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殷素素弟弟和義妹那邊,只安排兩個人會不會有點少,畢竟咱們最初就打算從他們身上打開突破口的。”張白龍做了決策後,他的一個手下開口了。這是一個瘦高個中年人,能力雖然不算特別高,但是勝在爲人謹慎,做事周全。
“你考慮的也是,再派一個高手吧,實在是沒辦法了。”張白龍提起此事也是有點犯愁,他如何不知道林鈺這邊也有可能涉及其中,可是眼下最要緊的是控制住消息。“我們只要盯住他們,不要他們外傳了消息就行。他們這一行人的實力不夠,肯定不是收拾掉滄州兩個據點的人馬。再者,如果你只有一個弟弟,你會把他牽扯到這麼危險的消息裡面嗎?”
當然不會,這種事情,內情知道的越少越好,中年人不說話了。另一人也道,“這麼看,障眼法的可能性比較大,而且我們眼下的首要任務還是攔截住傳往京城的消息。”
其實他們猜的也沒錯,按照最初的計劃,林鈺和小白也只會起一個誘餌的作用,真正的內情是不參合的。但當時是因爲情況特殊,林鈺和姜凝雪提前動了手,其他人都沒在,只好先將姜凝雪控制住,冰塵審問出了內情。
張白龍對林鈺這邊的猜測錯誤,林鈺對他起了疑心,可是苦於沒有證據,古代通訊難也暫時放下了。兩人都認爲對方的出現只是一個巧合,都輕輕放過了這邊,倒也算半斤八兩,互相都沒佔到上風。
張白龍安排完事情,排除了林鈺這邊的嫌疑,又迅速的離開了。既然那些人沒有在南邊,只怕此時已經在北邊了,他要趕快趕過去纔是。林鈺則沒有那麼多壓力,她這一路本來就是遊玩的,錢財又充裕,自然一路都是非常愉快的。在滄州嚐了嚐滄州一絕羊腸子後,便朝着下一個州府前進了。
“也不知道青青什麼時候能收到信件。”林鈺每到一個州府就寫信回去,不過她並不知道一直有人監視着她寄回去的信件。
“應該還要一段時間吧,公共郵差還是很慢的,寫完信了?”小白笑道。“我聽說這邊有家店,做的好細點,咱們下去寄信。順便去那邊逛逛吧。”
“南宮前輩呢?”林鈺想起南宮柳,問道,“好像一直都沒看到他啊。”
“訪友去了吧,他在江湖上混了五十年,認識的人可比我多的多了。有些已經退出江湖了,有些原本名聲不太好,或有些怪癖的,咱們也不好冒然拜訪。”小白以爲林鈺還對江湖人感興趣,稍微解釋了一下,“你要想見識武林世家。到了濟南咱們去蕭家拜訪。蕭家雖然不如南宮歐陽獨孤這樣的超級大世家,也是赫赫有名的了。”
“濟南府啊,聽說那邊泉水不少?”林鈺後世曾經去濟南玩過一次。大失所望,泉水都沒了,趵突泉都不冒水,傳說中的大明湖也就是那個樣子。也不知道古代原汁原味的泉城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小白見林鈺挺感興趣,不由的多說了幾句。兩人一邊抱着對泉城的嚮往,一邊朝着郵局那邊走去。古代各地風情都大不相同。不像現代一味的鋼鐵叢林,鋼筋水泥塑造出來能有什麼本質區別?此地雖然小,但是和京城完全不一樣,林鈺一邊四處看,一邊像個好奇寶寶一樣問了許多問題。小白印象中的林鈺一直是有着超過年齡的理智的人,沒想到林鈺也有這麼童趣幼稚的時候。他一邊回答林鈺的問題,心裡一面還覺得有點兒得意,又覺得林鈺其實到底還只是個小丫頭,還要人多照顧。
中肯的說,林鈺這個現代人對古代各地風俗景色確實是個土包子,都沒怎麼見識過,也確實大開了一番眼界。
“怎麼樣,出來看看確實不錯吧。”小白看林鈺很有熱情,不由笑道。“咱們這一路也確實見識了許多好風光。”
林鈺嘆道,“便是這樣歷史上沒留下什麼美名的小城都有這麼漂亮的景色,何況那些美名流傳的地方了?人間天堂的蘇杭,煙花三月的揚州,四季如春的彩雲之南,泉水漫青石的濟南,甚至白雪皚皚的天山,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大草原,這樣的地方又該有什麼樣的美景?”
