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最好別訂閱啊,我一開始拿不定章節名,發了兩章,結果後臺抽了,新生沒發上去,我又去點了生命這一章,兩章都沒發出去,喝了杯水回來,正準備重發,結果顯示兩章都發出去了啊啊!!
我這兩天拼命寫,原本是預定7月1號完結的,現在還有一點存稿,暫時先把開頭部分改過來,接下來的部分我今晚會努力,不過完成不了別罵我啊,我估計夠嗆,這章太長了,我後悔懶得分章了。
很美,很璀璨,然而和它所代表的意義相比,這東西本身的價值不值一提!
玉頂金殿,前朝秘寶,殷家的滅門血案,包括林家,隴西張家陳家,無數的人或者事引此而起。然而誰都沒想到,這東西竟然真的在林鈺手上,她拿着這東西也有兩年多了,竟然一點口風都沒露出來,連殷素素都被她瞞過去了。
當日他看了信的開頭就坐不住了,衝了出去,怎麼也不會想到信上的內容竟然會涉及了這件事。林鈺在信上詳細說明了這秘寶的來歷,也說了爲什麼一直沒有上交的原因——國家還不到這個地步,然而一開始就開了這個頭,很容易寄希望與這些飄渺的寶藏,而不是認真的治理國家。然而她真的要死了,卻不能讓這個東西再淹沒下去了,她對此也沒貪慾,交給國家也省的很多人抱着飄渺的希望,爲了個傳說而不斷廝殺。
隴西張家那些人會恨她的吧,那麼汲汲營營的東西。卻被她認爲是沒什麼意義的。最近國家財政是比較寬裕了,他也終於明白預備林鈺出嫁嫁妝時候,她對他說。必不會讓他虧了是什麼意思了。如果是這份回禮,他何止是不虧,根本就是賺大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長嘆了口氣,突然有了幾分好奇。他已經聽說了,林鈺叫人拿來的那個匣子裡的東西里面一共裝着四個盒子,他這個是方形匣子。另外三人各有一個扁平盒子,不知道里面是什麼東西?
夜色已經漸漸深了,藍黑色一樣的蒼穹上掛着半輪月亮。銀輝灑在大地上,不論是宮廷還是民間,一視同仁。公主府裡,剛剛經歷過生死的一對夫妻正在說話。
“孩子呢?”林鈺小睡了一覺醒來。只有大隻的某人在身邊。沒有小小的嬰兒的身影。
“我叫乳母抱走了,有母親看着呢,放心就是了。”事實上,因爲這次事件,孩子他爹對自己兒子頗有些不滿,可惜太小了,不然一定要狠狠的揍他一頓啊。“青青姐也回去了,她要回家準備一下洗三禮。再者也要好好休息一下。”
林鈺點點頭,“說來我醒的挺正好的。正好能趕上洗三禮。”
“要我說洗什麼三啊,這麼折騰的小子,以後不給他過生日了。”
“喂喂,這事他也很無辜好不好。”林鈺忍不住笑了。
“就不給他過!”小白還賭起氣了,不過轉頭也笑了,怎麼可能不疼愛孩子,那是他所深愛的人拼了性命生下的擁有兩人共同血脈的孩子啊。
笑完了,沉默了一下,還是林鈺先開的頭,帶着幾分猶豫,還是問出了口,“那封信,你看了嗎?”
“哪封信?”小白似乎打算裝傻。
可惜了老婆雖然剛生完孩子沒什麼力氣,可是掐兩把的力氣還是有的,“別裝傻,就是我以爲我要死了,給你們看的那封信。”
“你說那封啊。”小白看見糊弄不過去,嘆了口氣,把身邊的老婆擁的緊緊的,“我知道我老婆是你,我愛你,這就夠了,那天的事情,我不敢去回想,至少現在不敢。”
他沒說不想,他說的是不敢,一字之差,差的太多,林鈺輕嘆口氣,親吻了他後,在他懷裡沉沉睡去,原本她就困了,小白拍了拍她,也漸漸安睡。
有些事情看起來似乎很重要,然而在某些事情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當時心情太亂,他根本沒法子想那些問題,等到事後,想起來更多的是心疼和釋然,不是她難以靠近,而是她根本就來自另外的彼端。
倒是青青,洗三時候帶着點抱怨的道,“我就說,林若玉的性格不這樣,我記得她不怎麼通文墨的,你倒是抓着史書在那裡看啊看啊的,結果你那時候怎麼糊弄我來着?”
