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林鈺?林妹妹?”
殷幸一聽說這一身紫衣的少女是林鈺,也就是傳聞中殷素素頗爲寵愛的義妹,本人又是這般的美貌,神情立刻從面對管事的倨傲變成了一種熱情殷勤的笑容。
看的林鈺是嘆息不已,她今兒是第一次見這殷幸,難免細細打量過一番,他身上穿着管事提供的青色絲綢長袍,相貌呢,算是極其俊秀了,下巴和嘴脣處和殷素素頗爲相像,可以看得出有比較明顯的親緣關係。
不過殷幸當然不會有殷素素那種傾城的魅力,即使單從五官精緻上比小白也差了一大截。氣質麼,身材偏瘦,膚白貌美,又是個舉人,應該還是挺文雅的,可惜此時無論是剛剛的倨傲和眼下的熱切,都破壞了他原本文人應有的那種優雅寧和的氣質,也無法給林鈺留下好的第一印象。
可是,這畢竟是殷素素的親弟弟,即使當年把她親孃氣走的外室所生,可也是和她有着一半相同血緣,除了殷素素之外唯一的殷家人的親弟弟。
雖然殷幸和殷素素不親,反而投到了三皇子那邊,可林鈺知道殷素素對殷幸還是比較關切。愛屋及烏,看在殷素素的面子上也要對他的親弟弟態度和藹一些,至少不能表現出自己的不屑。
雖然從殷幸剛剛的表現以及聽聞的一點軼聞,林鈺還真的有點看不上殷幸的,雖然他的表現也是人之常情。
“林妹妹現在住在瀾苑?”正好處理好了門口的小羊鬧劇。殷幸便藉機和林鈺同行,一邊走一邊找話題,“瀾苑的景色不錯吧。”
“是挺好的。”林鈺笑道。“後面的湖水好生壯闊。看着心裡就敞亮呢。”
“林妹妹讀過書沒有?要說湖面種荷花最好了,我記得古人有一句詩,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殷幸開始賣弄自己的詩才了,看林鈺微笑不語,只當是林鈺讚許,便使勁兒賣弄自己的文才。越說越多,滔滔不絕,幾乎只給林鈺留下了個恩恩的機會。
“還有……。聽說過……嗎?你不知道……”
終於到了二門處,林鈺連忙道,“殷大哥,我出去了大半天。要回去休息了。您就不用費事送我了。”
“不用,不用,我不累。”殷幸正說到高興處,忙道,“我送你回內院……”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不累,我可累了,林鈺還真怕他沒完沒了。一邊說着,一邊頭也不回的走了。
“羅衫少女正年少。玉面桃腮美笑顏,下面兩句接什麼好呢?”
殷幸看着穿着煙紫色羅裙的少女一路遠去,心頭一陣火熱。自己雖有幾個通房丫環,卻沒有一分趕得上林鈺的三分顏色。林鈺這一路但笑不語,他只當對方是欽佩自己的才華,加上看過的才子佳人的故事不由在他腦海裡浮現,心裡好像貓爪兒抓的一樣癢癢。
他看了看二門上工作的媳婦,很少見的大方的掏出了半兩銀子的賞銀,給對方道,“你多給我說說我姐姐這位義妹的情況,家世怎樣?年齡多大,可曾許人?說的詳細了,這五錢五分銀子就給你了。”
還五錢五分銀子,生怕自己多花的這五分銀子別人不知道似的,那媳婦心下腹誹。這媳婦在瀾苑二門上工作,一月是一兩銀子月錢,真有來客還另有賞賜,收入不菲。其實半兩銀子的賞錢也不算少,可是殷幸很小人強調了一下五錢後面五分的零頭,惹得對方心裡挺不爽快的。
“你怎麼不說?”
那媳婦子想想,林鈺的情況是隨便問誰都能打聽到的,這位爺素來是個鐵公雞,他的銀子卻是難得的,這半兩銀子不賺白不賺,便道,“我這不是先想想怎麼說比較有條理嘛。”
“那你也想的時間太長了點。”殷幸有些不滿道,“你要不說,我可就問別人去了。”
那媳婦連忙道,“我眼下已經想好了,幸少爺找別人的話,別人也要現想不是。鈺小姐年紀不大,今年才十六,是鎮遠侯府林老夫人的堂侄女兒,父母早先就亡故了,一直在鎮遠侯府長大的。後來林老夫人做主,說要給鎮遠侯做如夫人的,但是隻剛定下親事,雖然請客喝酒交換帖子了,卻還沒正式成親。然後鎮遠侯就鬧着要娶那姓張的狐狸精,並一發連着他表妹也給趕出去了。後來和夫人漸漸的走近了,便認了她當義妹。”
“也就是說,林家妹子其實是嫁過人的!”殷幸心裡一聽,不爽了起來,“真是胡鬧,既然嫁過人,應該梳婦人頭纔是!”
