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語仙走進正廳的時候,正看見柳絮兒渾身滴答着水,臉上的粉糊了一層,髮髻也歪倒在一邊,甚是狼狽。
她身邊跟着幾個家奴,穿着柳府的衣裳,一個個氣勢洶洶,正薅着方纔還頤指氣使要下去出氣的蘇蘇。
見到舞語仙,蘇蘇瞬間激動起來,掙扎着喊道:“小姐,她硬要闖上去!”
她神色緊張地看了看樓上,顯然是擔心少少爺被柳絮兒發現。
店內的夥計們也紛紛上前阻攔,還有幾個在旁邊幫忙的老百姓,此時也義憤填膺,圍着柳絮兒指指點點。
“你這是哪家的姑娘,居然如此蠻橫!”
“話也不說就動手打人,這是什麼家教。”
“還要闖人家內宅,是不是太過分了?!”
議論聲四起,可是看着她派頭十足,衆人也不敢直接阻攔。
只是店裡的夥計們攔在樓梯口,怎麼也不肯放柳絮兒他們上去。
狠狠甩了一把臉上的水,柳絮兒指着舞語仙破口大罵:“你個不要臉的,離了王府也不消停!京都有醫館也有醫會,你還要組織什麼惠民藥坊!?現在被識破了,竟指示店裡的人對本姑娘行兇!今天,你把人交出來便罷了,若是不交我就拆了你這破店!”
湊近了舞語仙才發現,柳絮兒臉上花了的脂粉底下,藏着淡淡一層黑色,那色塊並不均勻,遠遠看着倒像是在臉上寫了幾個字,但是沒擦乾淨。
米團兒當日趁着她醉倒,在柳絮兒臉上留了兩列小楷,婢女們發覺的時候已經乾透了,這兩日功夫還是沒能徹底洗淨。
但是得了榭北行的允諾,自以爲坐上王妃寶座的柳絮兒,卻按捺不住,要出來滋事了。
見舞語仙目光直勾勾掃在自己臉頰上,柳絮兒才意識到脂粉花了,自己竭盡全力遮蓋的墨跡怕是又露了出來,下意識用手去擋之餘,她怒氣更勝。
“舞語仙你這是什麼德行!外貌不整便跑出來丟人,真是不知檢點!”
被對方這麼個落湯雞數落,舞語仙心中自然是有幾分不悅,她緩緩摸了摸額頭,這才發現自己將藥膏蹭在臉上了。
“治病救人難免顧不上,就像柳二小姐一樣,出來擾事,也有溼了全身的時候。我看咱們二人也不必五十步笑百步了吧。”擦掉臉上的續骨膏,舞語仙冷冷回懟道。
聽聞對方譏諷自己,柳絮兒對着身邊幾人吼道:“你們都是死人啊,給我衝上去,把那個潑水的野種給我抓下來!”
柳府家丁們得了主子的勢,也不再拉扯,握拳便向着醫館夥計們身上招呼。
胡成聽聞動靜越來越大,實在不放心,從後院衝過來。
街坊們見打成一團,拉的拉勸的勸,可架不住柳絮兒鬥雞一般,毫不讓步。
“誰敢攔着,就給我往死裡打!”
蘇蘇頭髮被人拽住,想要掙扎,卻疼的面目扭曲:“你不要遷怒別人,是我先找你麻煩的,有本事你就朝我來。這店裡除了夥計們,就是我家小姐和我,哪有什麼小孩。我看你是眼睛也花了,腦子也壞了!”
柳絮兒惡狠狠轉身,看着奮力掙扎的蘇蘇,伸手就是一個耳光。
“你以爲我會放過你嗎!?京都建立藥坊,必須有醫會首肯,你們百歲堂的招牌到現在還扔在地上,又想起作妖弄什麼惠民藥坊!?他們這些愚民蠢笨,可別以爲本小姐也是這麼好糊弄的!你們主僕打的什麼算盤,我一看便知!”