怎麼糊弄的,林鈺早就忘記了,不過糊弄的結果倒是顯而易見,青青和林鈺一起生活的時間最長,完全沒有發現。
“我需要一個解釋和一個保證!”青青正色道。
“嗯?什麼解釋,什麼保證?解釋信裡我也解釋過了啊。”林鈺笑眯眯的道。
青青是拿林鈺從來都沒什麼辦法的,嘆了口氣,“保證沒有下一次了,真的,小玉我快嚇死了,你一定要死在我後面,我不是殷素素那麼強悍的女人,在那樣的情況下還能挺直了脊背。”
這個,自己也難以做主吧,可是看着她擔憂認真的神色,林鈺還是點了點頭,“好的,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至於死不死的就不說了,今兒我兒子洗三呢。”
這個倒是,古人還是滿忌諱這些的,青青立刻換了話題,倒是林鈺有些好奇的問道,“聽說素素姐那天也跪了?”
這個話題,青青倒是願意多說兩句,笑道,“確實如此,一開始脊背挺的那叫一個直,我們情緒都崩潰了,她還能保持理智,然而等到孩子生出來,母子俱安時候,一下子就腳軟了直接跪坐在地上,直接跪了啊。”
“真是難以想象。”林鈺笑道。“她畢竟是那樣的性格,我實在想象不到她失態的樣子
“說真的。我之前一直看她不太順眼來着,這次的事情過後,才釋然了。她的關心方式和別人不一樣。我算是服了,那樣的情況,她還能硬挺着,真正不是尋常人等,我簡直就是個悲催的反襯。”
“她本來就不是一般的女人。”林鈺笑道,“能以一己之力,掀翻了兩個世家。就算是現在,哪家敢惹她?一個人比整個世家還牛氣。”
“不說她了,越說她。越覺得自己空虛寂寞冷,低端弱雞沒檔次啊。”青青把某次林鈺不小心說出口的話給用了,轉頭想起一件事,“你家鄉那裡是什麼樣的啊?”
“我的家鄉啊。可比這裡可愛多了。”
“你覺得這裡不好?你現在可是公主耶。這天下的女人有幾個能趕上你的?再說不好,普通老百姓還要不要過啊?”
“不好就是不好啊,不過有你和小白,呃,現在還有兒子,我總能活下去的。”至少宅沒有電腦沒有網絡沒有遊戲,絕對會適應不良的。
“嘿嘿,聽你說的這麼好。我真想去看看啊。”青青摸了摸下巴,正要詳細的問。一個人走了過來。
是殷素素,青青小小的鬆了口氣,不過殷素素還是維持高冷狀態,“我侄子,你外甥的洗三,你不參加了?”
“當然要參加。”青青立刻道,又帶點歉意的看林鈺,可憐的孩子她媽是沒有機會參加的。
殷素素喊完了青青,再出去囑咐外面守着的丫環媳婦婆子,“你們都給我小心點伺候,不然仔細着你們的皮。”
難得這樣威脅的話都讓她說的那麼女神範兒,林鈺在裡間聽着,還真是難以想象,殷素素跪了會是什麼樣子?摸了摸下巴,越想越遺憾啊。
遺憾也沒辦法,人又不能穿越回過去,而且生產且難產這樣的倒黴事兒,她也不想再經歷第二回了,不過洗三的話,應該會收到蠻多禮物的吧,估計會很熱鬧。
必須很熱鬧,皇帝都下賞賜了,外面還有傳說安慧公主難產瀕危,皇帝還親自跑過來看了。不過對於這個傳言,大部分是嗤之以鼻的,別說是個公主了,就是嬪妃生孩子,他也不會進產房的。這叫什麼來這,真相往往掌握在少數人的手裡?
可惜孩子她媽不能出席,反而要看着別人跑去熱鬧,扔她一個人孤苦伶仃。這還沒結束呢,還有坐月子這樣的大事呢。產婦由於分娩時出血多,加上出汗、腰痠、腹痛,非常耗損體力,氣血、筋骨都很虛弱,這時候很容易受到風寒的侵襲,需要一段時間的調補,這還是尋常孕婦,林鈺這是難產,捱得更加痛苦。
其實林鈺不太想生女兒,倒不是因爲重男輕女,她非常討厭重男輕女的男人,卻更討厭重男輕女的女人,女人何苦爲難女人來着?自己弱爆了被人家欺負,倒是怪罪到女兒身上,非常讓人看不起。可是如今的世道就是如此,女孩兒就是要比男孩子艱難,還不是艱難一點,是艱難太多,要有多強大的本事才能對抗世俗?
