死啊!!”
說完這番話,老二仰頭把杯中茶一飲而盡,眯縫着*眼看蘇寧,蘇寧轉過頭徵詢我的意見,我一邊繫鞋帶一邊給蘇寧分析:“傻呀?誰在最悲催最無助最落魄最難堪的時候願意讓喜歡的女孩看見啊?”
蘇寧點點頭,一揮手:“走,蟈蟈,跟我上,老二,你扛着被褥帶着大夥去樓底下接着,萬里有一這傻孩子真跳了,你就負責接住,聽見沒?”
老二一咧嘴差點哭了:“哪跟哪啊?六層樓啊,跳下來,我接得住嗎?這動量的衝擊下,接不住死一對兒,接住了死一雙!憑啥讓我陪葬啊?”
“你不是神通廣大嗎?”
“法力有限啊!”
“你不是呼風喚雨嗎?”
“我是欲哭無淚啊!”
“你個完蛋玩意兒,沒工夫跟你扯犢子,樓底下呆着去。”
我和蘇寧爬上樓頂,定睛一瞧,一個弱小的背影就在左前方,走近一看,小湖南坐在樓頂邊沿兒上,身旁放着一包煙和一個打火機,我這才明白爲什麼我那包玉蘭不翼而飛了。
蘇寧輕輕咳嗽了一聲,小湖南一扭臉,看到是我倆,強擠出了一絲笑容。蘇寧我倆一左一右坐在他身邊,過了半晌,蘇寧才憋出一句話:“嘉嘉,我倆披星戴月的過來找你,你可千萬別做讓我們披麻戴孝的傻事兒啊!”
我摸出一支菸遞給小湖南,打斷蘇寧:“行了啊,什麼時候了你還假裝幽默呢,嘉嘉,我給你唱首歌吧!”
“別介,要不然我都得跳下去!”蘇寧斷然拒絕了我的提議,拿起地上的打火機給小湖南小湖南點上煙,小湖南深吸一口,被嗆得咳嗽連連,鼻涕眼淚全下來了。蘇寧拍了拍小湖南的肩膀:“嘉嘉,現在這情況,別人怎麼勸也都是不疼不癢的,我也不說啥了,你要是想哭就哭兩聲吧,哭完了,你還得站直了別趴下!”
嘉嘉撅着嘴,娃娃臉上透着一股稚氣,稚氣的背後卻是果決:“大哥,我不哭,哭也沒用,這次全怪我太貪心了!就琢磨了趕緊賺點錢還了助學貸款,鬼迷心竅了。不管怎麼說,我不會做傻事兒的,家裡父母弟弟妹妹都等着我出息了接他們過好日子呢,不是我不想趴下,是不能不敢!”
話說到這份兒上,我和蘇寧也就不能再勸什麼了,小湖南說的雖然很自信,但眼神中明顯很無助,畢竟撐過這一關太難了,這時候他太需要一針強心劑了。突然,我想起了剛纔老二的那番話。於是,我捏了捏小湖南的臉蛋:“嘉嘉,我可是聽說了啊,趙晨挺喜歡你的,知道你這次遇到難處了,眼圈都紅了!”
小湖南眼神中的無助瞬間就變成了亮光:“真的假的?騙我的吧?”
聽了我的話,蘇寧也是一愣,瞬即明曉:“對對對,趙晨急的快要崩潰了,要不是我們攔着,非要坐火車去湖南安慰你!”
“去湖南幹嘛?”小湖南又迷惑了。
“你失蹤了,電話也打不通,大家都以爲你逃回老家了,趙晨心急火燎的差點早你一步尋了短見啊!”蘇寧繼續忽悠。
要不說愛情的力量是愚蠢而偉大的呢,這一通謊言好似給小湖南注射了一針雞血,看得出他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最後,我們三個人站起身,小湖南把手裡的菸頭用力甩出去,黑漆漆的夜晚中,一道紅點起飛又慢慢落下去,劃出的拋物線那麼優美而又渺小……
我們仨回到宿舍,大家免不了一番噓寒問暖,老T神秘兮兮的告訴我:“蟈蟈,咱老二真有法術!剛纔我們在宿舍樓下,一個買白吉饃的女生突然被妖魔附體了,渾身顫抖,手舞足蹈,狂汗亂叫,就跟羊癲瘋發作一樣,老二施法把她治好了!
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老二,你這是病,得治!!”
看着我疑惑的目光,老二仰天大笑:這些個孤魂野鬼竟然在道爺我的面前猖狂,是可忍孰不可忍!貧道步罡踏斗,用茅山之術天雷破,擊死厲鬼,功德無量啊!
蘇寧一抖落手:這可咋整啊,老二你就不能消停一會?一小會兒行嗎?
綠帽興奮地舉起大拇指:“蘇寧,這次是真的!剛纔我們都是眼見爲實!那女的突然就跟瘋了一樣跳來蹦去,嗷嗷叫喚!”
