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尹在亳邑北城的家裡,倒揹着手團團轉。
女鳩、女方下班回來,喂孩子的喂孩子,做飯的做飯。看到伊尹在徘徊,都莫名其妙。
女鳩說:“夫君,您這麼轉悠什麼呢?象頭關在籠子裡的馬虎(狼)似的。”
“唉唉,夫人,你不知道,這次打仗,事兒要麻煩呢。”伊尹搖着頭說:“本來我提議商侯大人不朝貢是爲了試探夏的虛實,誰知道,夏桀竟然還能調動九夷之師……”
“那又怎麼樣呢?”
“怎麼樣?說明夏桀的勢力還是很強大的,所以這次作戰我們獲勝的機會不大。”
“啊呀,那、那怎麼辦?”
“嘿嘿,得留一手啊。”
“留一手?那、那是……”
“你們不用操心。爲夫這不正想辦法嘛。”
伊尹立刻寫了一封“告密信”,大概的意思是:商湯聽說夏師要來征伐,調集了多少軍隊,準備了多少糧草,在各個城邑都囤積了兵卒和物資,準備和夏師決一死戰,希望夏師能提早做好準備,云云。
看上去象封告密信,其實說得都是些大面上的東西。
之後,他把義伯找來,讓他帶着這封信去夏邑,交給軍事寮。
***
這天,昆吾牟盧升帳,和衆將商議怎麼擊破商師。
昆吾建說:“君上,商師有多少人?敢和我們夏師聯軍對抗?臣下覺得只要給我5000人,我就能……”
“不許胡說!”昆吾牟盧從案几上拿起一塊木牘:“這是夏邑軍事寮剛剛派人加急送來的,上面說根據可靠情報,商師有一萬五千人,由商湯親自率領;而且他們還在各個城邑都囤積了士兵和糧草,準備和我們決戰。”
“啊……怎麼這麼多人?”
“廢話!商湯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擴張了這麼大地盤,他的爪子都伸到淮水中上游了,這麼多人很奇怪嗎?”
顧伯金冥說:“這就足以證明,那些參加商師的方國部族,都是他的死黨。”
韋伯冀說:“那正好啊,把他們一窩滅了。”
大尹碩說:“君上,畢竟我們現在在商的地盤上,虛實不明,您那個情報也不知道準不準。我們得探探敵人的情況,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呀。”
“嗯嗯,大尹之言有理。”昆吾牟盧看看九夷的頭頭們:“九伯有何建議?”
八個方伯又一齊看向畎伯馳。
畎伯馳心裡一哆嗦:你媽啊!又看老子幹啥?我願意打這個仗啊?打輸了,是我們九夷不爭氣;打贏了,功勞都是昆吾、韋、顧三家的,老子又得不到啥好處,誰幹這種賠本兒的買賣?
心裡這麼想,嘴裡可不敢這麼說,就清清嗓子:“哎……昆吾公英明神武,您有何差遣,我等從命就是……”
幹伯靈、方伯春、黃伯登谷等八個方伯也跟着附和:“畎伯大人說得是,我們聽從昆吾公的差遣。”
“好。那麼,你們誰願意帶隊去打個先鋒,探探商人的虛實呢?”牟盧捋着紅鬍子看着九伯。
九伯都面面相覷,不做聲。說實話,他們這九夷伯都賊精,知道商人在西方崛起,現在勢力大得很,誰也不願意和商人結樑子,以後日子不好過。
正尷尬着,突然下面有人喊:“昆吾公,臣下願意去打個頭陣!”