就算是武則天那樣的千古一帝,在往上爬的時候都免不了要掐死自己的女兒。就算是殷素素那樣的妖孽,最初幾年的時候,對於陸平之不停的納妾不也要忍着?而且不管是武則天和殷素素,都吃了太多苦頭。
武則天生父早逝,被幾個異母兄弟欺負,以她之才貌,卻被困在宮裡日復一日的做着疊衣服疊被子的工作,過後更是被送進寺廟裡出家吃盡了苦頭。殷素素幼年失母,未及少年喪父,而且全族裡七十七口人一夜之間被殺,身上揹着的仇恨被海還深,日日夜夜都難以安眠。雖說非艱難不足以成器,這樣的生活,自己怎麼捨得自己女兒去過?
要讓她像世俗低頭,林鈺也是不捨,她這樣的算是過的好的,可是看看周圍女子,多半要日復一日的打理家務,看着丈夫左擁右抱,生了庶子還要和自己的孩子爭奪家業,過着名爲妻子實則管家的生活,那也太沒意思了。
不過,這話卻不能對別人說,就算是青青問起,她都不太好解釋,林鈺輕嘆了口氣,終究沒有再多說什麼。但是心情難免被蒙上一層陰影。幸好小外甥太可愛,青青也察覺了林鈺心情似乎有些不好,抱着兒子逗林鈺玩。終究讓林鈺再一次笑起來。
“不說這個了,還有個消息,你聽說了嗎?”青青雖然不是很清楚林鈺在顧慮什麼,卻很知道她在顧慮,便換了個話題,開始說別人的八卦。
“什麼事?”青青這麼一說,林鈺一時也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事情。
不過也不要緊。反正下一刻青青自己就說出來了。“是宮裡那個柳貴妃,惹怒了皇上,直接被降成了美人。又關了禁閉。”
“什麼時候發生的?”林鈺還真不是很清楚,她最近還是被肚子裡的孩子折騰着,平日不大理事,只管一些重要的大事。其他的事情統一聽聽彙報就是了。”
“昨天的事。其實還沒傳出來呢,不過父王昨天進宮今兒才說給我的。”青青摸了摸下巴,唔,比起以前肉多了不少啊,再不注意要長雙下巴了。“不知道皇上是爲什麼生氣啊,貴妃和美人之間差的那麼大,幾乎是被一捋到底了。”
“這還是真是挺稀奇的,雖然前段時間柳家丟了面子。其實也沒怎麼傷筋動骨,按理說柳貴妃只要不做什麼過分的事情。應該不會被處罰的太重的。”林鈺也想不明白。
“這還不止呢,柳家好像打算另外送女進宮呢,柳貴妃,呃,如今是柳美人如今成了棄子了。”青青嘆了口氣,“這皇宮裡的事,可真是兇險,前天還是高高在上貴妃呢,馬上就被打入冷宮了,家族裡也直接把她當成棄子了。”
“皇上準了嗎?”林鈺又問。
“眼下還沒點頭,不過父王說基本是準了的,不過暫時拖一拖這件事。”青青道,“你說柳氏到底犯了什麼事?”