其實當時風氣開放,並沒多少講究,只要好看,隨便你怎麼梳頭髮都行,除了少數酸儒講究個古風,倒也沒有人講究那麼多。
殷幸更不爽的是,林鈺只是個孤女,並沒多少依恃,堂姑母那邊鬧的那樣,是不用想着借力了。他覺得他是殷家的唯一繼承人,他那前二十年從沒聽過生父還當到了一品大員,他自己又是舉人,還靠着三皇子提拔,轉眼明年進了進士,一準兒立馬就能當上四五品官,到時候憑自己的本事,難道還不扶搖而上?當個一品大員也不會很難,甚至封侯封王也是難說的事。
林鈺是個孤女,又是嫁過人做妾的,即使只是名義上的,但是就像大姑娘剛拜完堂還沒洞房就被休了一樣,那是稱不得清白的。那麼林鈺可做不得自己這個未來一品大員的正室夫人,也就是能當個側室的命。
可是,真要娶之爲側室,她也未必願意,這樣也不好幫自己在殷素素處加分啊。殷幸打聽林鈺的消息,一方面是因爲林鈺紫羅輕衫,笑顏如花,確實漂亮,另一方面也是爲了討好增加自己在殷素素心中的地位。因爲他來了幾次,都聽人說殷素素很寵愛這個義妹,一年四季送衣裳首飾的,還都是上上等的貨色。
也是他疏忽,雖然認了親一個多月了,也聽說殷素素有個義妹,卻沒多想,也從沒打聽過林鈺的底細,只當必然是哪家官宦的女兒。此時一見面,雖然不說驚爲天人,可也見對方姿容清豔,舉止談吐優雅,心生愛慕。又覺得定是哪家官宦的女兒,娶了回來多少也有些助力。
可是一打聽,就大失所望了,林鈺雖然也算是官宦之女,可是父母早已經亡故了,有個鎮遠侯府老夫人的堂姑母,可是鎮遠侯府那點事他也聽聞過,是不用想着借力了。可是,這姑娘確實也漂亮,而且如果她答應給自己做側室的話,也能幫着自己在殷素素面前說說話不是。
他神色一會明一會兒暗的,聯繫之前他那兩句歪詩,那媳婦子見識的人多了,看人看的準的很,倒是猜着他的七八分心思。
“幸少爺你可別亂打主意,這姑娘心氣高着呢,七皇子要娶她當側妃,她都不願意的。”
殷幸壓根不信,“一個孤女而已,能當皇子側妃那是燒高香了,還不願意,我可不信。”
“你別小看了鈺小姐,她雖然是孤女,身家厚實着呢,有良田百頃,還有鋪面,還有酒樓。”那媳婦冷笑道,“他今年中秋節禮,往這邊送了差不多這個數的節禮呢。”
說着,那媳婦伸出五根手指頭晃了晃。
“五十兩?”殷幸想想自己的那節禮,也就是三十兩,便給翻了個倍。
“五十兩哪裡拿得出去門?少不了五百兩!”那媳婦笑道,“饒是這樣,她還說送的不多,請我家夫人不要責怪呢。”
“她這麼有錢?”殷幸大驚,心下卻又開始思量盤算起來了,自己的經濟狀況可不算好啊。另外一對比自己送的節禮,又覺得有些寒酸了,或者當時還是應該花上五兩銀子買上兩罈子酒的?畢竟這樣的話,羊酒俱全了。
他原本心裡打定了的主意又開始動搖了起來,正在沉吟不語間,那邊過來一個人道,“幸少爺,你怎麼在這裡不走了,倒叫我好找,剛剛縣主回來了,看了你送的禮物,叫你過去呢。”
殷幸對這個有着絕世美貌的姐姐還是有點畏懼的,殷素素叫他,連忙走了,臨走時候那五錢五分銀子還緊緊的握在手裡。
那媳婦子費了半天口水,五錢五分銀子卻還沒拿到手,心裡別提多惱火了。當着面不好說什麼,等殷幸和來找他的人走了,難免背地下罵上幾句。
“果然是下作娼婦生的賤貨雜種,真是上不檯面,眼皮子淺不說,還打那齷齪主意,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個什麼德行。”
她當年是殷素素生母院子裡使喚的小丫環,對於氣的主母離開併發生意外的外室所生子本就沒什麼好感。此番殷幸更是將她給得罪投了。
“平嫂子,你罵誰呢?”她正罵着,那邊大門上的管事卻走了過來。
“一個不聽話的小廝罷了,倒是你,眼下還不到換班時候吧,怎麼鬧得這麼狼狽。”
“還不是那幸少爺,合共送了那麼點節禮過來,還惹出一篇故事。”大門管事說了門口那場因羊引起的笑話,抱怨道,“把我弄的也怪狼狽,我備的衣服又給他穿走了,便先回來換衣服。”
其實大門管事倒是看見了殷幸剛剛離開了,也猜着這媳婦罵的是誰,可是他自己還想破口大罵呢,自然對那媳婦背地下對殷幸的無禮充耳不聞了。
而此時,殷幸正在站在殷素素背後,而殷素素卻站在那三隻羊的旁邊,看着那三隻羊,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