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講完了故事。
獨孤敗很想衝上去狠狠地扁和尚一頓,但事實上他只是大聲叫罵:“和尚爲什麼不去死!”
任誰都看得出獨孤敗很生氣,他爲什麼要生氣?
他爲了少女得不到的愛情而生氣,他爲木頭般的和尚而生氣。
和尚不生氣:“總有一天和尚會死的,你用不着生這麼大的氣。真正到了和尚死的那天你再生氣不遲,但是和尚以性命擔保真的到了那一天你不但不希望和尚死反而會很傷心。”
面對這樣的和尚,獨孤敗怎麼能真的生氣?
他搖了搖和尚的肩膀,道:“我原來只以爲和尚不老實,沒想到和尚竟然還這麼會說話。”
和尚笑:“物以類聚人以羣分,任誰有了你這樣的朋友他總會變得跟原來不一樣的。”
東方已亮起魚肚白,星辰已模糊,那種晦暗的破曉之光照得獨孤敗的臉很不懷好意:“歐陽青青,青青姑娘現在在哪兒,和尚能不能告訴我?如果是我的話有可能令她從和尚的陰影中走出來。”
和尚不答獨孤敗的問題,陰冷的山風吹拂,他的人和袈裟都如鬼魅般充滿一股邪氣,他淡淡道:“你知道和尚的師父是怎樣教誨和尚的嗎?”
獨孤敗承認:“不知道。”
和尚道:“師父對和尚說,以後你就算去殺人放火也萬萬不得近女色,就算是身入魔道也不能學獨孤敗的榜樣,女人是最可怕的動物,今後你看獨孤敗的下場你就會明白爲師的話有多麼正確!”
獨孤敗似乎瞬間就傻了,任誰被自己的救命恩人這樣評價並作爲反面教材都不會十分高興的。
慧能的話還沒有說完:“師父還說,別看獨孤敗似乎過得逍遙快活其實他一直活得很累,爲師只能告誡你玩兒什麼也不能玩兒感情,獨孤敗那小子將來死得有多慘你不妨看着!”
慧能和布袋和尚兩師徒能說出這樣的話證明他們絕不是一般的和尚,就像獨孤敗認爲自己不是一般的混蛋一樣。
不一般的混蛋以一種很不一般的語氣道:“布袋和尚果真是我的知己!不過我還有一些疑問,布袋和尚活着時我的表現似乎沒那麼糟,難道那個時候他就已經算出了我現在會變成這個樣子?他既然算出我將不得好死爲何還要捨身救我的性命?”
不一般的和尚也以一種不同於獨孤敗的但同樣很不一般的神秘的表情搖頭:“佛說,不可說,不可說!”
獨孤敗笑了:“我現在才明白跟誰講理都不要跟和尚講理,因爲無論你說什麼和尚都能以‘不可說’或是‘阿彌陀佛’之類的屁話來應付你。”
慧能也笑了:“和尚給你講了這麼長的故事,但好像還沒有問你你找苦竹那個色鬼神仙小和尚有什麼事?難道色鬼小和尚也令你破了色戒?不過若果是你的話你非但不會怪他反而會感激他一番,你難道是來報恩的?”
獨孤敗湊在他耳邊,低聲道:“我是來找他的麻煩的,本來只想找他‘借’一
樣寶物,現在我幾乎還想借掉他的幾層皮幾根骨頭了!”
慧能道:“苦竹這和尚悟性着實不低,和尚我還想今後把衣鉢傳給他,所以你千萬不能把他弄死了。”
獨孤敗仔細的打量着慧能,就像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和尚似的,他說道:“和尚的心難道真是豆腐做的?這不是東西的東西這樣對和尚,和尚對他竟然還有慈悲之心。我覺得這下連我都有些佩服和尚了。如果我是和尚的話就算不殺這東西我至少也要讓他每天都吃屎,吃一大缸狗屎!”
慧能莞爾:“我們說這麼多話的時候苦竹那小和尚就算原本在狼山也一定可以跑得很遠了,所以我們還是趕緊找到苦竹小和尚再說不遲!”
天已微微明朗,只是山上的霧氣較多,只能見到東方很模糊隱約就像隔着簾子的一張燒餅般的圓盤。
爲什麼朝日像燒餅?
因爲獨孤敗的肚子已經餓了。
他看慧能的腦袋都像極了一個長着五官的饅頭。
獨孤敗正想着慧能的腦袋,舔了舔嘴脣,思量要不要將這個重大發現告訴慧能。
他最終沒有告訴慧能,他仰頭望天道:“天下之大,一個有頭髮的混蛋和一個沒頭髮的禿驢要怎麼去找一個曾經是神仙應該有頭髮的後來做了和尚沒頭髮頭就像饅頭的再後來又跑掉了不知道現在頭長沒有長頭髮還像不像饅頭的苦竹?”
