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中的貓咪,兩人這麼一忙活,不知不覺間就到晌午了。
“累了吧?”宮清平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對着宮闕微微一笑,“進去歇歇再走吧。”
宮闕還從未進過他的房間,不禁有些怯生生地問道:“可以嗎?”
“有什麼不可以的?你是我的皇妹。”宮清平走到一旁的小池子裡淨了淨手說道,“一會兒就留在這兒吃吧,皇兄給你下掛麪。”
“哇,九皇兄你還會下掛麪?”
“略懂一些。”
“好~”
宮闕乖乖地進了屋等候着。
宮清平住的地方十分簡約,算是這富麗堂皇的後宮中奇特的一股清流。
不似別處那樣,他的屋子裡只有一張牀,一張榻,一方桌,兩張椅而已。
牆上掛着一副二胡,許是被常常彈奏,它的弓已經被汗浸的有些泛黃了。
宮闕悄悄走進,盯着那一副二胡仔細觀賞者,連宮清平端着面進來也沒注意到。
“遲遲可是喜歡?”看着宮闕癡癡的目光,宮清平的脣角忍不住泛出一絲笑容,“若是喜歡便拿去玩吧。”
宮闕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脆生生地說道:“遲遲不會這個。”
旋即,乖乖跑到桌子前準備開飯。
看着如小饞貓一般的皇妹,宮清平忍不住颳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無奈笑道:“小饞貓。”
宮闕聳了聳小巧的鼻翼,笑了笑,默認了宮清平的話。
“對了九皇兄,明日就是春季狩獵了,你到時候可會去?”
某隻小饞貓說罷便挑起了幾根麪條朝着嘴裡送去,不得不說,她這位皇兄下面的水平那叫一個好哇!
麪條又勁道又Q彈,湯也是不鹹不淡鮮得很。
宮清平似是思忖了一下,搖了搖頭:“我大抵是不會去的吧。”
“爲什麼?”宮闕脫口而出,旋即,她便意識到是自己多言了,趕緊捂住嘴搖頭。
“沒什麼,我已經與外界隔絕好久,翻似爛柯人,去了反倒會惹人不自在。”
宮清平說的極輕,纖長的睫毛下困頓住了目光。
他應該也是想去的吧?
宮闕默默吃着碗中的面。
誰會不想與兄弟姐妹一起熱熱鬧鬧、快快樂樂的呢?
他若真耐得住寂寞,又何故養着一院子的小動物。
她低頭沉思着,想要找到一個兩全的方法。
“可是。”宮闕開口,稚嫩的聲音裡含了十二分的認真。
這讓原本低頭吃麪的宮清平擡起頭,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
他只見面前的小糰子殷殷熱望地看着自己,話語中滿是乞求:“可是……遲遲真的好像和九皇兄一起玩。”
“不僅是遲遲,其他皇兄皇姐也想和九皇兄一起玩。”
說到這裡,宮闕雙手軟軟地合在一起,用奶夢萌奶萌的聲音不住地向宮清平撒嬌,那樣子就像是一個和大人所要糖果的孩子:
“九皇兄,拜託,和我們一起出去玩吧。”
剎那間,宮清平的心微微一顫。
可他實在無法面對被捕獵的那些小動物。
一想到它們無助的雙眼,他的心如同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緊緊箍在一起,難受的很。
“實在不行,我讓皇兄皇姐們放了那些小動物,好不好?”
宮闕睜着一雙水潤有神的大眼睛看着他,模樣就像是一隻撒嬌賣萌的小狗狗。
可小狗狗不會說話,她會。
在宮闕的目光攻擊之下,宮清平一下子敗下陣來,無奈地摸着宮闕的小腦袋瓜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你啊……”
“真是敗給你了。”
宮闕內心十分滿意:她就知道這招屢用不爽。
而且這孩子從小就把自己圈起來,不與人打交道,久而久之可是會產生心理問題的。
上一個這麼乖的孩子已經死了,她不想讓面前這個孩子一直飽受心理上的折磨。
出去跑跑跳跳鬧鬧總歸是不錯的。
“那、那九皇兄可答應遲遲了喔,拉鉤!”
宮闕嬌俏地伸出自己的小指,眉眼彎彎像月牙兒似的,格外動人。
見她這樣,宮清平如哄孩子般伸出自己的小指,勾住:“好好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宮闕義正言辭道:“不,是一百、一千、一萬匹馬都難追!”