“說是如此,那樣的遠途顛簸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小白聞言道,“最起碼你需要好些保鏢護衛還要一個醫師吧。”
“你說的也是,我又不會醫術不會武功的。保鏢護院花錢還能找到,一個好的醫生只怕不願意跟着我跋山涉水的。”
林鈺想及此,原本遊天下的雄心就消失了一大半兒,古代又比不現代,沒有飛機火車一類的快速交通工具。擱在現代,到大洋彼岸才用多長時間?現在呢,從京城到揚州,這路才走了一半兒,就花去了快一月個時間。再加上落後的醫療條件,即使是有錢,出門總不如在家裡舒適安全。
“可是我會武功會醫術啊。”小白看林鈺神情有些沮喪,連忙拋出自己說這話的目的,引誘林鈺嫁給他。
“我武功如何你也是知道,雖然不敢說是絕頂高手,武林裡怎麼也算得上一流了。醫術,我師從青帝谷谷主,雖然不如武功進展快,天賦好,也絕不是一般醫生能比的上的。你要是嫁給了我,咱們去哪裡不行?別的不說,去西邊,咱們也有了據點了,天山派也是大派,在西邊的影響力非同一般。”
林鈺聞言笑了起來,小白這又會武功又通醫術,家世好相貌佳,怎麼看也都是一個主角。只是搭配的自己差了點,如果生活真是一本小說的話,任何人好像都比她像主角呢。殷素素那樣的絕世容顏,坎坷複雜到極致的家世處境,復仇文的最佳主角就是他了。
青青?那妥妥的種田升級文啊,孤兒謀生,進入侯府後做丫鬟然後從小丫環一路攀爬到老夫人身邊的高級丫環。然後成功贖身當老闆,還有個可能有秘密的的身世。
連人家張婉兒,那也是深情狗血劇裡的女主標配啊。倒是自己,論相貌,不是最好的,論身世也沒有什麼非常特別的,論能力,既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差的,甚至連進取心都沒多少,性格溫和無特色。嫁人?勉強談了次戀愛卻被棒打鴛鴦了。要是真是女主的話,總該歷經一切坎坷然後不顧一切在一起,再當個某某王妃。某某寵妃,某某毒妃吧。
“在想什麼,這麼出神?”小白本來倒也沒指望林鈺一下子就鬆口答應婚事,可是這笑笑後就不說話的節奏是什麼啊。他一直活的很陽光,本身不是很懂人心。不像自家姐姐那樣是看透人心,縱橫捭闔的九段高手。
“我在想啊,如果說人生如戲,好像我這樣的人不會是個很討喜的主角吧。”林鈺喝了口茶,暗地裡吐糟了自己一回,心情倒是很平和。“那麼平淡的性格。好像都不該做主角似得。譬如對張婉兒,對侯府,我怎麼也該來個奮起。然後華麗歸來,復仇打倒他們纔對。
“你爲什麼不這樣做?”小白聽林鈺說的有趣,倒是沒有立刻說出自己的看法,而是問林鈺道。
“其實想想還是挺帶感的。”林鈺想了下鎮遠侯府那些人對自己求饒的景象,微微一笑。粉紅的脣瓣上挑,如同春花綻放。
“可是。我覺得還是蠻無趣的,那畢竟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一方面是仇不至此,最重要的是我不想把自己的人生浪費在別人身上。如果真的去復什麼仇,起碼三四年要不得閒吧,說不準會更久,成功了後怕會找不到以後的方向,失敗了就更不用說了。”
“你活的果然是很明白的。”小白想起自家那個風華絕代的姐姐對林鈺的評價,這才第一次這麼深切的感覺道,“我姐對我說,別看你平日懶洋洋的,心裡其實是很明白的,有着格外堅定的內心呢。”
“哈哈,她這麼誇我?”林鈺聞言笑的很燦爛,“要說內心堅定,我如果是石頭,她那個就是金剛不壞的。”
“身不由己罷了。”小白對殷素素的瞭解更深些,嘆道“畢竟日日夜夜不能安寢,誰也受不了。”
“看來青青那香料確實是起了很大的作用啊。不過也不知道京城那邊生意怎麼樣?”林鈺不免想起來青青,有些掛心道。
“青青姐在品香宴上大出風頭,又要和我姐聯合做生意,只怕這會兒正賺的缸滿鉢滿,笑的正歡呢!”小白想了想又道,“真可惜我來得晚,沒趕上好時候,不然參合一散股也行啊。”
“這倒是,她可是有獨家秘方的,只要給她機會,發展起來總是很快的。”林鈺想想也是如此,也笑了起來,“說起來,只怕我回京的時候,她的身家都超過我了。”
兩人對青青的情況猜測的都很樂觀,可惜兩人猜的一點都不對,青青此刻一點兒都不高興,正在大發脾氣。
本來吧,一切都如兩人想象的那樣,青青自品香宴出了風頭後,生意就一直都很好,好的簡直讓人無法拒絕。和殷素素名下的花信坊聯合後,她的香料生意更是紅火了起來。雖然在花信坊的銷售殷素素要抽頭,可是花信坊那邊的銷量大啊。青青最近一直都在忙着擴大生產的工作,間或接上幾個不能拒絕的大貴族或者皇室的活兒,日子過得也確實很充實。
