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兒?”
何貴妃輕輕出聲,宮闕偏過頭去,就看見她站在不遠處。
“何姨娘?”
“你這孩子,在這裡坐多久了?冷不冷?”
沒等宮闕回答,何貴妃就將宮闕抱了起來,也不管她身上有沒有塵土。
宮闕:!!!
她、她還沒被人抱過呢!
震驚大過被觸碰的不適,宮闕一下子羞紅了臉頰,緊緊抱着懷中的食盒不知所措。
直到到了屋子裡,何貴妃纔將她放下,又差人點了暖爐,倒了熱茶。
“下次不要這麼傻了,若是我不回來,難道你要在這裡等上一天?”何貴妃責備的語氣裡滿是心疼。
某位小傻子點了點頭。
“傻孩子。”何貴妃忍不住用微涼指尖戳了戳宮闕的額角。
“何姨娘,這是闕兒做的飯食,也是闕兒的拜師禮。”宮闕乖巧地將手中的食盒雙手奉上,“徐……母妃說了,要我向姨娘學怎麼做桂花糕。”
“你母妃說的你也信?她若是想吃我便做給她好了,何必讓你來學?她……”
何貴妃說到這裡便不說了,良久,她纔開口囑咐宮闕:“你母妃她現在心性就像個小孩子,你要多讓着她些,知道嗎?”
“遲遲明白。”
看着宮闕乖乖的模樣,何貴妃微笑頷首,隨即起身走向屋內。
再出來時,她的手中多了個小荷包,上面繡着兩隻小兔子,模樣可愛,繡工精湛。
“闕兒,拿着,這是姨娘給你的禮物。”她說着,將那小荷包放到宮闕手中。
宮闕忽地想起夏竹說的那些話了。
——何貴妃原來是禮部尚書家的千金,生來一雙巧手,當年一副雙面繡名動京城。
——但到了宮中後就很少繡東西了。
“我這雙手,曾經也是精於女紅的,只是後來傷過一次,就怎麼也不如之前靈巧了。”
“想來,這宮裡的光陰帶走姨娘太多的美好了。”
何貴妃輕輕笑着,指腹劃過茶盞,輕輕摩挲了一下。
她這個小荷包,原是想繡給自己的孩子的,可惜她最終沒能和心上人成婚。
獨留她隻身一人淹沒於深宮,從此茫茫人海,兩不相望。
“對了,闕兒,你可知你曾有個兄長?”
“似乎聽過。”宮闕想了想,“不過他死了。”
何貴妃頷首:“這在宮中,你千萬要小心,莫要太出風頭,不要步你兄長的後塵。”
宮闕不明白她的意思。
在宮遲遲的記憶中,自己似乎從未見過那個哥哥。
“好啦,天色不早了,明日我差人送去些桂花糕給你母妃。”說完,何貴妃轉頭,對着身側的桃夭說道,“桃夭,送三公主回去。”
桃夭雖不情願,但也不能不遵從自家娘娘的旨意:“是,娘娘。”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跟宮闕保持一個若即若離的距離。
生怕這位小公主的黴運傳染到自己身上。
發現了桃夭的小動作,宮闕微微歪頭:“你很怕我?”
桃夭撇嘴:能不怕麼,萬一你把你的黴運傳到我身上……
見她不願說,宮闕也沒強求她說個究竟,只是顛顛向前跑去。
“你先回去吧,我再往前走一小段就能到地方了。”
宮闕這一句話,桃夭如聞大赦,趕緊腳底抹油逃之夭夭了。
見她這副慌忙地樣子,宮闕提了口氣,瞥了一眼檐上,繼續向前走去。
真是,差點就被那小丫頭髮現了。
黑影掠過檐上,暗欲吞噬一切,墨凜在檐牙後方默默擦了一把汗。
“你在找我?”
身後稚嫩的聲音響起,墨凜下意識後退一步,劍刃出鞘,在流動的夜色下泛着寒光。
逆着月光,墨凜只見面前的小小身影站在那裡,面無表情地盯着離她咽喉只餘一寸的冷劍。
“……”
宮闕抿脣,伸手在那劍身上輕輕劃了一下。
原本蔥白的指尖須臾出現一道紅痕,血一滴一滴順着指甲滴落。
“你……怎麼會?!”
墨凜自恃輕功高強,在宮中出入許久都沒被發現,如今這個黃毛丫頭竟能發現自己,可見她功力深厚。
聽到那人的疑問,宮闕並不打算回答他,只是將受傷的手指放在手中輕輕吸吮。
“夜很深了,回家睡覺去吧。”
她開口,聲音清寒。
墨凜:???
這小丫頭怕不是個傻的吧?我這劍只要再向前伸一點點就能在她脖子上開一朵大紅花。
難不成她連死都不怕?
宮闕眼中波瀾不驚:“雖然不知道你家主子是誰,但感覺他沒有惡意呢。而我也只是一個孩子而已,沒什麼好調查的。”
一個孩子而已?!
墨凜差點就直呼“你臉呢!”
好在他最後還是忍住了,手腕一轉,將劍負到身後,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
但宮闕根本就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偏過頭去,指了指蹲在詠絮宮門口抱着雙臂的徐苑說道:“她在等我,先走了。”
說完,她嬌小的身軀向後一仰——
墨凜下意識伸手想要拉住她,卻連她的一片衣角都摸不到。
再一向下看去,宮闕不知道何時已經到了她原來的位置上。
“再會。”
這是那個小丫頭對他做的口型。
墨凜摸了摸長了青色胡茬的下巴,一臉玩味地看着那個小丫頭的背影——
不愧是宮主看上的人,有些意思。
……
“我回來了。”宮闕走到了徐苑面前,拍了拍她的腦袋。
徐苑擡頭,那一臉淚痕着實驚到她了。
“怎麼了?”宮闕掏出隨身攜帶的手帕溫柔地爲她拭去淚痕。
只見某位大寶貝癟了癟嘴,一臉委屈地哽咽道:“母妃以爲遲遲不要母妃了。”
說完,徐苑更加委屈了,“哇”的一下哭出了聲。
宮闕:???
What?
“爲什麼會這麼想呢?”
“因爲,母妃很笨……會、會給遲遲添麻煩……嗝。”某人哭着哭着還打了個哭嗝,搞得宮闕想笑還不能笑。
她只能學着何貴妃的模樣,揉了揉徐苑的發頂:“吃晚飯了嗎?”
那人使勁地搖了搖頭。
宮闕試圖同她商量:“嗯……我也沒吃呢,我去下兩碗陽春麪好不好?”
徐苑點了點頭,隨即又淚汪汪地看向宮闕,模樣就像只被拋棄了的小貓咪:“遲遲不可以不要母妃。”
“嗯。”
“拉鉤!”
看着徐苑伸出的小指,宮闕看了看自己的手,遲疑了一下,還是勾上了她的小指。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徐苑這張臉的緣故,宮闕一直不敢觸碰她。
她總覺得這張臉適合去緬懷,而不是去觸碰。
在勾上宮闕小指的瞬間,徐苑破涕爲笑,像小孩子一樣搖晃着宮闕的胳膊,說着類似於“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的諾言。
“走吧,我去煮麪,晚上記得好好蓋被子,小心感冒。”
“嗯!”
“害怕的時候就叫我,別一個人在那裡哭,會嚇到人的。”
“嗯!”
“還有……”
宮闕不明白,她明明是當閨女的命,爲什麼要操着當媽的心?
爲什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