“這我哪裡知道?”林鈺心裡劃拉了一下,也沒想出個七八來,她和那位柳七小姐又不熟,連上成親那次合共見了三次。再者世家和皇權之間的爭鬥,她也不想攙和,反正她這邊的人根本就沒有世家的人。
而結果也很明顯,她也不會站在輸的那邊的,無論是從歷史上看,還是以眼下的局勢判斷,贏的人都是皇帝。相較於面和心不合,根本不可能全力合作的諸多世家,集權的皇帝具有太多優勢。世家佔據了太多的職位和權力,也會讓寒門出身的有能力的人不滿,他們基數大,能人也多,爲了自己的利益,自然會靠在皇帝一邊。
說起來,她還好,殷素素這樣的暗夜裡的女王也算是出身寒門,結果也是幫着宇文器在治天下,不過據殷素素最近傳來的消息,她也在準備後路,準備事成後抽身退出,太有權力了,就算關係好,也難免被忌諱。
青青見林鈺若有所思,也不再多說了,說真的她還不怎麼關心這些,然而林鈺顯然對這些蠻感興趣的,至少喜歡分析,她說這個的目的,其實是爲了讓林鈺不想之前不愉快的事情。
不過兩人都沒想到此事和林鈺還有些關係,人裝是很難裝的一直如一的,也許有那種人,但是柳貴妃顯然不是,她一不小心露出了真心想法,原本還想圓過去,可是宇文器是什麼樣的人物,怎麼可能被她糊弄過去?一時便很生氣,他雖然護着林鈺,卻也知道柳氏和林鈺並沒什麼交集,林鈺倒還幫了柳家幾次,自然是沒有仇恨的。
沒有仇恨,卻如此嫉恨着別人,想也知道這位的心地很成問題,他可以留一個笨蛋在身邊,也可以留一個醜八怪在身邊,卻不能在身邊留這麼個地雷!礙於出身的緣故,以及見識過殷素素這樣的牛叉人士和林鈺這樣低調的聰明人,他從來都不看清任何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留不得,然而柳家還要安撫,所以他允許了另外一個柳家女子進宮,這也正合柳太后和柳國公的意思,柳太后不會沒察覺到柳貴妃的心態出了問題,不單單是針對林鈺,搞不好這可是要禍及家族的,看看陸家就知道的。然而已經是宮妃,柳家卻也沒法子處置,正上火呢,這下好,鬆了口氣。
皆大歡喜,除了柳貴妃這個被犧牲者。宮裡本來就是步步驚心的地方,根本不是你由着性子來的,林鈺這個導火索。不知道內情的還對這位頗有幾分同情呢。
總之,一切看起來都挺好,皇家和世族有了一定程度的妥協,而宇文器也能在朝廷安定的情況下來收拾眼下的爛攤子,平定邊疆,練兵,處罰貪官。整治吏治等等。而林鈺則是終於胃口稍微輕鬆了一些,好像是消停下來,然而現實會告訴你太太真了!
懷孕六個月往上。肚子越挺越大,開始覺得身體不舒服起來。渾身沉重,低頭看不到腳,肚子壓迫脊椎。腿抽筋。走路外八字,還會因爲壓迫而尿頻……
各種丟臉的事情來了,什麼優雅範兒什麼美觀,生活漸漸恢復了本來的模樣,就算是女神,這時候也很難有一如既往的美好。母親以前懷自己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嗎?父親也會很關心她吧,想到這裡。林鈺的心情總是有些憂傷的。
背井離鄉,在永遠回不去的世界的另一個彼岸。懷着孩子,即使有錢有人伺候照顧,也是各種脆弱,孤身一人,誰能真正的安然?至少林鈺做不到。
不過她也不能算是孤身一人,她從來都沒有那麼深刻的感謝過嫁了這樣的一個人,不論她夜裡動作多麼輕,他總是第一個發覺。有的時候想家想念父母,還沒等着眼淚掉下來,身邊的人就坐起來給她披上衣服,抱她在溫柔的親吻安慰。夜裡腿抽筋醒來,猶豫着要不要喊人,總有一雙手輕柔有力的按摩。
無緣無故的脾氣,無緣無故的傷心流淚,她覺得她不像她,然而身邊的人卻是一如既往的包容。她從來沒有在一個人面前那麼脆弱過,也從來沒有靠某個人那麼近過,甚至她從來都沒有那麼深刻的感覺到,什麼是愛,什麼是被愛。
轉眼就是農曆十月,北方這個時候已經冬季,林鈺看着鏡子裡有些浮腫的臉各種憂傷,然而似乎只是轉眼之間,風就卷着雪花降臨了大地,她已經懷孕九個多月了,抱着肚子站起來有些艱難,丫環要來扶她,林鈺原本是要拒絕的,然而帶着那麼大的肚子,到底是覺得太艱難了些,嘆了口氣也沒有再拒絕。
小白進來的時候,正看着自己的妻子正站在窗前,之前那兩個月孕吐的時候,原本如緞子的一樣光滑的長髮失去了幾分光澤,如今還沒徹底養回來,不過還是極黑,披散在被顯得有些瘦的肩膀上,神情有種雪一樣的清冷感。
她的聽力還是一如既往的好,聽到聲音,有些艱難緩慢的微微側身,露出個笑容來,“回來了,外面下雪應該挺冷的吧。”
“也還好,下雪不冷化雪冷麼。”他把斗篷交給丫環,走近了些,帶着一點微冷空氣道。“倒是你,一進來就看你在這裡站着發呆,在想什麼?”
