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突然這麼說?”見林鈺無精打采的撥弄碗裡的飯,小白端了碗湯給她,方道。
“其實你也知道,我和唐傑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只是相處了不到一個月的熟人罷了。其他人自不必說,更是隻混了個臉熟。可是即使是這樣的情況下,我當時都快崩潰了,也不能否認,我對張家有了恨意。”手指在溫熱的湯碗上無意識的撫摸,林鈺精緻清麗的容貌蒙上一層淡淡的哀愁。
“我一直以爲我還有點,額,挺平和的,對鎮遠侯府那一家子都提不起什麼恨意來。可是碰到了這樣的事情,仇恨還是產生了。”林鈺輕聲道,“素素姐當時收斂了殷家七十餘人的屍體,都是她最親近的人,沒有當場崩潰,已經很堅強了,也無怨她無法解脫。”
小白想想,也未免喟嘆起來,那時候殷素素大概也就是不到十四,能支撐下來着實不易。“我姐姐的日子,確實是面上體面裡頭苦,我也幫不上什麼忙。”
“不知道暗衛大哥那邊怎麼樣,情報到京城了嗎?”林鈺端起湯碗喝了大半碗,道,“論理也差不多了,他們只要離開張家的範圍,在京城附近就可以用信鴿送信了。”
小白點點頭,沒說話,半響飯畢,兩人心情都不好,加上也累了,也沒什麼言語,各自回屋休息了。第二日,兩人都沒什麼興頭,趕路,吃飯,休息自不用提。
倒是青青一大早就認真收拾了一下,用過飯後便帶着丫環管事以及請帖去了齊王府。王府的規矩排場可比尋常官宦富貴人家大多了,縱使鎮遠侯已經是侯爺,也完全不能與之相比。齊王身爲皇帝的同母弟弟,又有從龍之功。所受的寵信非比尋常,一般王爺家也沒這般陣仗。
青青報上姓名,然後出示了請帖,得到的只是在招待女客的小花廳裡等待的權力。不過,青青倒是有個意外的發現。在廳裡等着的並非她一個,還有個熟人。
“呦,這不是張夫人嗎?近來可好?”能有機會奚落張婉兒兩句,青青自然不會放過。“我倒是忘了,鎮遠侯不能自由活動,張夫人還是能的。”
時間過去大半年。張婉兒早就把這個被自己推下樓摔傷的姑娘給忘在腦後了,再加上青青不比當初,穿着打扮比尋常官宦人家的小姐並不遜色。而且氣質裝扮上比張婉兒還勝上一籌。故此張婉兒一時間並沒有認出她來,只是覺的面熟些,只是她素來人緣就不好,不少小姐夫人都看不上她,一時也認不清。
認不清歸認不清。張婉兒可不是什麼吃氣的人,張口便道,“再怎麼樣,我夫君還是鎮遠侯,我還是鎮遠侯夫人。”
“是啊,大概是唯一一個沒有誥命品級的侯爺夫人了。”青青撇撇嘴。“不過也難怪,你本來就不是鎮遠侯夫人的正房原配,這夫人名號來的名不正言不順。都不如人家扶正的來的坦然。”
“你胡說什麼,皇上沒封誥命是因爲——”說到這會兒,張婉兒終於認出青青了,“是你,你個賤婢!要不是你。我怎麼會陷入如此尷尬的局面?”
“俗話說,英雄不問出處。可我再怎麼樣,也不是罪有應得的賤人。”青青冷笑道,她和張婉兒的仇怨可不小,不說林鈺那邊,便是張婉兒親手把她推下樓梯,任誰都不可能這麼輕輕放過。
這不是明着說自己是賤人嗎,她自己在這方面本就心裡有鬼,青青還專揀那裡戳,揭她傷疤。張婉兒聞言是怒極,剛要發火,想想這可不是她家,而是齊王府,如果真出鬧起來,她今天所求的事情鐵定泡湯。
誰想,齊王那邊也不怎麼給她臉面,兩人剛偃旗息鼓了不到一盅茶的功夫,一個穿着宮裝的王府侍女就走了進來,對張婉兒道。
“不好意思,鎮遠侯府夫人,我家夫人身上不爽快,今兒不見客,您回去吧。”
那侍女雖然滿面笑意,可是張婉兒還是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好像被打了一巴掌似的。尤其在看到青青脣角微微翹起後,她更覺得難堪,便道,“你得意什麼?不就是爲你那個香料鋪子拉生意的嗎?我見不到,你難道就能見到了?”
