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桀二十年(公元前1611年)春正月,因爲是夏桀登基爲夏後二十年,是個大慶之日,所以夏邑準備舉行最盛大的郊祭儀式,祭祀皇天上帝和天地百神。
夏人的上帝是誰呢?就是軒轅黃帝。
“黃帝”在古書裡本來寫作“皇帝”,寫作“皇帝”是正宗,寫作“黃帝”是假借,古代“皇”、“黃”是音同的通假字。因爲到了戰國時代五行學說大興,用五方色配五方帝,皇帝居中央,屬土,土色黃,才寫作“黃帝”,就這麼確定下來。就象“炎帝”被寫作“赤帝”一樣。
“皇帝”的意思,和秦代以後人間君主的“皇帝”不同,是“皇皇上帝”或“皇天上帝”的簡稱,“皇”是對上帝的讚美詞,類似今天說的“偉光正”,所以“皇帝”的意思和“上帝”相同;“皇”又有“大”意,所以上帝又稱“大帝”、“泰帝”,“軒轅”是名。
當年黃帝的妻子生了個兒子叫駱明,駱明在下界被封在崇國,他娶妻生子,生下來一匹有角的白馬,這匹白馬就是大禹的老爸伯鯀。
伯鯀繼承了崇伯之位,稱爲“崇伯鯀”,娶了有莘氏的女兒叫女僖(一作女志),生了大禹。大禹最初也是繼承了崇伯之位,所以稱爲“崇禹”。
大禹治水完畢之後,又進行回訪,巡視路過塗山的時候,在那裡的臺桑(也是桑林)參加“觀社”,遇到塗山氏的女兒女嬌,在桑林裡一試,感覺非常不錯,後來就娶了她和另外三個姐妹(一妻三媵),她們四人死後,夏人祭祀的時候都給追授了日名,所謂辛、壬、癸、甲,即妣辛、妣壬、妣癸、妣甲,夏人祭祀時稱之爲“四母”或“四妣”。後世人誤會,以爲辛、壬、癸、甲是日期,所以後來結婚都選擇帶有這四個天干的日子,那是搞錯了。
其中元妃妣辛女嬌生下了啓。詩人屈原對大禹這種娶媳婦的形式很不滿,尤其是不滿他也到桑林參加觀社這事兒,所以就在《天問》裡責問說:
“禹之力獻功,降省下土方。
焉得彼塗山女,而通之於臺桑?
閔(婚)妃(配)匹合,厥身是繼。
胡維嗜不同味,而快鼂飽?”
意思是大禹的能力終於完成治水的功業,去巡行“下土方”,也就是虞夏之國,在哪裡得到個塗山女子,而在臺桑裡和她私通?人通過婚配來結合,是爲後繼有人,爲什麼大家不是同類人,爲了圖一時的痛快?
可以前說過,到桑林裡觀社、屍女是一種風俗習慣,無論高低貴賤都可以參加,就連聖人大禹也不能免俗的,屈原這種責問是沒有歷史姿勢。
後來,啓在老爸大禹發展起來的勢力的基礎上,建立了夏王朝,史書裡稱爲“夏後啓”。
所以,黃帝是夏人的最高祖先,既是高祖,也是上帝。因爲夏、商之時的“上帝”觀念很實在,不像周代人心目中那麼虛無縹緲,他們堅信自己就是這位最高祖先的後代,如果這位上帝是虛無縹緲的,那麼他們從哪裡來?故而他們認爲上帝是一個現實的存在,而不是一個虛擬的存在,這是一種比較質樸的觀念。
古人郊祭不是在宗廟,而是在城南的郊野,先通過占卜選定地點,然後就是清理掉雜草亂石,築起一個土壇,土壇非常大,分爲三層,設置案、俎、藉、席,擺上豆、簋、盤、盂,就在上面舉行祭天儀式。
清代在北京建造的天壇,也是用來祭天的地方,也稱“壇”,其實古代祭天的“壇”是真正的土壇,而天壇就是一個建築了。
祭祀由夏桀主持,關龍逢獻牲,皇圖祝禱。所有的夏王室成員和官員都端冕玄服,衣裝整齊,參加祭祀。
夏邑的邑人也都來觀祭,人山人海;司馬曹觸龍、推移、大犧等人帶領軍隊把祭壇外面圍了一大圈,負責保護夏後和羣臣的安全。