林鈺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神情溫柔如水,竟是他從沒有見過的美麗,好像是經歷了寒冷冬天後,趕在春天第一個開的那美麗花朵。
“我從來都沒覺得,我這麼真實過。”
從沒感覺到,這是如此真實的世界,真實的生命,真實的愛情,以及真實的自己。
真實啊,白緋若也忍不住微微感慨。
此時小白身上從外面帶來的寒冷已經漸漸散的盡了,他原本怕冷着他,此時方纔低下頭,輕輕吻了吻深愛之人的眼睛,“我也是,從來沒覺得靠的你如此近過,以前我總覺得,你好像是坐在天邊雲彩上,微微低頭向下望,我拼了命,也只是能更近的看見你,然而我現在覺得,我好像已經可以走到你的身邊,走進你的心裡。”
只有婚後,纔看到了你的一切,至少以前,我從來都沒看到你的脆弱。即使是那一次,你在衆人面前僞作自盡,留給我的最後印象依然高傲又堅強的,可是此時的你,柔軟的我好想把你放在心的中央,小心的護着,不讓任何風雨打到你。
我以前以爲,我已經愛你到極致,卻不曾想到,日復一日,卻越來越愛你,原來所謂最愛還不是盡頭,愛原本就是沒有盡頭。
窗外寒烈的北風捲着雪花,淒厲的呼號着。然而室內卻溫暖如春,他的公主在他懷裡,靠在他的肩頭漸漸睡着——因爲總覺得渾身哪裡都不舒服。她已經好久沒有睡好了。
林鈺預產期其實很近了,她是臘月初確診懷孕,那時候不到兩個月,如今已經是農曆十月初了,左右也不過是這半個月的功夫,他已經打算整日陪着她,寸步不離。
不僅是他。連青青都隔一日過來一次,今兒又打發人過來說,從明天起。她就在這邊住着了,家裡一些事情,也幸虧父母已經回來,程夫人管家也是一把好手。家裡不少瑣事倒是省心了。
第二日青青果然如約過來。她也怕林鈺懷孕時候碰見自己生產有了心理負擔,各種給林鈺做工作,讓林鈺放下包袱。
“其實生孩子時候就是叫的慘了點,那會兒疼了點,生完了就好了,你看你外甥多可愛啊。”一邊說,一邊顯擺自己兒子,小孩子已經四個多月了。粉嫩嫩的小臉,烏溜溜大眼睛。看見林鈺,露出無齒笑容一個,外加口水一道。
林鈺果然忍不住笑了起來,逗逗小外甥的小手,如果生出這麼可愛的孩子,確實挺好的。姐妹兩個正說着話,小傢伙突然尿了,立刻有人幫過去換尿布,林鈺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會換尿布嗎?”
“怎麼可能不會啊。”青青看了一眼兒子,撇了撇嘴,“這小子,一點兒也不老實。不過,這些還是丫環媳婦嬤嬤們照顧的多些。其實這孩子還是好帶的,夜裡不怎麼愛吵,我聽大嫂講,她兒子那時候夜裡老哭來着。”
小白進來的時候,就見一個新手媽媽和一個準媽媽在討論育兒經,看着林鈺心情不壞,也是挺高興的,看來青青姐來陪着自己老婆也有好處,至少自己偶爾離開一下的時候,總還是放心的。
林鈺則是聽到了小白進來的動靜,看他沒往這邊走,自己起身走了過去,還沒走兩步,小白已經加急兩步走到她身邊,抱住在妻子臉頰上親了兩口。兩人過二人生活習慣了,不覺得什麼,倒是青青臉上微微有些燙,稍微有幾分不自在。
喂,我和我兒子還在這裡呢,你們就這麼親密好嗎?感情也太好了吧。不過想想自己都是已婚婦女了,怕什麼,坦然自若起來,反而是林鈺回過神來,臉上微紅。
青青笑道,“我都沒臉紅呢,你臉紅什麼,知道你們感情好,我不介意的,反正俊男美女看着也養眼。”
林鈺剛要開口反駁她一下,然而臉色忽然一變,身子也有些搖晃,小白反應快,迅速扶住她,見她這樣,先是一驚,迅速的反應了過來,青青也嚇了一跳,然而她是生過孩子的,反應也挺快的。
“快快,把她扶到裡屋去,你們幾個去把接生婆和御醫找來,快啊。”
小白則是一把把林鈺給抱起來,公主抱送到了裡屋,緊張的幾乎不能呼吸,林鈺看他這樣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有些冷呢。