老T也過來幫腔:“沒錯,老二衝上去用了一掌,然後拍打前胸揉搓後背,那女的就恢復正常了,衣服上還有火燒的洞,老二說這叫,叫……”
“天雷破!”老二頷首迴應。
“對,老霸氣了!老二在那女的身上摸胸捏屁股她都不反抗,還對咱老二特別崇拜,後來還給老二買了三個白吉饃,你瞧,就剩一個了!”老T一邊啃着饃,一邊給蘇寧描述當時的情況。
蘇寧和我對視了一眼,總覺得這事兒太邪乎不靠譜,可這麼多人親眼所見,又好像是真的。
老二心滿意足的坐在牀上,一臉的得意:“都別吵吵了,讓貧道我休息片刻,一會兒還要舉行一個小小的收徒儀式!”
話音未落,宿舍門外就有人在嚷:“在哪呢?在哪呢?恩師在哪呢?”小八拎了一兜子熟食闖了進來。小湖南拍打着胸口看着小八:“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爲是要債的!”
小八一個箭步衝到老二面前:“恩師啊,我今天終於見到你的無邊法力了!”老二接過熟食,分給了老T一個雞爪子,從容不迫的訓誡小八:“徒兒,不要搞這些個人崇拜,你我都是同道中人,不要稱我爲恩師,以後叫我二爺就可以了嘛!!”
當時我就一陣反胃。
小八爬到老二鋪上,一邊收拾牀鋪,一邊諂媚:“恩師,今兒晚上我就住這兒,聆……聆聽你的教誨!來,咱倆躺,躺,躺一塊兒!”
大家都反胃了。
蘇寧一邊洗腳一邊喝止:“行了啊,都別犯賤了,說點正事,小湖南這事兒得趁早解決,大家兜裡誰還有銀子,不用太多,一萬塊錢就行!”
剛纔還喧鬧的宿舍一下變得死一般的寧靜。
小湖南有些尷尬的解圍:“大哥,別費心了,我再想想辦法!”
我趕緊打圓場,“嘉嘉呀,你想個p辦法!讓你去自己承擔,那不是抽咱二爺的臉嗎?是吧仲儒?”
老二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
“道爺,你的奇門遁甲之術早已登峰造詣爐火純青了,那不如從貪腐之徒的家中搬來金山銀海,讓我等凡夫俗子大開眼界也順便堵上小湖南欠債的窟窿,一舉而兩得,豈不美哉?”我搖頭晃尾的擠兌老二。
老二臉上一陣紅一陣綠:“貧道早就斷言,小湖南謀事未通不如意,行船又遇打頭風,但貧道豈可爲一己私利而亂了法度,罪過罪過!再說了,有事弟子服其勞,殺豬何用宰牛刀?小八,我的徒兒,你有錢嗎?”
我把枕巾甩到老二臉上:“死去!兄弟有難你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句話你沒聽過?你看咱老T,多仗義,多有同情心!綠帽的牀壞了,人老T忍着傷痛千里迢迢去了後勤,自己把牀鋪扛了回來!這叫義薄雲天哪!!”
老T一被我誇,扔了雞爪子,把油脂麻花的大手在身上蹭了蹭:“蟈蟈,你說吧,你一句話,我就弄死這老雜毛,老二,你趁早老實點啊!!”
老二剛想張嘴,我趕忙打斷:“除了老T,還有綠帽,以前綠帽那是爲富不仁,可現在呢?啊?衆位有目共睹啊,神速進步啊,咱宿舍不管是誰有個遭災招難的,帽兄都當仁不讓挺身而出,老二,你就不知道虛點心,向綠帽學習學習?”
綠帽被捧的飄上天,還假裝客氣兩句:“過獎了,這是理所當然份內的事,不能這麼見外啊!!”
我轉身緊緊攥住綠帽的手:“這才叫兄弟!益蒙啊,現在小湖南落難了,你得幫一把,明天務必準備好一萬塊錢,八千也行,我看好你!”
綠帽臉上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不是,剛纔不是說,那個,讓老二,怎麼突然,我,我,招誰惹誰,這,這,這是怎麼話說的!”
小八不樂意了:“幹嘛學…學…學我?!!!”
老二看出來我指東打西這一套了,趕緊來奉承:“綠帽啊,我法力低,見識窄,以後得多向你學習!”
綠帽掙脫開我的手:“不是我不想幫,真不行!四級考了好幾回了,都沒過,我爸就差讓我去要飯了!”
老T突發靈感:“綠帽,你不是有一套珍貴郵票嘛?整天吹牛x說你那郵票一轉手就是上萬塊,現在出手吧,該出手時就出手,風風火火闖九州嘛!”
大傢伙七嘴八舌響應我的號召,綠帽急的話都說不出來了。蘇寧不樂意了走過來爲綠帽解圍:“過分了啊!你們這是幹嘛呀?吃大戶啊?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什麼就賣郵票啊?那是綠帽的心頭肉,怎麼能賣?”蘇寧一邊說一邊把綠帽的手機拽出來:“來,給咱爸打個電話尋求支援,這錢算是借的,就要八千就行,多了我跟你急啊!”