張婉兒本來倒是不認識青青,可是她總聽着林老夫人唸叨說林鈺開了個酒樓,那青青開了個香料鋪子,如何的賺錢來擠兌自己掏出自己的嫁妝補貼家用。時日久了,倒也還記得住青青現在經營的營生。在她看來,跑來王府推銷生意,怎麼會允許進去,而且齊王府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女主人,只有幾個王子的妻妾。
她今天來是求齊王府三王子夫人,兩人有着隔一層的親戚。主要是想要她幫着說項一下,期望三王子能向他父親齊王進言,齊王再向皇帝進言,解除了陸平之的禁足。
可惜的很,齊王一向都不參合幾個皇子之間的事情,只是忠於皇帝,並不站位。也不知道是齊王吩咐了,還是三王子的妻子的打算,總之張婉兒的打算是不成了。
大概今天她註定了難堪,更倒黴的是,她話音剛落下,還是剛剛那王府侍女走了進來,這次是請青青進去,恭敬非常。而青青雖然沒再說什麼,甚至都沒看她一眼,張婉兒還是覺得非常的難堪,鼻頭一酸,眼眶微微的紅了起來,只是場合不合適,連忙止住,看着青青離開,跺了跺腳,也不留在此處丟人了。
什麼時候,這麼一個她從來都沒看上的小丫頭都爬到她頭頂上了?她不知道。她總覺得一切似乎又偏離了她的預計,她嫁給了她所愛的人,讓前世那個素未謀面的情敵成功下場。可是殷素素並不像自己想的那樣,銷聲匿跡不敢見人,而是活的風生水起。反觀自己,因爲種種原因,卻落得個尷尬的境地,雖然也是明媒正娶,可是卻一直都沒有侯爺夫人的誥命,竟是有點小姐不小姐,丫環不丫環的意味。
“咱們走着瞧!我看你能笑道何時?”張婉兒心下還是怪這些人太可惡,陷害她,並不反省自己的舉動。不過她想了一會兒就好多。因爲只要忍上一忍,光明的未來就在前方。畢竟三皇子纔是最終勝利者啊,而陸平之雖然多有怨言,可是心到底還是在自己身上的。
青青雖然見了張婉兒難免奚落她,可是其實和張婉兒一樣,她也已經好久都沒有想起鎮遠侯府這些人了,似乎都不生活在一個世界內。這一年內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買房置業,買地開酒樓,小玉和七皇子的一系列糾葛,品香宴,還有香料鋪等等事情佔據了她全部的精力。
“真是恍若隔世啊。”青青想想剛剛和張婉兒的再見面,忍不住感慨道。一年後,許多事情都不一樣了,竟好像前世的一場夢境般。
那侍女聽得青青在那邊低語,問道,“溫小姐您剛剛說了什麼?”
“沒什麼,只是一句感慨而已,這裡的薔薇花開得可真漂亮,。”青青連忙拿話支吾過去。
“可不是,我家王爺最喜歡薔薇了,種了滿王府的薔薇花呢。”侍女說着,擡眼一看,“已經到了,五王子就住在蘭和軒。”
說是軒,其實是個不小的園子,亭臺樓閣的還帶個花園子,種了許多竹子和蘭花,看着鬱鬱蔥蔥的,很有生機,又別有一番幽靜超逸的味道。
青青之前也略微打聽過這位五王子,宇文筠,二十三四歲上,聽說相貌非常俊美,是齊王一個側妃所出。不過二十年前動亂時候側妃就遇難了,以後並無生母撫養。據說宇文筠長相性格都很像齊王,人也聰明,文武雙全,很得齊王寵愛。齊王並無嫡子,又一直沒有請封世子,所以幾個庶子都有機會,一直在很努力的討好王爺老爹。
這宇文筠就是其中一位,並是熱門人選,聽說齊王很愛香,大概是爲了討好齊王吧。青青心下有了底,倒也不怵,這一年來,她的香術突飛猛進,雖不敢稱是獨步天下,可也絕對是全國內數得着的了。
等到見了面,倒是出乎青青的意料,她看着那半粒陳舊的香丸覺得十分眼熟,連香味都十分熟稔,竟是好像在哪裡見過一般。細細的聞了聞,青青終於想起來了,還是去年剛剛被趕出鎮遠侯府,兩人去置辦衣服一類東西,在花信坊碰見一個縣主,那縣主當時就拿着那半粒香丸和花信坊所聘請的孫大師吵嚷起來。
青青當時還說了一點自己的意見,不過那孫老頭當時對自己所調配出的香料十分孤芳自賞,並不聽從。
“不知道溫姑娘有沒有辦法還原這款香丸?”宇文筠俊朗的面容上寫滿了懇切真誠,以一個王子的身份來看,他的表現算是不錯了。
青青雖然猜了個七八,還是多問了一句,“敢問一下,這香丸的另外半粒去哪裡了?看這樣子,並非燃燒所致。”
“此時說起來,簡直是個笑話,不過闔府皆知,不少外人也知道。我一個姐姐,偷了出去想要配出相似的香料,卻把這粒香丸本身給弄壞了,我父王惱火非常,到現在還不願意見她呢。”宇文筠嘆息道,“我那姐姐,其實有點顛三倒四的。”
果然如她猜想的,青青微笑起來,那孫老頭眼下就在她手下呢,要來資料看看就是了。
宇文筠見她不開口,忙問道。“溫姑娘是否有把握?”
青青沉吟了一下,並沒立刻答應,等宇文筠再看向她,方道,“我不敢保證,但是可以試一試,還是有些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