祭壇周邊點上用香草製作的庭燎大炬,祭壇四周香菸繚繞,兩邊樂師鼓樂齊奏,歌巫男女一齊歌唱、吟誦《昊天》之詩,還要有奏《雲門》、舞《大卷》。之後由夏桀登壇主持,祭祀正式開始。
殺牲、獻牲、祝禱、行禮、歌舞,從皇天上帝一直到百神,分組祭祀,一組完畢一組開始,就這樣大祭了三天,夏人熱鬧得象過節。
可是到了第三天祭祀快結束的時候,卻出現了問題。
大祭結束,按照程序,夏桀要發佈成禮祝辭,再次祝禱上帝、百神降幅有夏,保證有夏江山萬年。
夏桀正高舉雙手對着上天慷慨陳詞,突然天陰起來,接着風起雲涌,漫天翻滾,還裹挾着閃電雷鳴,隆隆作響。
衆人正在發愣,突然地面也震動起來,轟隆轟隆地象地震,接着就看見祭壇的中間的土開始往上鼓,並向上涌出,土堆越涌越高。
所有在場的人都大驚失色,呆若木雞,連夏桀都愣住了。
幹辛低聲對身邊的趙樑說:“左相大人,那地下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往上掀土。”
“啊……是,能幹這種事情的,只有土撥鼠,我見過……”
“那得多大的土撥鼠才能搞出這麼大動靜?”
兩個人正在低聲議論,祭壇中央的土堆已經涌出有一人搞,接着中間出現了一枚木牘,周正地插在土堆的最尖上。
地面震動停止,土也停止了上涌,可風雲仍在翻動,雷霆仍在轟鳴。
夏桀沒敢去拿那木牘,而是伸頭看看,上面刻着一副文字畫,上面一片雲形正在下雨的樣子,下面是一個人跪在地上,頭頂上頂着一顆太陽,面前是一個石頭,石頭上象是個泉眼的樣子,下面是一個坑。
夏桀沒完全看明白,突然空中好像響起了一聲嘆息:“亡夏者桀也!”
下面羣臣“轟”地一聲,議論紛紛。
夏桀吼道:“不許亂!太史令,過來看看!”
終古跑上祭壇,幹辛、趙樑、斯觀等幾個臣子也跑上來,圍着那木頭片,大眼瞪小眼。
“什麼意思?”夏桀一指木片,問終古。
終古看了看,心裡一哆嗦,說:“君上,人頭上有日,這是‘夏’,上有云雨,謂滅之,是無夏也;泉無源,壕無水,此謂‘竭’也,乃言‘亡夏者桀’。”
“啊……”夏桀剛叫了一聲,還沒說話,就聽見空中“嗤”地一聲,一道紅色閃電從空中刷下來,正中那塊木牘,“轟”地一聲巨響,震天動地,泥土飛濺,夏桀等幾個人被震得跌倒在地,頭腦子嗡嗡作響。
再定睛看時,木片已經沒了蹤影,那堆土被落雷炸掉了三分之一,四周泥土落得滿地,連夏桀他們身上都是泥土。
這時,天上突然風定雲散,太陽星高照,一切恢復了正常。
四周觀祭的邑人都亂了套,議論紛紛。
夏桀也有點害怕了,急急忙忙下令完成祭祀,回朝。
到了朝堂上,夏桀就把終古、幹辛、趙樑等幾個看過那塊木牘的大臣叫過來,問是怎麼回事。
終古說:“君上,這種天降、地涌的圖書,稱爲‘籙圖書’,是上帝百神降下的預言,君上一定要重視啊。”
“你怎麼以爲予一人不重視?”夏桀急吼吼地說:“予一人就是想知道,那上面到底說了什麼意思?”
終古說:“天言已降,那籙圖書上說的是‘亡夏者桀’啊。”
“什麼?說予一人要把夏給滅亡了?我自己滅我自己的國家?天底下有這麼荒唐的事兒嗎?”夏桀瞪着眼睛說。
終古說:“這個,臣下也不好解釋……”
“混蛋,廢物!要你何用?滾出去!”夏桀吼道。
終古嚇壞了,急忙行禮退出,只剩下幹辛、趙樑等幾個佞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