衆人轉頭一看,是楚伯立廣的小兒子尺厷。
他這次跟着昆吾聯軍來伐商,早憋着一股勁兒,要殺了成湯,奪回楚邑,爲父兄報仇,恢復楚國。現在商湯就在楚邑(景邑),就在眼前,所以他主動提出來去打頭陣。
牟盧大喜:“好好,尺厷公子果然勇氣可嘉,那就給你一千人,去打頭陣。”
韋伯冀心裡一緊,暗想:你個混蛋小子不知道好歹,這時候大家都不說話,你出個什麼頭!可又不敢說。
尺厷出來,點了一千人馬,主要是楚人殘餘的軍隊。
原來楚國的左相隆、小司馬準基、右師惠、少師魚筥爲副將,其中小司馬準基是左相隆的兒子,他們都是在楚國被滅時逃走的,後來聽說尺厷投奔了韋國,所以也跑去投奔,大家又聚在一起,發誓要重新奪回楚國。
尺厷帶着軍隊開到商師營外,讓士兵敲鑼打鼓,高聲罵戰。
就聽見商營裡一陣鼓響,壁壘門大開,一隊士兵涌出來,也有一千人,領頭的是湟裡且和東門虛。
“呔!亳子成湯叛賊,還不速速前來受死!”尺厷揮着長矛在戰車上大喊。
湟裡且的戰車衝出來:“呦呵!這不是尺厷那孫子嗎?膽子可真不小,又跑回來!上次老子一石頭沒拍死你,是你運氣好。這回你可沒那麼好運氣了。來來來,有膽子過來,咱們單挑,打不死你算我白活!”
“呸!你個叛賊,誰要和你單挑!今天我們楚人要和你決一死戰!”
其實尺厷心裡挺怕湟裡且的,上次被他打了兩石頭,幾乎打成腦震盪後遺症,心裡落下了陰影,一聽湟裡且這麼說,他也沒膽子和湟裡且單挑,怕再挨石頭。
“哈!膽小鬼,誰怕誰呀!”湟裡且一彎腰,從戰車裡撿起塊石頭。
尺厷一看,嚇一跳,急忙掉轉車頭跑回軍陣,扯着嗓子喊:“擊鼓進兵!今天我們楚人要和商人爭一日之命,士兵們,殺啊!”
左相隆親自擊鼓,鼓聲隆隆。雙方的弓箭手開弓放箭,快靠近了又互相扔石頭,接着就撞在一起,兵器交加,叮叮噹噹,殺聲震天。
雙方廝殺了一頓飯的功夫,各有死傷,雙方進進退退,誰也砍不過誰。
實際上,商師出動了一千二百人,比楚人要多200,但是他們的武器吃了虧,楚人用的都是昆吾給的青銅兵器,連箭頭都是青銅的;商師的士兵經過重新武裝,有三分之二用上了青銅兵器,可還有三分之一左右是木石武器,和楚人對砍起來有點吃虧,而且他們的箭頭還基本上都是石鏃和骨鏃,殺傷力比楚人的箭矢也弱。
這時,湟裡且又故技重施,抓起石頭來,背地裡下手,一石頭把少師魚筥給拍了個滿臉開花,倒在戰車裡。
尺厷看見了,狂叫一聲,催動戰車挺長矛來殺湟裡且。湟裡且揮手又是一石頭,尺厷早有防備,一偏腦袋,躲過了。
“哈哈,湟裡且叛賊,你的石頭對本公子無用了,看矛……啊——!”他慘叫了一聲。
原來在躲湟裡且的石頭的時候,被東門虛抽冷子射了一箭,倉促間沒什麼準頭,一箭正射在屁股上。
東門虛的箭頭是石鏃,貫穿了皮甲,雖然射入不深,可石鏃又厚又寬,把屁股上開了個大口子,鮮血直流。
尺厷也夠勇猛,咬牙挺矛,和湟裡且死戰不退,血流至股。
打着打着就手軟了,力氣跟不上,大概流血過多。一個不留神,被湟裡且調轉戈杆子一搗,正杵在胸口上,仰面倒了。他的馭手一看事情不妙,調轉車頭就跑。
其他楚兵見尺厷敗了,就開始後退。左相隆一看事情不妙,急忙鳴鐲,楚兵全線後退,邊打邊撤。
湟裡且和東門虛一看楚人撤退,並不追趕,也鳴鐲收兵,唱着凱歌回營去了。
尺厷帶傷回到夏師大營,撿點人馬,損失了三百多人,還有好多帶傷的,少師魚筥的臉腫得象豬頭,門牙都晃盪了。
尺厷咬牙忍痛去向昆吾牟盧交令,手捂着屁股,滿臉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