“別緊張,沒那麼恐怖,青青姐說了,疼一會兒孩子就出來了,倒是挺消耗體力的。你叫他們弄點東西我吃,不然沒力氣生產。”
小白哪裡捨得離開,自有人拿了東西過來,林鈺看見桌上的小籠包,不由想起那時候和小白在驛站一起吃小籠包的事情,笑了笑,“我想吃那個。”
反正孩子還沒正式開始生,只是陣痛而已,小白看一眼母親和嬤嬤,兩人都點了點頭。陣痛讓她手有些抖,是小白拿來餵給她吃的,吃完包子,又喝了一碗雞湯。林鈺的鎮定讓接生婆和嬤嬤等都十分佩服,青青略有些不好意思,她那時候好像就已經開始大喊大叫了。
可是產婦雖然是難得的,生產卻沒那麼順利,林鈺的體質偏弱,胎位卻不太正,一開始還好,拖了大半天后,產婦已經沒什麼力氣,孩子卻還是連頭都沒露出來。要說是保大人保小孩,不論是小白還是別人都是選擇保大人,可是眼下這情況,卻比那更糟糕,因爲根本沒有選擇,要不生出來,大人小孩一起平安,生不出來,大人完蛋,小孩也一樣沒救。
殷素素得了消息也來了,宇文器也加派了兩個太醫過來。還是束手無策,催產的湯藥丸藥已經灌進去不少,小白作爲醫生和丈夫更是想盡辦法。林鈺真的是很堅毅的性格,爲了節省力氣甚至沒怎麼哭叫,儘管她幾乎疼暈了好幾次。
“我是不是要死了。”林鈺意識有些模糊,然而她還微微扯了扯嘴角,生孩子的女人,絕對不會很好看的,頭髮散亂。冷汗把頭髮打溼,臉色更白的像鬼一樣。
青青原本一直強忍着,可她的眼淚刷的一下子下來。“不會的,我知道有生產天一夜的,你攢點力氣,等下一鼓作氣孩子就出來了。”
“但願吧。不過我現在倒是有件事想要給你們說。如果萬一我死了的話——”
她的話被白緋若打斷,他緊緊握着她的手,神情好像是繃緊的弦,“沒有萬一,你不會死的!”
林鈺咬了下脣,咬出血,神智方纔清醒了些,“聽我說。老宅的池塘邊第二高的柳樹下的闌干下的第二塊磚裡面有幾封信,去叫人取了來。如果我真的……那是留給你們的東西。”
“別胡說,你會沒事的。”青青也忍不住了,哭着打斷了林鈺,“求求你,別放棄,別拋下我一個人。”
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啊,林鈺很想提醒青青,可是劇烈的疼痛又一次把她淹沒,這一次她沒有力氣控制自己不喊叫出聲,然而即使出聲,可以聽得到聲音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
殷素素一直站在哪裡,背挺的筆直的站了一下午,一句話沒說,此時終於開口了,“去取了來,要快!”
青青和小白恍若未聞,兩個人一個跌坐在哪裡,一個還在拼命鼓勵着半昏迷狀態的妻子。
殷素素的人,動作快是必須的,何況又是這樣的事情,不到兩刻鐘,派去的人就抱了個大楠木匣子來。
“公主,東西在這裡了。”
殷素素點點頭,依然沒說話,接過匣子打開一看,裡面分別是幾個小匣子,一個方的,三個扁平的,方的那個上面寫的是送到皇帝那裡,扁平的三個上面各有三個名字,分別是她自己,青青和小白,顯然是給他們每個人的東西了,也不知道里面是什麼。殷素素掂量了一下,約莫着是信,或者還有銀票地契房契什麼的。
略微有一點意外,她還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一份,不過她也不打開,而是問青青和小白,要不要看裡面的東西,這兩人正緊張着呢,怎麼有時間看這個。
然而情況是真的不好,又是一夜過去,殷素素那裡靈藥用了好幾樣,可太醫也沒辦法了,林鈺已經力竭,昏迷了好久都沒醒過來,也就是千年參王吊着還有一口氣,孩子也沒有生出來,青青和小白都是一日一夜沒吃沒喝,終於控制不住,兩人都在那裡嚎啕大哭,哭的不能自已。
殷素素也沒喝一口水,然而她終究是殷素素,不是別的女人,一手提起一個人,給一巴掌,再提起一個人,給了一巴掌,忙碌的穩婆太醫驚恐之餘也被嚇了一跳,反而各自精神起來。
“哭!哭有什麼用嗎?”她暴躁的道,“人還沒死呢,你們就哭什麼,鈺丫頭還有留給你們的東西,你們要不要看?”
