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月和貞緋走到那一看,才知道店小二的嘴都是不可信的,肖子玉家這哪是什麼店面,根本就是幾堵牆加一塊地皮而已。肖子玉的孃親在世的時候確實在門口擺過豆腐攤,但他娘一死,這百無一用的秀才差不多就要喝西北風了,好在那茶館的老闆是他的一個親戚,看他可憐才讓他去說書,掙口飯吃。不過肖子玉一直覺得自己這滿腹經綸埋沒在這種小地方可惜了,當年和他同窗的好友已經考取了功名,他打算把老家賣了去投奔他那好友。
肖子玉雖然急着用錢,但人也貪心,林月她們如果誠心要買,只要付他十兩銀子,這房契就是易手了。貞緋覺得不滿意,對林月道:“算了,我們還是去別家看看吧,找店面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
林月在小院裡看了看,除了房子需要裝修一下,院落要打理一番,總體來說其實還不錯。而且這裡的院子夠大,能種花種草,很得林月的心意。
肖子玉看她們不急着談價錢,以爲她們嫌價高了,這地方確實是偏僻,要找個買主不容易,好不容易碰上一個他不想錯過,咬了咬牙道:“兩位姑娘,在下是真的急等着銀子入京,你們要是有心要買的話,就給我八兩吧。”
林月看完院子,走到肖子玉身邊,笑了笑道:“肖公子,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鎮上應該有不少有錢人家的小姐看上你吧?”
肖子玉一怔,不知道林月突然說這個是什麼意思,有些警惕的看着她:“姑娘到底是來買房契的還是有別的什麼目的?”這上門來說親的媒婆可是來了一撥又一撥,他這麼急着要走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爲了躲這個。難道面前這兩個也是藉着看店面的由頭來遊說他給誰誰誰做上門女婿的?
“肖公子,不要誤會,我只不過是好奇,明明隨便選擇一個就能改善自己的生活,爲什麼偏偏要落到賣祖宅的地步?”林月解釋道,“當然,這是肖公子的私事,不說也沒關係。”
肖子玉倒也還大度,對林月道:“原因無他,只不過那些小姐都不是在下心儀之人,我若因她家的財富而做了這倒插門,日後豈不讓人笑話?”
讀書人思想雖然迂腐,不過倒是有幾分骨氣。林月點點頭道:“肖公子,你這地方我買下了,我給你二十兩銀子。”
肖子玉又是一怔,哪有人買東西不壓價反而往上擡價的:“姑娘,這不妥,在下最多隻能收你十兩。”
“肖公子不必推辭,從這裡去京城路途遙遠,十兩銀子的盤纏肯定是不夠的。另外的十兩就算是我借你的如何?等日後你考取了功名再還我。”林月拿出兩錠白花花的銀子塞到肖子玉手上。
“使不得使不得,你我非親非故,我怎能受你如此恩惠。”肖子玉仍是堅持不肯收。
貞緋在一旁看着有些不耐煩了,一把揪住肖子玉的衣襟道:“我說你這讀者人怎麼這麼多廢話?讓你收着你就收着,真有骨氣的話進京考了功名連本帶利的一起還回來不就好了!”
肖子玉臉色一邊,忙往後退一步:“這位姑娘,快些鬆手,這是我孃親手縫製的袍子,可不能扯壞了。”貞緋鬆開手,臉色還是不快,直瞪着肖子玉。
肖子玉小心翼翼的把貞緋揪起的那塊抹平,不滿道:“姑娘,像你這般粗鄙可不好,小心日後找不到婆家。”說着擡頭一看,見貞緋盤起的是婦人的頭髮,搖頭嘆息道,“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男子眼光這麼差,竟然娶了……”
“肖公子,蘿蔔白菜各有所愛,不要用自己的觀點對別人品頭論足。”林月在貞緋發火之前,忙打斷他的話,“銀子你就收着吧,你這地方我看過,還算滿意。不過我們也不是很着急,你可以在這住幾天,收拾收拾自己的東西。”
肖子玉只得收下那兩錠沉甸甸的銀子,向林月行了一禮:“勞煩姑娘稍等片刻,在下這就去取房契。”
林月點點頭,在外面等着。貞緋十分嫌棄的打量了這個院子一番,道:“就這麼個破地方,你也願意買,還給他二十兩,我看,五兩銀子都不值。”
林月笑道:“這地方開別的店鋪確實不行,但種花的話是個好地方。剛纔你沒聽那店小二說麼,這個肖子玉把家裡所有東西抵出去給他娘買棺材的,是個孝子。看到人家這麼落魄,我們怎麼能趁人之危?”
