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歌姬蘇玲兒就是當日齊王祝壽時候,請來的歌姬,當時還有人猜測齊王是不是老樹逢春,想要納了這個歌姬爲妾。過後齊王沒納妾,倒是多了個女兒,衆人自然把這女子給忘了,林鈺當時隨口說了一句,想要見識一下這個女子的歌聲,不想青青還記得。
“不過這樣的大年夜,請她來合適嗎?”林鈺總覺得有些不妥,古代還是很講究個身份地位的,說是京城第一歌姬,可是還是青樓女子,壽宴上助興問題不大,過年這種隆重嚴肅的場合請來似乎有些輕浮了。不過難保,是不是齊王很喜歡這個女子的歌聲,這也是難說的事情。
“這個麼,過會兒你就知道了。”青青估計也想到這一點,露出了個狡猾的笑容。“反正,絕對是場熱鬧。”
“哦?”林鈺見青青罕見的賣了個關子,也配合的不再深問,便沉浸在優美的歌聲中。雖然她不是很懂古代的音樂,但是美的東西就是美的東西,藝術畢竟是有共通性的,還是一樣被感染了。
她這個外來戶都頗被感染,何況在座的原生態古代人,一首曲子畢,臉上都露出了震撼觸動的神色。齊王年輕時候也是個大才子,頗通音律,雖然不是很喜歡這位歌姬的出身,還是擡手道。
“賞這位蘇玲兒姑娘十兩金子,一匹綢緞。”
齊王的話音剛落,手下的人就捧上來一紅綢襯着的木托盤,上面放着兩錠金光閃耀的元寶,看着雖然不大,可也是接近一百五十兩銀子的。沒想到那位蘇玲兒姑娘沒有接,卻衝着齊王跪了下來,砰砰的磕了三個頭。倒把端着禮物的人給磕暈了,齊王也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不由微微的皺起眉來。
一般來說,這種謝恩女子也就屈膝行個禮,便是磕頭也沒有連着磕三個的理由。而且這位蘇玲兒蘇姑娘磕過頭也沒有起來接過賞金,而是繼續朝着齊王跪着。
“蘇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齊王人老成精,心裡一瞬間就轉過許多想法,臉上卻不露,只是淡淡的看着對方。
林鈺看了看跪着的那個姑娘。再看一下子靜下來的大堂,側過頭,輕輕問青青道。“這就是你說的熱鬧?似乎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吧。”
“你看着就是了,其實也是很簡單的一件事。”青青脣角微微翹起,小聲道,“你看我那幾個兄弟中,有誰臉色不對?”
“二哥和四哥臉色都不太對。二哥臉色不好看太正常了,畢竟這蘇玲兒是他介紹進來的,老四怎麼臉色比他還很難看?”林鈺眼睛一轉,早就看到了齊王五子中有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你難道還猜不到嗎?”
青青剛要解密,就聽到那邊蘇玲兒的美妙的聲音開口道,“求王爺成全允許我進府。我肚子已經裡有了孩子了,實在是沒辦法了。”
其實蘇玲兒這時候已經掉了眼淚,可是她的聲音實在是太好聽了。即使是帶了一點哭腔,還是很動聽,讓人情不自禁就注意了起來。
林鈺看到現在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碰了一下青青,壓低了聲音道,“你說的熱鬧就是這個啊。”
大概林鈺臉色的失望之色有點濃。青青白了她一眼道,“你還想看什麼熱鬧啊?這還不夠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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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林鈺仍然興趣缺缺。她一邊說,一邊把聲音壓的極低,道,“這裡面還有後宅的事情,你不會看不出來吧,畢竟我可是有五個哥哥,卻沒有一個世子。”
林鈺被她這麼一提醒,也明白過來了。青青都已經知道的事情,管家的那幾位側妃難道不知道?可是當時陸側妃被軟禁,李側妃大約和王側妃聯合在一起坑了老二和老四一把。尤其是老四,母家陸家最近風光的很,出身也不錯,能力也有些,原是對世子位子最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可是如今出了這事,齊王對老四的印象分肯定大減,不要看齊王和青青母親也有一段感人的愛情故事,就認爲他會很容忍兒子們作出某些“情不自禁”的事情。因爲當初齊王的父皇,偏寵一個妃子和她所生的兒子,害的當時的嫡子的太子被逼死,皇后鬱鬱而終。偏偏寵妃的兒子繼位後更是個昏君,兩年下來就搞得人人自危,終於生出了動亂。
現在的皇帝宇文吉和齊王兄弟兩個纔在衆多宗室世家大臣的支持下推翻了昏君,那位昏君被指爲毒害了先皇修改詔書篡位,和被廢爲庶人的其母一起被喀嚓掉了。那位皇帝登基之前的封號就是臨川王,史稱臨川王之亂。那件事雖然已經過去二十年,但是齊王畢竟在成長過程中一直受到壓抑,過後有幾次差點身死,原配嫡子也死在那人手裡。
而那位寵妃在進宮之前,也是個賣藝不賣身的出名的清倌花魁,後來被皇帝微服出遊時候一眼看中,帶到宮中,萬千寵愛在一身。如果不是宇文吉確實是個有本事的皇帝,朝廷當時可能就直接衰落下去了,而不像現在雖然不敢說是大盛世,也已經恢復了元氣。
因爲過往的種種,齊王就很厭惡寵妾滅妻的事情,尤其厭惡納青樓女子爲妾,那是絕對不允許的。雖然年紀大了,也稍微看開點了,因爲確實喜歡音樂,也允許了蘇玲兒進府演唱,但是自己的兒子和那個蘇玲兒勾勾搭搭,那是絕對不被他允許的。
林鈺因爲先被青青提點過,看出了是誰,齊王卻沒有發現,或者察覺了端倪,也沒有說,而是冷漠的問道,“是哪個人和你有了首尾?找我來求成全?”