宮清平啞然失笑:“哪有那麼多馬?”
……
回詠絮宮的路上,宮闕都是在笑着的,她總覺得自己許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
平日裡的開心不過是裝的,是她對着鏡子一復一日練下來的。
她生性淡漠涼薄,不愛笑,也不怎麼會照顧人。
她只是很會演。
來到這個世界後,她總覺得自己變了。
許是上天想要彌補她缺失的情感,卻不慎讓她穿越到這麼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屠宰場。
正想着,她走到了御花園,此時四月,正是杏花紛飛之時。
她想偷偷折一枝拿回詠絮宮,放在淨瓶裡養着,看着聞着都舒心。
正當她努力伸着小短胳膊想要摘一枝時,卻聽到有腳步聲傳來,嚇得她趕緊收了手。
摘花這事不道德,她不敢在別人面前做。
良久,她纔看見一位衣着華麗的老婦人徐徐向這裡走來。
她的身側跟着一位中年女子,此時正小心翼翼地同她攀談。
這是?
宮闕自認爲沒見過她,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小腦袋。
那人自是也看到了她,對着旁邊的女人稍稍看了一眼,那女人立馬心領神會,一個箭步走到宮闕面前,厲聲呵斥:
“太妃娘娘在此,你個小丫頭還不快來拜見?!”
“太妃……”宮闕望着面前人,有些遲疑地開口,“奶……奶?”
不對,若說是宮遲遲奶奶,應被稱爲太后纔對。
聽到宮闕說出那兩個字,太妃稍稍有些吃驚,緩緩擡手,招宮闕過來。
宮闕很聽話“噠噠噠”地走到她面前,擡頭仰望着她。
這位太妃保養的很好,縱然已過花甲之年,歲月卻未在她臉上留下多少風霜痕跡,反倒叫她平添了幾分歲月沉澱下來的氣質。
看見面前的小糰子如此乖巧,崔太妃甚是滿意,伸出了滿是皺紋的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原是公主。”方纔質問宮闕的女人趕忙上前,看見太妃看了她一眼,立即知道崔太妃想問些什麼,笑眯眯地開口道,“不知公主是哪位公主呀?”
宮闕脆生生地回答:“詠絮宮,三公主,宮闕宮遲遲。”
詠絮宮……
崔太妃皺着眉頭,仔細思忖了一下,忽而想起來詠絮宮的那位原是先太傅的女兒。
徐太傅家不是被滿門抄斬了麼,她居然沒死?
看見那人疑惑的目光,宮闕自然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只是這位老太妃似乎與他人有些不同——
從方纔到現在,她從未開口同自己說過一句話。
“奶奶爲何不肯與遲遲說話呢?是不是遲遲惹奶奶不開心了?”
崔太妃微笑着搖了搖頭。
一旁的女人趕緊上來解釋道:“三公主,太妃娘娘她嗓子受過傷,不便講話。”
“哦。”宮闕點了點頭。
原是如此。
只見崔太妃收回手,朝她比劃着什麼,一旁的人跟着翻譯道:“太妃娘娘問您爲何獨自一個人在此,怎麼不見有宮女跟着?”
“這個嘛……”宮闕吞吐道,“遲遲方纔去看了九皇兄,九皇兄他不喜與外人接觸,故此,遲遲也沒敢帶着玉兒姐姐她們。”
“至於到這裡,是因爲遲遲見此處杏花開的好,忍不住想起一句‘杏花春雨江南’,便想着折一枝帶回去養着,沒想到撞見了奶奶您,就……”
說到這裡,宮闕狹促地笑了下,摸了摸玲瓏的小鼻子。
崔太妃見她嬌憨如此,便差人折了一枝杏花給她。
宮闕大喜:“奶奶真好,謝謝奶奶!”
望着面前歡呼雀躍的小丫頭,崔太妃忍不住彎了彎脣角,對她比劃着。
“太妃娘娘還有事,便不陪着公主了,改日公主若是得了閒便來看看太妃娘娘。”
身旁人如是翻譯道。
宮闕眉眼彎彎的模樣煞是可愛:“好哦!遲遲改日一定會做好多好多好吃的去看奶奶!”
崔太妃也笑了,點了點頭,從宮闕的身側走過。
擦肩而過的剎那,宮闕望着手中的杏花,笑容一下子淡了下來。
太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