白緋若一時想起那時候林鈺露出的淺淡的笑容,強自精神了一點兒,青青也是一樣,然而看完信後,兩人反而好像是在冰冷大雨裡淋着,又被冰水潑了一頭,青青手都哆嗦了起來,小白倒是鎮定一點兒,靠近了妻子,親吻了一下她依舊溫熱的脣,再看一眼殷素素。
“姐姐,你不看下里面的內容嗎?”他聲音沙啞,哭過的痕跡很明顯,從音調上看依然是強繃着的弦一樣。
“有什麼好看的。”殷素素頗爲暴躁,然而拳頭攥的很緊,緊緊握着好像是鬆不開,“不過是你們太廢物了,我還是那句話,人還沒死。”
其實她也沒有多少信息,她雖然在另想辦法,然而林鈺的運氣到底如何,她也不知道。事實上,她也不是很抱多大的希望,畢竟情況在這裡,不然她也不會把林鈺要求送進宮的盒子送到宇文器那裡了,約莫着這會兒差不多到了他手上了。
倒是青青這會兒也看完了信。深吸了一口,抓着林鈺的手,聲音帶着顫抖。
“你欠我一個解釋。如果你現在死了,我永遠在這件事上不原諒你!”說着說着又掉了淚,“你不捨的吧,快點快點醒來啊。”
宇文器此時正在拆盒子,他也知道林鈺難產的消息,擔心的一夜沒睡安穩,早朝還發了一大通脾氣。然而他卻不好出宮去看她,可是心裡還是猶豫,如果真是難產。不出去的話,豈不是連一面都見不着?
車馬都準備好了,可是他還是拿不定主意,正在遲疑之間。收到了殷素素派人快遞的匣子進來。
“這是我們公主叫人送來的。說是安慧公主清醒時候囑咐叫人送來的。”
“安慧公主如何了?”
“奴才雖然沒見到裡面情況,但是聽說情況很不好,人雖然還有氣,卻昏迷了好久了。”來人也是一臉悲苦之色,他雖然是殷素素的人,在某個時期也聽林鈺管,和林鈺是見過的,對這位安慧公主印象極好。
宇文器一下子站起來。站起來之後才察覺自己失態了,又猛地坐下。揮手叫來人下去,準備叫人來馬上去安慧公主府,然而眼光掃到旁邊的黑檀木匣子,又坐了下來,一面叫人馬上準備,他要出宮,一面打開了盒子,盒子沒鎖,不過有活釦,不難開,打開後,裡面是一封信,另有個銀匣子,有鎖,不過鑰匙在鎖上,也不知道放了什麼貴重物品。
他猶豫了一下,在信和盒子中還是選擇了一封信,開頭就是:“如果您看到這封信的話,我大概已經死了……”
他只看了這一行字,就猛地站了起來,他今天控制不住站起來已經是好幾次了,看着他身邊伺候的大太監無限感慨,“皇上,有些事情做了未必後悔,不做就一定後悔。”
老太監的聲音略有些柔,然而此時卻好像振聾發聵一樣,不亞於洪鐘大呂,他真的不見她最後一面,就算坐得住,真的能不後悔?就算日後叫人戳穿了自己喜歡着那個人,那又怎樣?不過是一點名聲而已,卻是他終生的遺憾,如今時候,小白難道能拒絕他?
他又一次站起來,衝了出去,換了便裝,摒棄了車架,帶着侍衛,勒馬飛奔,好像又一次回到了草原之上。
此時,林鈺卻正在緩緩醒過來,看一看窗外日頭,聲音細弱到聽不見,“原來已經到了這時候了,沒想到我昏迷了那麼久,我記得之前,好像還是半夜……”
小白原本跪在她身邊的,這一下,真是未語淚先流,林鈺卻好像很鎮定,抓着他的手,努力放在嘴邊,“不要忘了我……”
不要忘了我!
他的心一時痛極,難過的說不出話來,似乎明白她想做什麼,忍住淚把手放在她的脣邊,然後她真的狠狠的咬了下去,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鮮血迅速從傷口處涌出來,染紅了她蒼白的脣,緊接着她脫力了,頭一暈,馬上就要進入半昏迷狀態。
然而此時穩婆卻驚喜的叫了起來,“孩子的頭出來了啊!你快加把勁!”