慧能早已被他繞暈,思維似乎乘着螺旋氣流緩緩上升努力想要下降可就是挨不着實地一般。
幸好遠方山腳一個清亮的聲音將慧能從這種情形給解救了出來:“有頭髮的混蛋和沒頭髮的禿驢都不用找了,因爲有頭髮的道士已經帶着沒頭髮的頭像饅頭我看來也並不好吃的饅頭的苦竹一同上山了。”
說話的人腳程好快,說了不足十個字人便到了山腰,說到“饅頭”時人已經到了山頂獨孤敗和慧能的面前。
這人是個道士,道士像拎小雞一樣拎着一個頭像油膩膩的肉饅頭的和尚。
獨孤敗見到這個人就笑了,眉花眼笑:“我以爲道士早就不知死哪裡去了,沒想到你這傢伙還沒有死。”
和尚也笑,笑得並不暢快:“你血洗神霄山的時候和尚和道士差一點就喪命,你竟然還笑得出來,果然是沒心沒肺到了極點!”
他們笑,是因爲來人是他們的朋友,天道子。
天道子身爲太極門下乃至五聖地中最傑出的弟子,自然參與了三年前五聖地會戰獨孤敗的那一戰,而那一戰他確實差一點就死在了獨孤敗的手裡。
如果不是師伯純陽子不惜耗損功力並以太極門密藏的靈藥相救,天道子定是活不過來的。
他現在笑着,一點也不恨獨孤敗也只因爲他們是朋友,他將苦竹丟在地上,苦竹顫巍巍地站起,神情閃爍,低聲叫了一聲:“師父!”
天道子道:“道士在魚米鄉捉鬼的時候碰巧撞見了這個不守清規的和尚,道士本來想殺掉他的,可是他自稱是慧能和尚
的高徒道士只有帶着他四處尋訪大和尚你了。”
苦竹的臉色就像剛剛吃了屎一樣,表情竟然還有一些委屈。
他有委屈的理由。
自從陷害師父後,心中很暢快料想賊禿說不定因自責愧疚而自殺,但是謹慎起見他決定暫時不要太過聲張,只在暗中找樂子便罷了料人間也沒那麼多能人能制住他。
可是苦命的他第一次出手只是爲了奸yin一個並不十分秀美的村婦的時候就給現在這個道士給制住了,就跟慧能制住他一樣竟然還很輕鬆地被制服。
一個神仙就算只是謫仙做到了這種地步你說他委屈不委屈?
但他察言觀色明哲保身的本事還是極高,他跪着磕頭:“徒兒大逆不道師父你大慈大悲就饒了我吧,旁邊這位少爺英俊瀟灑人中龍鳳一看就是古道熱腸的少俠,少俠一定不會袖手旁觀令我就此橫屍荒山的,至於這位道爺……”
他沒有繼續說道爺怎樣,因爲他一路之上發現拍這賊道的馬屁一點也不管用,有時候不知道哪裡拍得不對還會遭來一頓很厲害的懲戒。
慧能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顯然是習慣了徒弟的溜鬚拍馬,但是獨孤敗明知他在拍馬心中也很高興,畢竟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所以獨孤敗道:“苦竹和尚似乎也沒那麼可惡,既沒有令和尚你鑄下大錯也沒有來得及在外面行惡,和尚你就考慮饒了他吧,至少留給他一個全屍,你看行不行?”
這就是獨孤敗獨特的幽默,所以除了苦竹之外三個人都笑了,哈哈大笑。
笑聲似乎將重重的霧靄都給震散了一些,薄銅般的光明灑落在了這個鳥不生蛋的狼山頂上。
苦竹繼續跪着,他沒有說話是因爲害怕,還因爲不知道面對這麼三個奇怪的賊禿賊道賊人他還能說些什麼。
慧能忽然道:“你放心,爲師最多罰你每日念三百遍金剛經或是吃三十天的大便而已,和尚和道士以及這個混蛋都不怎麼愛殺生的。”
苦竹的臉又綠了,又是三百遍佛經……在一日內根本念不了三百遍的佛經,所以他似乎只有又回去吃屎了,他的臉焉能不綠?
獨孤敗向天道子道:“道士怎麼近日來這麼有空,你們的掌門不是一直都將你當作下任掌門在培養麼?”
這些消息獨孤敗也只是道聽途說,但是他了解天道子的實力因此斷定這些傳言應該不假。
所有人都應該看得出不假,道士既然能輕鬆制服謫仙苦竹自然是萬萬中都難以挑一的人才。
獨孤敗說的本來是好事,可是天道子的臉色並不好看,他語氣比“誰念西風獨自涼”的西風還要涼:“道士已被逐出師門了。”
獨孤敗大驚幾乎要跳了起來,連慧能都睜大了雙眼,一齊問道:“道士一向是好道士,既能幹又口碑載道的道士怎麼會被逐出師門?”
獨孤敗還比慧能多了兩句話:“道士開的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你就算把我殺了我也不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