貞緋兀自搖頭:“唉,你這顆氾濫的父母心……”
肖子玉沒過一會兒就折回來,雙手遞過一張摺疊得正正方方的房契,道:“明日午時前,在下就會把東西收拾好。”
林月將房契貼身放好,跟着貞緋出了門。回到武館,林月把事情跟雲飛說了一遍,讓他幫忙找些工匠準備明天去把肖子玉的小院翻新一遍,自己則到花市去選花苗花種。
不知道是不是林月的錯覺,她總覺得身後好像有個人一直在跟着自己,和貞緋或者雲飛在一起的時候,這種感覺又消失不見了。可能是因爲蕭煜送了那幾箱子的東西以後,讓她的神經變得有些緊張吧。
林月因爲實在沒時間親自教導林宇讀書寫字,所以把他和阿武一起送到了學堂去上學。有阿武的陪同和照顧,林宇上學也開心了很多,只是好景不長,沒過多久,又有孩子笑話他是沒爹的孩子,阿武因此和那些小孩大打出手。那些小孩子哪裡是阿武的對手,一個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第二天人家的父母就找上門來了。
阿武向來懂事,從沒讓林月操心,這次之所以打人必定是實在氣不過了。她沒有把錯怪在阿武身上,自己出去挨個給那些父母賠禮道歉。
有人不依不饒,非要阿武親自出來當面給他們磕頭賠禮才肯罷休。
林月息事寧人道:“我家的孩子打了你們的孩子確實有錯,不過都是我這個做孃的管教不好,你們真的有怨氣就撒在我身上好了,別爲難孩子。”
其中一箇中年婦女拉着被揍得豬頭一樣的兒子嚷道:“什麼?把我家的孩子打成這樣,隨便說一句錯了就想矇混過去?我家三代單傳,好不容易纔有這麼一個兒子,平時自己都捨不得打,這倒好,你家孩子才上學幾天,就把人打成這樣,以後我們的孩子哪還敢上學?”
有人應和道:“就是,有娘生沒爹養的孩子一點規矩都沒有。知道我叔父是誰麼?他是這裡的縣老爺,你要是不給我們一個說法,我們非拉你去見官!”
林月不想把事情鬧大,道:“各位,實在對不住,你們孩子的就診費我全出,我家的孩子以後會嚴加管教,一定不會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了。”
“有錢了不起啊?有錢就能縱子行兇?”帶頭的那個婦女還是不滿,衝着林月嚷嚷,“你家孩子也來讓我們打一頓,我給你銀子,你樂意麼?”
林月被弄得很頭疼,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這時阿武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屋裡走了出來,目光冷厲得像一隻發怒的小豹子,掃過那些被他打過的孩子時,一個個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人是我打的,一人做事一人當,和我娘沒關係,你們要打要罵衝我來。”阿武擋在林月前面,毫不畏懼的道。
自從離開皇宮以後,阿武就認了林月做乾孃,他的養父因爲病還沒痊癒,很少露面,所以外面的人都以爲他和林宇都是林月的兒子。
“好啊,你還敢出來,拉他們去見官!”
“對,拉他們去見官!”
貞緋剛聽說這件事,就怕林月被這些悍婦欺負了,從後院跑來,衝着那些人道:“見官就見官,誰怕誰!我家阿武打你們家孩子,那也是你們家孩子該打!沒事跟着你們這些沒教養的大人一樣嚼舌根,有爹沒爹關你們什麼事?”
帶頭的那個婦人被貞緋一番話氣得半死,但又害怕貞緋手上的笤帚,嚷着道:“哎呦,打人啦打人啦,雲家武館的人打人啦!”
“你!”貞緋氣結,恨不得一笤帚把他們扇出去。
“貞緋!”林月忙喝住她,免得她真的出手。這件事她原本想自己來處理,就是怕貞緋這暴躁的脾氣把事情越鬧越大,不好收拾,沒想到最後還是變成了這個結果。
那婦人這麼一嚷嚷,立刻就引來了更多的人圍觀,不一會兒就來了四名官差。他們裡頭有人跟縣老爺攀親帶故,聽了他們的片面之詞,二話不說就要拿人。貞緋差點沒忍住要動手,好在被林月攔下。
“我還是去一趟吧。”林月沉痛的扶額,在這大庭廣衆下這麼鬧下去也不是辦法。
“這件事是我做的,我跟你一起去。”阿武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覺得自己給林月添麻煩了,很內疚。
林月摸了摸他的頭安撫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別管,放心,我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