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陣陣揚起摻着帶有血腥味的沙塵,刮在臉上,立即生成細小的狹長的口子,生疼生疼的。
馬車突然減速了,我張開眼睛,能看到淳于整齊劃一的軍隊了。腳踏震動地面,漫漫黃沙彌散空中,渲染成枯黃悲壯的色彩。士兵已經站好陣隊,兩軍對峙,場面雄偉壯觀,帶着視死如歸的蒼茫蕭瑟。
呵!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誰是誰非,苦的都是老百姓。
對面的淳于王朝的戰旗高舉招展,颯颯作響。花蘿蔔身披戰袍,雄姿英發,傲首挺立在隊伍的最前方。我愣愣地凝視着他,距離太遠,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看得出來他消瘦了。
我心裡惴惴不安,好像跳蚤在不停亂跳作祟。
空炫的陽光,照射在士兵的側臉,凌厲犀利的眼眸中積聚着熊熊殺意,還有氣吞山河的霸氣。
兩軍隊伍漸漸逼近,擂鼓陣陣,好似每一聲都敲擊在我的心上,壓迫着我的血管,心跳不禁加速。
我漸漸看清了那張讓我朝思暮想的臉,花蘿蔔真的瘦了,下巴尖了,連臉頰都凹進去了。下巴生氣一層胡茬,還有兩個深深的黑眼圈,咋把自己變成了蘿蔔乾,這是什麼形象嘛!憔悴頹廢,在這偏遠之地沒有美女的滋潤就成這樣了?
赫雷手一揮,全軍立即停下步伐。
“玄徹王爺,不知爲何有意驚擾駑國?”赫雷雄渾有力的聲音響起,穿透颯颯風聲。
玄徹騎着馬,隻身上前一段距離,“赫雷大將軍盛情難卻,特‘邀’本王愛妃到貴軍營做客多時,愛妃少不更事,玩心極重,故而忘返,本王思卿心切,特此在這裡迎接回國。”玄徹看着我的眼眸倏然收緊,直直的注視着我身上的繩索,“這就是駑國的待客之道?”
沒想到花蘿蔔說起冠冕堂皇的話還是一套一套,挺像那麼一回事的。難道說,動手打仗之前,敵對雙方還要咬文嚼字一翻,發一發身上的文騷氣。婆婆媽媽真麻煩,要麼就真刀真槍,轟轟烈烈打一場,要麼就回家拿針線,繡枕頭去。
花蘿蔔眼眸直愣愣地盯着我,一瞬都不瞬,深怕錯過我的任何一個表情。他幽黑色的眼眸散發着懾人的魅力,好似有一股吸引力要把我捲入,吸進去。
“賀蘭王妃在軍營裡做客,玩得樂不思蜀,不知王爺也要來嘛!”赫雷冷鷙陰森的眼眸中蘊含着邪惡的笑意。
“啊!”我失聲尖叫起來,怎麼忘了這層關係。蝶舞曾經喜歡的可是花蘿蔔,而赫雷心思又全在蝶舞身上,這不是“情人見面,分外眼紅”了嘛!
慘了,慘了!萬一花蘿蔔落到了赫雷手裡就不像上次刮蘿蔔那麼簡單了,說不定要被切成蘿蔔塊燉排骨,切成蘿蔔絲包糰子,榨成蘿蔔汁美容養顏……我甩甩頭,不能想下去了。
“既然赫雷將軍不肯放人,那隻好……”玄徹慢條斯理地說道。
一時間兩邊的戰鼓齊擂,似響雷不斷,震動了這片荒涼的土地,沙塵被激起,飄旋迴蕩在空中——
野蠻人,話不投機就要動手打人了,知不知道衝動是魔鬼啊。
“咳咳!”我清清嗓子,然後大聲嚷嚷起來,“花蘿蔔,我懷孕了,你攻打就是要一屍兩命的,快回去吧!他們挺有人道主義的,對我這個人質也不賴,用好吃好喝像菩薩一樣供養着我。”我一字一句說得極慢,也不想想我是在跟誰比音量,有一個擴音喇叭就好了,“他們還派了一個小跟屁蟲任我差遣呢。”我鄙夷的瞥了哈特一眼。
玄徹傻愣愣地呆滯了一會兒,“雪兒,你懷孕了?”
花蘿蔔是不是傷還沒有痊癒,反應真的是慢慢拍。當然不可能啊,還不是爲了讓你快點撤兵回去。懷孕,流產,還不是爲了提醒你蝶舞,赫雷可以拿我威脅你,那麼你怎麼不可以用蝶舞威脅他。直接提及蝶舞肯定激起赫雷的鬥志,燃起他戰鬥的慾望。唉!都是老夫老妻了,咋就沒有一點默契呢!
對於這塊大木頭,我只能把他罵回去了,“我在這裡逍遙自在,有吃,有喝,還有帥哥,我賀蘭飛雪能一輩子過這樣的生活,夫婦何求啊。你回去吧!我今天休了你,我不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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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我毫無尊嚴地罵到這個份上了,他應該要撤兵回去了吧!