小白一下子愣了,林鈺卻好像明白過來什麼,原本已經有些渙散的眼神漸漸有些光亮,殷素素是最冷靜的,一把把人抓開,叫太醫叫穩婆,自己動手把老人蔘片兒塞進去林鈺嘴裡去。
“含着!生出來,母子活,生不出來,母子死,我這個蠢弟弟也活不下去!”她的暴躁讓她的聲音極其有力,雖然也已經沙啞了。
其實現在的情況,殷素素並不敢打包票孩子是什麼情況,畢竟難產太久了。然而只要把孩子生下來,以太醫的水平,保住林鈺性命還有幾分把握。
小白這會兒也反應過來,忙把另一隻手送到林鈺的嘴邊,“只要你沒事,咬爛了都不要緊。”
林鈺卻沒怎麼聽到,因爲太痛苦了,然而她也沒客氣,劇痛之下哪裡有理智,她所有的理智都用在保持清醒,保持用力,努力把孩子生下來。所以小白另一隻手上又多了一道深深的咬痕,然而鮮血的味道似乎有刺激她的作用,林鈺的堅持,讓太醫和穩婆都認爲奇蹟,原本以爲安慧公主只是迴光返照了。
或許是求生欲,或者是母愛,亦或者是愛情,大概是諸多原因都有,人畢竟是堅強的,求生是本能。總之,在張白龍抓着一個白鬍子老頭衝進產房後,林鈺終於把孩子生下來了,一個兒子,哭聲響亮,暫時看來沒有受到窒息。
然而小白和青青兩個一時還顧不上孩子,全在看昏迷過去的大人,而這時候,白鬍子老頭被張白龍推了過來,“讓他把脈!”
“這是誰啊?”青青眼淚糊了眼睛,根本看不清,不過看得清也不認識。
“這是醫聖!”張白龍簡短的道,完全沒有解釋的意思,也是這時候也不是解釋的時候,生下孩子後力竭而亡的產婦也是有的,眼下看着情況雖然好像好轉了,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是什麼情況,即使林鈺現在的脈象還不錯。
“人沒有大事,只是消耗的厲害了,好生將養一年就是了。”和太醫不一樣,老頭倒是挺有信心,說的斬釘截鐵。
太醫也是這個看法,這時候青青才真是癱軟在地上了,她精神繃得太緊了,一下子竟是暈了過去,太醫順手給診了一下,“沒大事,只是過分激動了,醒來煮碗安神湯灌下去就好。”
小白則是喜極而泣,抱着林鈺大哭,語無倫次的許諾着他自己也聽不到的諾言,殷素素一直是挺直了腰板,筆直的坐着或者站着的,此時卻腳下一軟,跪在在地上,大口的呼吸着口氣。白家夫妻齊王等也都高興不得了,程夫人嘩啦啦落淚,齊王紅了眼眶,白大俠見多了生死,最鎮定的一個,只是打碎了成套的汝窯茶具。
宇文器一路如同旋風一樣衝進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混亂的場面,穩婆把嬰兒喜好包好,卻沒人接過孩子,正好,結果第一個抱孩子的就是他了。不論事後諸人有多惋惜,此時他是很有些錯愕的。
不過這樣也不錯!宇文器看着女子蒼白散亂的臉,說實話,沒什麼美感,但她很平安,大大的鬆了口氣。再低頭看看懷裡的小孩子,不是皺巴巴的,有點紅,還沒睜眼,卻依稀有着她的樣子,長大了一定很俊秀。
不論如何的艱難,至少最後有個好的結局,平安喜樂便是福分了,他很好,她也很好,這樣就很好了,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哪有那麼多的完美。
林鈺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天之後了,房間裡很安靜也很整潔,陽光從玻璃窗照射進來,整個房間好像都籠罩在一種溫暖的金色光芒裡,看起來已經是日暮時分了,金色日光裡還帶着一點淡淡的紅光呢。當然,在牀側趴着的某個人也毫無疑問的被籠罩在這種光芒裡。
白緋若睡得很熟,他的皮膚很白,然而眼底從沒有過的青黑色,臉上從沒冒出過的痘痘和沉重的呼吸在昭示着他的疲勞,是讓人心安的樣子。她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捨得喊醒他,而是打算叫旁邊守着的丫環嬤嬤過來。
不過驚喜的丫環顯然和她不是在同一個頻道里,高聲的尖叫和驚喜聲讓白緋若一下子站了起來,然後林鈺就看到他臉上的神情從疲憊到驚喜,好像是一朵花一樣突然綻放了起來。
林鈺忍不住笑起來,小白卻非常興奮,林鈺發誓在他臉上看見了欣喜若狂的表情,“你醒了?!感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