加上林鈺那邊的信件一直都不斷,京城這邊的消息也被壓了下去,她知道林鈺過的不壞,也就不怎麼擔心林鈺的情況了,專心的忙生意上的事情。誰會討厭賺大錢啊,所以她的心情一直都很不錯,可是今天她確實是生氣了,而且是大發雷霆,地面上杯子茶壺的碎片到處都是,茶水也濺了一地。
丫環們很少見青青發脾氣,都嚇壞了。這個點兒正是吃飯的點,送飯的人剛剛走到院子門口,就大大的吃了一驚,拉過一個相熟的丫環問道。
“小鈴鐺,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怎麼都跑到院子裡罰站來了,這個天氣雖然不是最熱的時候了,太陽還是很毒的。”
“你不知道,大小姐發了好大的脾氣呢!你等下再進去,叫海棠姐姐問問,不然你冒然進去,肯定要被訓斥。”小鈴鐺想起剛剛青青發脾氣的場景,還是心有餘悸,實在是平日性格溫和的人發起脾氣來格外的讓人吃驚。
兩位主子的性格溫和是出了名的,廚娘也知道。忍不住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大小姐性格雖然不如二小姐好,可也只是嘴上厲害。其實心腸比二小姐還軟和呢,怎麼會突然發這麼大的脾氣?誰招惹的?”
廚娘一邊說着,臉上一邊已經有了些怒氣,小鈴鐺見此,小聲道。“我說給你,你可別亂說啊。”
“自然不會亂說,只是哪個沒良心的竟然惹得大小姐這麼大的怒氣!咱們能賣身到這個主家也是燒高香了的,主人不朝打暮罵的,吃住都不錯,活兒不重。也沒有那些糟心事兒,月錢也給的也不少。再有什麼吃裡扒外的也實在是良心被狗吃了!”
“哪裡是這事,雖然說是賣身。可是主子這般的溫和憐下,我們這些姐妹說起來誰不是滿心感激的?”小鈴鐺壓低了聲音道,“是因爲外面的事,我看到海棠姐姐拿了一大紅燙金的帖子進來,還有封信。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帖子和信。大小姐看了後氣的非常,竟是直接把小几給掀了。我聽着喊得好像是‘欺人太甚’似得。”
“欺人太甚?!”廚娘也吃了一驚,想了想道。“咱們家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按說不會惹出什麼事來。不過兩位小姐都是嬌客,尤其二小姐相貌也着實俊,連皇上的七皇子都傾心二小姐呢,莫不是因爲這事惹出的事端?我聽買菜的老張說,七皇子已經定了柳家的二小姐爲正妃,還定了兩個側妃,一個什麼什麼郎的孫家的小姐,一個御史家的小姐,叫什麼獨孤零的。”
小鈴鐺還要說什麼,那邊海棠已經招呼她過去了,“你們兩個在那裡嘰咕什麼?快過來收拾東西,既然一時收拾不出來,大小姐叫廚娘把午飯擺在小花廳,那邊也涼快。”
海棠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小鈴鐺和廚娘兩個連忙跑着過去,忙碌去了。不過廚娘猜的沒錯,青青如此動怒確實因爲七皇子宇文毅的婚事。
人都有個親疏遠近之分,對於青青來說,如今和她相依爲命的林鈺的重要性遠超一切人,便是皇帝皇子這樣的尊貴人兒也不例外。
七皇子對林鈺的深情,這樣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青青沒看見。可是青青卻看的見,自從遇見這個七皇子後,林鈺不是被殃及池魚遇險,就是陷入緋聞中名聲受損。這最後一次,七皇子宇文毅不管不顧要私奔,說起來此情是感人了,可是結果呢?
宇文毅完全不受什麼影響,一正妃兩側妃一應俱全,都是名門淑女,馬上就要大婚,別說正妃,就是側妃也是滿了額了。林鈺呢,因爲此事,哭的肝腸寸斷,然後被迫倉促狼狽出京躲避,中間還差點兒遇險,半年一年內不能回來。如果不是有小白陪着,她一個姑娘家在外面還指不定怎麼淒涼呢。
這也罷了,青青雖然生氣,可是也能想的過。畢竟皇子就是皇子,在皇權社會確實比尋常人尊貴的多。俗話雖然說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可是你見哪個皇子因爲殺了個把倆的平民百姓被問死罪的?而林鈺雖然被迫出京,可是到底也保住了一條命,也算勉強全身而退。
從此不想見也就是了,可你把請帖送來算什麼事!讓小玉去看你一妻二妾盡享齊人之福嗎?還是讓小鈺看你大喜之日,滿堂大紅的景象?如果小玉真去婚禮,完全可以想象別人能用什麼樣的吐沫星子淹死她啊!
