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天靈大夫伊尹來求見,喜出望外,急忙親迎而出,這在以前還從沒有過。把伊尹接進自己的偏殿,讓姴董帶着宮人張羅了宴席,宴請伊尹。
“天靈大夫,要不是您,本宮還不知道啥時候能回來呢!”妺喜對伊尹感激涕零:“二玉那兩個賤人,不知道用什麼手段迷惑君上,把君上迷得昏天黑地,搞了那麼個傾宮還不滿足,又造個什麼‘耹隧’,晝夜作樂,十天才臨朝一次,簡直禍國殃民……”
伊尹心裡想,你還說人家,以前你得寵的時候也夠能作,瓊宮象廊、瑤臺玉牀、肉山脯林,酒池槽堤、裂帛爲樂,還妄議朝政、惑亂夏後,禍國殃民一點不比二玉差,只是現在失寵了才這麼說。
心裡這麼想,嘴裡不能這麼說,急忙再拜行禮:“元妃,這畢竟是一時,再怎麼說,您也是君上的原配正妃,二玉還是不能和您比的。”
“唉,不能提了。以後還得多仰仗天靈大夫的法力,多多幫助本宮,一旦本宮恢復地位,絕對虧待不了您的。”
“是是,多謝元妃。不過,”伊尹說:“您也知道,現在夏、商敵對,王師又去伐商了,臣下知道不好,所以這次把家人都帶來了夏邑,以後不回去了……”
“真的?那可太好啦!”
“好?夠嗆!您也知道,臣下夏、商來來回回兩頭跑,很多大臣以爲臣下是商湯的人,上次,被君上扔進老虎籠子,差點被吃了。這次回來,還不知道會咋樣兒呢。”
“怎麼可能?天靈大夫您對我有夏忠心耿耿,在本宮這裡就看出來了,幹辛、趙樑那幫子諂媚之徒,只想巴結君上自己撈好處,有幾個真正忠心爲國的,根本就不能和您相比。您放心,只要本宮還在元妃這個位置上,就一定保證您和家人的安全。”
伊尹大喜:“多謝元妃護佑,元妃如果有何差遣,臣下定萬死不辭!”
兩天後,夏桀果然回來上朝了,他這回心裡有事兒,因爲王師和昆吾之師伐商,他得回來聽聽消息。
上朝之後,軍事寮彙報了王師伐商的情況,曹觸龍已經滅掉了有莘氏,莘伯尚還親自帶人和王師對抗,結果中箭而死,他大兒子伯單帶着有莘氏的族人投奔商人去了。
目前王師已經開進商境,攻城略地,連克三邑,把裡面的商人屠殺殆盡,還抓了許多俘虜,目前正在向景亳推進。
夏桀聽了,頓時喜上心頭:“好好,曹觸龍果然能戰,着令嘉獎!”
這時,卿事寮的小臣稟報:“天靈大夫伊摯回來了。”
“什麼?他、他又回來?”夏桀又怒又不知就裡,伊尹在夏、商之間來來回回,都第五趟了,他每次回去,商人總要搞事情出來,也許幹辛、趙樑他們說得對,這廝不是間諜就是探子,就喝道:“伊摯!”
伊尹急忙出班行禮:“天靈小臣伊摯,見過君上!”
“伊摯,你好大膽子,來來回回在夏商二國之間跑來跑去,每次回去都鼓動商湯鬧亂子,這次又跑回來,肯定又圖謀不軌,來呀,把他……”
“君上息怒,臣下冤枉啊!”
“又喊冤枉,上次喊過了!”
“這次是真冤枉。”
“那麼上次就是假冤枉了?”
“也是真冤枉,君上,”伊尹說:“其實商湯搞事,都是他手下那些大臣出的主意,和臣下無關。”
“胡說!”趙樑吼道:“我們接到密報,征伐韋國、顧國,你也去了,還給出謀劃策!”