他的聲音雖然聽不出多少怒氣,甚至還可以算的上中正平和,但是林鈺清晰的看出他眼睛裡冷酷的光芒,不由的輕輕的嘆了口氣。看來畢竟是上位者,實權王爺,雖然平常表現的溫和慈愛,是個十足好的長輩,到底還是個殺伐果斷的人。
面對齊王的淡漠,蘇玲兒雙眼含淚,沒有馬上說話,卻往幾位小王子的桌子那邊看了兩眼,低下頭了,“他不讓說,也是蘇玲兒逾越了,我是什麼樣的身份,怎麼敢奢望進王府?只是我肚子裡的孩子,我擔心以後——”
好一招以退爲進,林鈺心下忍不住對這蘇玲兒的表演喝彩。說什麼身份低不進府,可現在她已經表明了她肚子,還是在衆人面前,齊王不可能對這件事一點都不管的。就像這位蘇玲兒所說的,蘇玲兒的身份無所謂,她生下的孩子畢竟是自己的孫子孫女,真能讓孩子跟着一個青樓女子成長嗎?
但是齊王就算允許了她進府,只怕也不會多高興,蘇玲兒肯定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來了個以退爲進,想要減少齊王對她的厭惡感。而且蘇玲兒雖然不是什麼絕色美人,能被捧爲京城第一歌姬,相貌也不差,也是個清秀小美人,此時雙眼含淚,看起來可是可憐非常,楚楚動人,只怕齊王要心軟。
林鈺這麼想着,便往齊王那邊看了兩眼,卻發現齊王的眼神越發冷了,比這蘇玲兒以退爲進之前,更加冷酷,說的直白些,已經是動了殺心。這讓她詫異非常,蘇玲兒這招對男人來說,不說百試百靈,但是一般都不會有什麼反效果吧。以齊王的身份地位,平日表現出來的氣度氣量,就算惱火,看在蘇玲兒肚子裡的孩子份上,也不會真和蘇玲兒怎麼計較,多半會狠狠的責罰老四。
不過雖然齊王起了殺心,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冷漠的看了一眼蘇玲兒後轉頭看向他幾個兒子坐的那桌,暴怒道,“哪個孽子坐下的,還不給我滾出來,還是說要本王請你出來?”
這時候齊王老四也知道這事瞞不住了,看着暴怒的老父親,磨磨蹭蹭的跪了出來,拼命解釋道,“兒子其實很冤枉,是那賤婦勾引我。”
他是知道自己父親對這件事的忌諱的,雖然也不知道有沒有效果,還是硬着頭皮解釋道。
“敢做不敢認嘛!”齊王看到他這樣,反而更生氣了,惱火的把桌上一個杯子砸了過去。“勾引你?怎麼不勾引別人?”
接下來齊王自然狂噴了一番狂風暴雨了,其他幾個人也都不去幫着齊王老四說話,一個因爲畢竟彼此是競爭對手,另外一個原因大家也都知道皇家對這件事的忌諱。不單單是齊王,便是其他的王府,也對於青樓出身的女子敬謝不敏,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連齊王老四的老婆陸氏和他親孃陸側妃都沒有出來幫他說話,生怕幫不了忙,反而讓齊王更生氣。
“這倒是也算熱鬧了。”林鈺看着齊王大年夜狂訓齊王家老四,輕聲道。
青青剛要說話,就聽到了一聲驚呼聲,“她暈倒了!”
卻是那蘇玲兒一直聽着齊王的斥罵,雖然不是對着她,也和她有關係,情緒激動下暈倒了。
對此,林鈺分明看見齊王的眼神沒有聯繫,而是更冰冷了,心裡滿是不解。
旁邊的青青似乎知道的多些,淡淡的道,“這女子倒也是聰明的了,可是在父王面前,絕對是昏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