說罷,柳絮兒揚起手便又要打過去。
蘇蘇請戰下去理論的時候,只是準備打一場口水戰,贏了掙點面子,輸了也不損失什麼。可她沒想到,早已經將舞語仙視作眼中釘的柳絮兒,如今是憋着氣兒,非要在大婚之前將舞語仙徹底磨滅了,方能解氣。
見蘇蘇找上門來,她更是毫不留情,立刻命人動手。
樓上看到蘇蘇吃虧,明修一時着急,便將給舞語仙擦臉的一盆水全部潑了下去。
縮回來的時候,動作稍慢了些,柳絮兒雖沒看清楚是誰,可也分辨出是個孩子。
此刻家僕們拼命向上衝,而蘇蘇已經被打的嘴角涌血。
舞語仙看着已經涌上二樓的家丁,又看了看雙頰紅腫的蘇蘇,一時分身乏術,氣憤不已:“都給我住手!住手!”
沒人理會她說什麼,柳絮兒看着舞語仙氣急敗壞的樣子,嘴角抹笑:“自從你回來,不是囂張的很嗎?今日我就讓你知道,誰纔是主子,纔是奴才!”
說罷她擡起腳來,對着蘇蘇的腹部狠狠踹下。
這女人竟然還想在王爺面前揭露自己下毒之事,想讓她柳絮兒一敗塗地。
王爺愛重,不僅沒有責怪,還許下三日期限答覆婚事,柳絮兒必要趁此時機徹底剷除舞語仙,才能高枕無憂。
“別管奴婢了,小姐,不能讓他們上去啊!”蘇蘇喊了一聲,掙扎上前,狠狠抱住柳絮兒。
幾絲頭髮被生生扯下,柳絮兒見蘇蘇這般不要命,惡狠狠拔下發簪,就要朝她臉上戳去。
家丁們已經衝上三樓樓梯拐角處,眼看就要到房門跟前了。
舞語仙恨極,顧不得其他,從旁邊拉起一根木棍,以棍做槍便刺了過去。
深閨秀女哪見過這陣仗,柳絮兒頓時被舞語仙一棍砸中虎口,頓時半條胳膊都沒了知覺。
“你,你……我的胳膊斷了!”柳絮兒髮簪落地,抱着自己的手,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舞語仙,“你好大的膽子,你敢打我!?”
話音剛落,她只覺得兩頰火辣辣的疼,轉瞬間,柳絮兒的臉便腫了起來。
舞語仙揮着木棍,迅雷不及掩耳般地扇在她雙頰上。
柳絮兒打蘇蘇時下手雖狠,但畢竟是用那雙肉手。這木棍平時是用來搗藥的,又粗又糙,別說雷霆之怒下捶在臉上,就是摸一下也夠受的。
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柳絮兒想起恐怕不日就要大婚,堂堂準王妃竟然要受這般羞辱,頓時指着樓上喝道:“把那個潑水的死孩子拿下來!今天我一定要抽他的筋!剝他的皮!”
擡頭之時,柳府家丁們已經涌到門口,眼看就要破門而入。舞語仙后背一涼,想飛上去也是鞭長莫及。
想起明修就在房中,現在定是驚慌失措的模樣,舞語仙頓時心如刀割。
她竭盡全力向樓上奔去,卻聽見一聲怒吼,從頭頂傳來。
“我看你們誰敢動手!”
胡成不知何時衝了上去,竟雙手握着一柄菜刀橫在門前。
他吊着雙臂的紗布已經被自己扯掉,夾板中的雙臂微微顫抖着,別說是動手,光是握着刀就已經用盡了全力。
被吼聲喝住,家丁們看清是一個傷者,又旋即沒了畏懼。
“兄弟,你都這副模樣了,還是趕緊讓開!”
“還廢什麼話,動手!”
胡成咬牙將菜刀舉起,爲首的趁機拎起一根狼牙棒,就向胡成的斷臂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