“嗯,對,你怎麼解釋?”夏桀盯着伊尹。
“君上明察!臣下是去了,是被商湯強行裹挾了去的,至於出謀劃策是真沒有。出兵之前,臣下還把他們的情況寫了文書送到軍事寮裡,讓君上趕快想辦法應對。”
“嗯?”夏桀看看太師耕。
太師耕在坐席上拱手道:“沒見到。”
幹辛也叫起來:“君上,看見沒?這廝就是商人的間諜,撒謊都不帶眨眼睛的。”
“哈哈,伊摯,看來你真在說謊啊!”夏桀笑起來。
“君上,臣下真的寫了信,派了一個叫叔產的僕從送來的,可直到現在,臣下都沒見到叔產回來,臣下還以爲被留在夏邑了呢。”
“嗯?”夏桀又看看太師耕。
太師耕搖頭:“沒見到。”
夏桀說:“那麼,商湯伐有洛……”
“君上,這次臣下堅決沒去的啊!而且也寫了密信報告了呢。”
夏桀又看看太師耕,太師耕又一攤雙手:“沒……”
這時,軍事寮的司契小臣說:“君上,這個書信是有,伊摯大夫說商湯徵調兵馬,要有所舉動,風聞是要徵有洛。”
“混賬!你怎麼不報知太師?”夏桀吼道。
“君上,此類的報告書信,軍事寮每天都會收到上百件,都差不多的,有虛有實,真假難辨,而且伊摯大夫寫得簡單含糊……”
伊尹說:“不簡單含糊點兒,一旦被商湯發現,我還能活嗎?你們不信,那又不是我的事情!”
伊尹這麼分辨着,心裡暗暗得意,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正鬧着,卻聽見殿外一聲喊:“元妃妺喜見駕——!”
衆人都一愣,一般妺喜可不會來上朝的,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
妺喜穿着元妃服飾,齊肅嚴整,雍容華貴,環佩叮噹地走進大室,伏地行禮。
“元妃,你不在後宮好好呆着,到這裡來幹什麼?”夏桀拉長着臉問道。
妺喜說:“啓稟君上,臣妾回宮以後,一直想面見君上,有事相求,可一直沒有機會,現在只能趁君上回宮臨朝,來大室面君,當面奏請。”
本來夏桀想把妺喜罵出去,可當着羣臣的面,妺喜又沒有什麼失禮之處,又不好開口,她是元妃,後宮之主,有資格到大室來見君。
夏桀耐着性子問:“什麼事?”
“君上,臣妾想請您嘉賞天靈大夫伊摯。”
“嘉賞伊摯?爲什麼?”夏桀一愣。
“啓稟君上,伊摯大夫知道商湯可能要討伐有洛,怕臣妾被商人所害,寫了密信派人送給臣妾,臣妾才得安然脫身,而且因爲先有準備,把洛宮中各種貴重物品,凡能帶回的都帶回,人和財物都避免了損失,難道君上不應該嘉獎?”
“唔……如此……”夏桀真的霧霾了,他實在弄不清楚伊尹到底是搞什麼鬼。
妺喜來朝見,不是爲自己要好處,卻要求嘉賞伊尹,這更讓他莫名其妙。
他憑第六感覺覺得伊尹很可疑,可是面前的事情他又搞不清怎麼回事。何況,他心裡還有伊尹是“天靈”的陰影,上次要殺伊尹,拿他喂老虎,可老虎竟然都不肯吃他,這事兒不是很糾結?如果他真是天靈,殺了上天可是要降禍的,這誰受得了。
幹辛哼哼着說:“誰知道這是不是伊尹串通的陰謀……”
“右相大人,您是在說本宮和商人串通嗎?”妺喜一臉怒容,厲聲說:“本宮堂堂有夏元妃,會串通敵人來危害夏邑、危害君上?您不覺得您這種想法太荒唐?”
“哎,這……”幹辛看看夏桀,縮了脖子,又看看趙樑。
趙樑也不敢惹妺喜,失寵了還是元妃,不好得罪,就閉着眼假裝沒看見。
這時,卿事寮的大夫董召說:“君上,臣也接到報告,伊摯大夫在商反對商湯和王師、昆吾之師做對,被商湯霸免了官職,趕出景亳了。”
“嗯?有此事?”夏桀疑疑惑惑地。
“唉唉,君上,此事不能提,怕被諸位臣僚笑話,臣下差點兒沒了命。”伊尹急忙說:“君上,其實,商湯要挾臣下,不過是用臣下的妻子家人作人質。所以,這次正好,商湯把臣下驅逐,臣下乾脆把妻子家人統統帶來了夏邑,再也不回商去了,全心全意爲君上效忠。”
趙樑撇着嘴:“你這是給君上玩障眼法兒呢。”
伊尹說:“左相大人,您說話可要負責任、有證據,否則我告你誣衊!”
“證據嘛——”趙樑拖着長腔冷笑道:“證據會有的。景亳那裡,也有人專門給我們……”
說到這裡,突然感覺到不妥,急忙止住了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