綠帽哭喪着臉接過手機,一邊撥號一邊用手點指我們幾個:“你們這是逼良爲娼,我告訴你們,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憑什麼我就得…哎,爸,是我,那個,這麼早就睡啦?噢,十二點啦?哎呦,我最近讀書都廢寢忘食了,我上自習剛回來。嗯,嗯,是,那個,我有點事兒跟您商量……哎呀,您想哪去了,不是跟您要錢,我跟您談談心,我最近自卑了,抑鬱了!”
綠帽一句話讓我們幾個人都蒙圈了,哪就自卑抑鬱了?
“爸,我們宿舍這幾個人太過分了,我實在受不了了……不是關係處的不好,主要是這幾個人太愛顯擺,每個人都買了一部7650……不是什麼代碼,是諾基亞7650手機,滑蓋的,能收發郵件,特別先進,我這直板手機都成古董了,人家討論手機都有共同語言,我都被孤立了!……是,他們太奢侈,還有啊,我們開了新聞攝影的課,這幾個人每人買了一部相機,不是鳳凰相機,一水兒的索尼,我看不慣,我就不買,大不了學不會唄,大不了掛科唄!”
聽着綠帽委婉曲折、峰迴路轉的和他老爸玩心眼兒,大家是由衷的佩服。
“好吧,爸,那就聽您的,買!我是真不願意和他們一樣俗氣,但是爲了學習,爲了合羣,也只有如此了……嗯,知道了,爸,打我工商行的卡上就成啊,行了,您早點睡吧,太晚了,我就不和我媽聊了,爸,晚安。”綠毛掛斷電話,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就當我們想衝上去擁抱這位英雄的時候,綠帽大喊一聲:“這招挺靈驗啊,都別說話啊,我再打個電話,……喂,姐,我是濛濛,我抑鬱了,自卑引起的,我也就只能和你聊一聊了!我們宿舍這幫人太顯擺了,太物質了,瞧不起我……”
蘇寧一咧嘴:“這孩子還上癮了,徹底沒沒救了!”
“3000塊你都不給?你還是我親姐嗎?……那好吧,你要這麼說我就沒辦法了,你不仁我不義……我能怎麼樣?我就告訴咱爸,上次你從家裡拿走三萬塊根本沒去讀什麼在職MBA,你那證書是我給你做的!!……不怕?真不怕?那我告訴咱媽,你和一個四川的窮小子同居了,日他仙人闆闆!……你看我敢不敢……我這不是敲詐,我是威脅,爲了咱共同利益……哎,這就對嘛,姐,識時務者爲俊傑,你把那4000塊打我卡里……剛纔是剛纔,現在漲價了,4000!姐,你早點歇着啊,我不打擾你了,給我未來的姐夫帶好!撒有那拉!”
掛斷電話,綠帽看着我們驚訝的表情,嘟囔了一句:“怎麼啦,血濃於水嘛!!”
小湖南爬上綠帽的牀,用力的抱住綠帽,綠帽不好意思的掙脫:“幹嘛,幹嘛,你別這樣啊,小八和老二睡一個被窩都讓我心絞痛了,你還來這套,哎呀,撒開我!”
滿天雲彩終於暫時消散,用wow裡的行話說,由於有綠帽拉走仇恨,小湖南這一劫有驚有險無大礙,他又原地滿血滿藍復活了。
小湖南的事兒解決之後,小八來了精神:“大家都靜一靜,靜一靜啊,聽,聽,聽我師父給大家講,講一講降妖除魔的事兒!”
蘇寧從牀上一躍而起:“你們聊吧,我這心臟都受不了,腦瓜仁疼,走,蟈蟈,咱出去散個煙兒去!”
“煙都被小湖南坐樓頂上糟踐了!沒啦!大半夜的也沒地兒買去,除非去樓底下撿菸頭!”我無奈的回答。
突然,蘇寧陷入了思索,他捏着下巴看看小湖南,又瞧了瞧老二,老二被看得汗毛都立起來了:“你別這麼看我,我心裡沒底,又怎麼啦?”
蘇寧一拍大腿:“我明白了,小湖南這孩子坐樓頂上抽了一盒煙,菸頭都是甩到樓下,其中有那麼一個,好死不死的掉到了那女生的脖子裡,所以她又跳又叫,這也能解釋爲啥她衣服上有燒的洞!”
衆人恍然大悟。
小八爬出老二的被窩,默默地穿上衣服,登上鞋,慢慢往外走,快出門的時候回頭說了一句:“老二,我,我去你姥姥的天雷破!”
老二看着小八的背影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唉,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絃斷有誰聽?
夜裡,大家都似睡非睡的時候,小湖南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我:“蟈蟈,趙晨那麼喜歡我惦記我,我現在沒事兒了,是不是應該給她發個短信?”
黑暗中,我仿若又看見了小湖南亮亮的眸子,內心嘆息了一聲:我可怎麼圓這個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