這也實在是太欺人太甚了!青青越想越覺得憤怒,再看看那附的一封信,看了半張紙,更是氣的七竅生煙。這宇文毅還好意思訴說自己的深情不悔,小鈺都已經被他害成這樣了!
想到那日林鈺抱住她大哭,哭的肝腸寸斷,她簡直是出離的憤怒了,又替林鈺傷心。這一氣之下,她推翻了手邊的桌几,連帶茶壺茶杯花瓶什麼的都碎了一地。好在她沒有用古董裝飾的習慣,不然這一下隨時可就大了。當然,那請帖和信件都落入茶水中沾污了。
青青哪裡顧得那個,破口大罵了一通,發泄完了脾氣,氣漸漸的平復了一些,索性化悲憤爲食量,吃飯去了。她自去吃飯,扔下了一個爛攤子沒收拾,倒給收拾的丫環下人們增添了不少煩惱。
其實這茶杯茶壺花瓶都好收拾,收拾好了碎片,掃乾淨地面,換上備用的茶具擺件什麼的,並不是什麼費事的事情。關鍵的是那信件和請帖,該怎麼收拾,海棠等人着實沒有一個好想法。看青青之前怒氣非常的樣子,似乎直接扔了比較好。可是看着又是比較重要的東西,萬一扔了燒了,青青要找不到,怕又要發脾氣。更有一件事,那請帖還好說,那信件上的字跡被水打溼了,許多字跡都模糊了,要不要晾曬一下?
“算了,咱們還是小心點吧,小鈴鐺你拿到裡間窗臺上曬曬,注意別讓別人看到上面的字跡。”海棠還是有點兒保密意識的,總覺得能讓青青發怒如此,必然信件上的內容有些不妥,自然不能讓別人看見內容。
至於她和小鈴鐺,甚至大部分丫環,她們基本都不識字,但是有幾個管家是識文斷字的,若晾曬在外間,讓人看見了不好。
果然,飯後青青想起來此事,問過了海棠,對她的處置很滿意。要以青青的性格,索性而一股腦燒了,可是畢竟是給林鈺的信件,林鈺還沒看過,自己給燒了總是不好,晾乾了後,收拾起來,等林鈺回來再看好了。
青青也不擔心林鈺因爲此信產生什麼動搖的想法,以她對林鈺的瞭解,林鈺對感情有一定的潔癖,對自己的要求也有底線。等林鈺從揚州回來,宇文毅早大婚完了,說不準兒子都生出來了。林鈺之前就曾說過,她的感情一定要是純白無辜的,怎麼還會和一有妻有子的男人有所牽扯?
不過,到底還是越想越生氣,小鈴鐺說已經曬乾了後,青青也懶得再看後面的內容,直接裝進信封裡封存好,收拾到隱蔽的位置。做完這一切後,青青才坐在那裡靜靜的喝茶,隨手翻着一本樂府詩集,慢慢的平復怒氣。
正看到一首清麗的樂府詩,海棠走了進來,稟報道,“大小姐,昭雅縣主來了。”
青青放下手中的詩卷,站起身來,無論從身份地位上,還是從感情恩情上,她都應該起身迎接一下,只是她也沒想明白殷素素來做什麼?她就很忙碌了,殷素素比她還要忙碌,生意自不用說,作爲縣主身份還有必須的應酬來往,還有許多暗地裡的事情要忙。聽說最近她以一女子之身,還當了一位皇子一位公主的夫子,端的是風光無比。
她剛站起來,走到門口,殷素素就已經扶着丫環的手進來了。她還是漂亮的那麼炫目,夏日正午的日光竟被她的光彩給遮掩住了。
“素素姐,今兒怎麼有空過來?”青青心下讚歎她的美貌,倒把怒氣消弭了不少。
殷素素進來一打量客廳,便瞅見換了桌上茶具裝飾,再看看青青的臉色便有幾分瞭然,沒回答青青,反而問道,“看你的神色,很不高興啊,這是怎麼回事?誰惹你生氣了?”
“別提了,我今天都快被氣死了。”青青先是頓了頓,還是嘆氣道,又把剛剛發生的事情給殷素素說了一遍,又對殷素素提了自己對此事的處置。
不想殷素素對她的看法卻不甚贊同,“青青,在我看來,你這麼處置很不妥當啊。”
“不妥當?”青青有點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