兩邊的士兵都呆愣了,只是史無前例,後估計也不會有人來效仿。居然在血雨腥風的戰場上,一對小夫妻在吵架鬧離婚。他們手鬆垮垮地拿着矛盾,頭一會兒看向我,一會兒轉向玄徹,絲毫沒有打仗的心思了。他們當自己是在看3D電影啊,一個個都看的津津有味的。
“雪兒,不要鬧了!”玄徹慍怒地訓斥道。
還要再加點料,喉嚨乾澀奇癢,我對哈特沙啞地說道:“把水袋下邊割破了。”牛肚子水袋正好是一個喇叭形,做成了一個簡易擴音器,哈特把開口放在我的嘴邊,這樣講話省力多了,“哈特對我很好,我移情別戀了,我們要製造好多哈密瓜,你就不要來破壞我的幸福了。”
聽我這麼一說,哈特眼眸一亮,臉色一震,“真的?”
“還跟你煮的呢!”我沒好氣地衝了他一句。
玄徹舉兵進攻之際,一抹倩麗的黑影飄到他的旁邊,是蝶影。她應該會告訴玄徹事情的始末,還有我們的計劃。
玄徹瞭望了我一眼,幽深的眼眸中隱逸着波濤,我知道一切不用多說,一個眼神就足夠了。
很快玄徹拔旗退兵,灰頭土臉,喪氣地離開了。
我凝視着那抹漸行漸遠的身影,不忍眨一下眼睛。牢牢鐫刻在心裡。心頭泛起酸澀的泡泡,鼻子一酸,淚滴滑落——滾落在地,潤溼了塵埃。
“既然這麼捨不得,爲什麼還要罵走他?”
車軲轆緩緩前行,我幽幽地開口,“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就站在他面前,他卻不知道我愛他。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明明站在他面前,他卻不知道我愛他;而是,明明知道我們彼此相愛,卻不能在一起。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明明知道我們彼此相愛,卻不能在一起;而是,明明無法抵擋這股想念,卻還是故意裝作絲毫沒有把他放心裡。”泰戈爾的詩,以前覺得這份淒涼的愛很美,現在才明白那份觸摸不及後面佈滿的滿是傷痛。
酸澀的淚水盈滿了眼眶,模糊了我的視線,天地都是蒼茫茫的一色,暗沉暗沉,重重的積壓在我的心頭……似乎呼吸都艱難起來。
眼前漸漸昏暗起來,意識模糊混沌不清——
再次醒來已經到了第二天上午了,稀薄的晨曦斜射,沙子反射出金燦燦的光芒,漫入帳篷,帶來的暖融融的感覺。
我就這樣醒來之後,木愣愣地盯着窗外看似沉寂寧靜的清晨。
“雪兒,你醒了?”趴在的我牀邊睡了一晚的哈特爬起來,揉着惺忪的眼睛。
“廢話!有見過睜着眼睛睡覺的嗎!”我心情不爽就是想找個人練練口才,活動活動一下臉部肌肉,“除非那是死人和魚。”
哈特一點都不生氣,溫潤地說道:“雪兒,你要改改脾氣了,軍醫來診斷過了,你是真的懷孕氣血不足才暈倒的。”
“啊?”我驚訝地叫了一聲,我的嘴巴這麼靈啊,前一刻我就隨便說了一聲,後一刻就成真了。那我快去買彩票,肯定中大獎。
“真的,還是假的?”我睇視着哈特,“你在開我玩笑?”
哈特激動地握起我的手,“真的,真的,你真的有寶寶了!”
“又不是你的寶寶,你激動個啥?”我抽回了手,下達逐客令:“你給我滾出去!”我要好好理理自己的思緒。
我要當媽媽了?這個身份我一時還接受不了,帥哥還沒有泡多少,還有好多地方還沒有去闖蕩就要帶個拖油瓶,人生啊,就此從彩色蛻變到黑白兩色了。
再說了,一個孩子就是一份責任,讓你飽嘗人間“三苦”,懷孕時期是受苦,生孩子時的痛苦,還有養育孩子的辛苦。
灑脫一點,不要這個孩子得了?唉——我又不是自來水管,說流就流,大傷元氣不說,還容易患上後遺症,在加上這裡技術水平有限,少不了皮肉之痛。
我手掌緊貼腹部,真的很難想象這裡面有一個小生命了。
“準媽媽,現在的感覺如何啊?”不知什麼時候蝶影站在了我的旁邊,神出鬼沒的。
我一開口就問:“玄徹呢,他現在怎麼樣了?”
“果然情比金堅那,一醒來就開始想他了!”蝶影抓住機會就嘲笑我,“他啊,現在激動興奮地不要睡覺休息了,在想你們倆娃的名字了。”
“名字?太早了吧!不過老人家常說名字取得低賤一些好養活,所以不用那麼用心,隨便一點就好了。狗娃子,毛丫頭,兔崽子,都不錯啊。”
蝶影不緊瞪大眼睛,感嘆一句:“好有良心的孃親啊!不過,你們的娃是‘地’字輩的。”
地?眸光一閃,“有了!就叫淳于地板,淳于地理或者淳于地弟。”我手託下巴深思,“淳于這個姓不好,聽上去就像‘蠢驢’。”
蝶影腳沒有站穩,一個踉蹌。
“蝶影,你的魅舞影對寶寶有傷害嗎?”細想一下最近中毒和喝中藥的頻率太頻繁了。
“你不說我都忘了。”蝶影從衣袖中取出陶瓷小罐子,打開蓋子爬出一條胖乎乎,圓鼓鼓的銀色大菜蟲——小烏斯。“門主讓我把它交給你,每天吸你兩滴血,你身體裡的殘餘中藥和毒素都不會進入胎兒,還可以清理你血液中的垃圾。”
我抓過小烏斯,親親,“小烏斯啊,想死媽媽了,你想我了嗎?”
小烏斯似乎聽懂了我的話,扭動着尾巴迴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