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時節已憔悴。
七殺女已尋遍了很多地方,可還是沒有查出半點與獨孤敗有關的線索。
她想到了一個地方,陸家莊。
那是獨孤敗出生和成長的地方,縱然他沒回去,也有可能在那裡留下了行蹤的痕跡。
七殺女潛入了四大世家之一的陸家莊,因此她才能看見如此有趣的逼婚場面。
七殺女藏身在會客廳的一個平行位面內。她對會客廳裡的一切洞若觀火,會客廳內的人卻察覺不到她的存在。
燈火通明。
陸雲雙正坐在莊主的席位上,薛不凡仗劍立於身後。
一個錦衣華服的白麪少年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就好像是在自家一樣。
“李雲奉家父之命,前來與陸莊主商議聯姻之事!”白麪少年別有一種妖異的秀美,聲音也透着些古里古怪,顯得陽氣不足一般。
李雲拍了拍手,前前後後有數十個大漢擡了數十個箱子進來。
“這只是見面禮,你家大廳太小難以裝得下,院子裡還有一大堆金銀首飾,綾羅錦緞。等到正式下聘那天,我李家自當另有重禮!”李雲出身名門,財大氣粗。
陸雲雙微笑道:“看座!”
“是!”薛不凡極不情願地端來了一張藤椅,李雲毫不客氣地坐下了。
陸雲雙問道:“不知李公子是向莊內何人提親,還請講明白了。”
“陸莊主何必跟我裝傻?區區陸家莊,自陸伯父死後現如今已是捉襟見肘,你們陸家莊,除了莊主你,還有何人配本少爺迎娶?”李雲完全是沒把陸家莊放在眼裡。
“大膽,竟敢對莊主無禮!”薛不凡怒從心頭起。
“大膽!陸莊主,你家下人都是如此沒有禮數的麼?”李雲以身份壓人,薛不凡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陸雲雙沉吟片刻,才道:“要是本莊主不願意呢?”
“你以爲本少爺願意?”李雲冷笑,“不是看在陸家莊還有一點虛名的話,本少爺會娶一個大姐回家?真是笑話,不識擡舉!”
“李雲,你這是欺人太甚!”薛不凡長劍出鞘,就要出手。
陸雲雙以眼神制止,笑着說道:“李公子遠來是客,還請現在蔽莊盤桓幾日,容我考慮一二。”
“好,本少爺就先住下了!”李雲笑了笑,便悠悠踱步出去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薛不凡目眥欲裂。
陸雲雙臉色一沉,道:“薛大哥,你知不知道方纔你差點壞了大事!”
薛不凡訝然道:“莊主,你真的要……答應嫁入李家?”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陸家莊不復當年了,這幾年處處受三大世家的排斥擠壓,我不想陸家莊的基業毀在我的手裡!”陸雲雙也很是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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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當戶對,不是麼?當年是跟表少爺,現在跟世家李家少爺。哈哈,哈哈!”薛不凡大笑數聲,便道,“屬下告退了!”
☆☆☆☆☆
李雲出了大廳,走進院落,卻發現自己帶來的人一個都不在了。
夜風吹拂,燈火併影子搖曳,情形已有些詭異。
外強中乾、色厲內荏的李雲已覺得心驚肉跳,頭皮發麻。
“小心你自己的影子!”
若有若無的一聲傳入了李雲的耳裡。
“什麼人?”李雲警惕環顧,然後便見到了掃地的僕從。
他身材頎長,渾身卻籠在黑色的長袍裡,頭上也扣着竹笠,帽檐壓得很低,使人辨不出他的面目。乍看來,他病怏怏的,就像是勾魂的使者,手裡的掃帚,就是勾魂的利器
。
李雲做過的虧心事不少,所以怕鬼,可是他不怕人!
只有人怕他!
“剛纔是你在說話?”李雲走了過去,覺得很有必要教訓教訓陸家莊的下人。
“李公子,何必對我們家莊主咄咄相逼?你盛氣凌人,眼下雖還不算是很大的禍害,任其發展,今後作威作福,怙惡不悛,到時就難逃影的制裁了!”黑袍人有鬼氣,可鬼氣裡扔透着一股正氣。
“好個大言不慚的奴才,本少爺今天就先廢了你!”李雲並指如鉤,氣芒在指尖伸出一尺多,朝黑袍人面門刺去。
黑袍人被穩穩刺中了,可並沒有血流出。
很快他整個人變得消失不見,就像是忽然蒸發一樣,只餘下一隻掃帚。
李雲大驚失色,不斷轉身環顧,可入眼的,只是蕭蕭的枯木落葉。
沙沙~~
是清掃落葉的聲音。
李雲壯起膽子,朝掃帚看去。
掃帚靜靜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沙沙~~
似乎是鬼神的冤語,在細細地述說。
李雲頓覺手腳冰涼,冷汗透衣。
“小心你自己的影子!”
聲音是從他腳下傳來,腳下只有他自己的影子。
“鬼,鬼啊!”李雲臉色如土,落荒而逃。
黑袍人忽然又突兀地出現,繼續拾起掃帚,打掃院落。
這一切都被七殺女看在眼裡。
現在七殺女撐開位面縫隙,正出現在黑袍人的面前,冷冷地盯着他,七殺女的那股寒意簡直如冰,而且是千年不化的寒冰。
可是黑袍人就像是沒有感覺一般,自顧自地清掃落葉,待掃到七殺女的腳下,他才發出低沉的聲音:“姑娘,請移駕!”
七殺女一腳踩住了掃帚,問道:“你是誰?”
黑袍人垂首作答:“賤號老根,莊裡的下人。”
“摘下竹笠,給我現出真面目!”七殺女的語氣就像是不容反抗的命令。
“恕難從命!”黑袍人的語氣依舊低沉。
“你是獨孤敗,還是他的影子?”七殺女說出了心中的猜測。
“老根只是陸家莊的下人!”黑袍人語氣不冷不熱。
七殺女移開了腳步,道:“遲早我會讓你承認!”
黑袍人繼續掃着落葉,融進了深深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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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雲雙還沒有睡。
她坐在窗前燈下,眼角還有淚痕:“爹爹,我該怎麼辦?”
如果不答應李雲的提親,陸家莊今後定將更加寸步難行,萬年基業,陸天華生前的苦心經營,難免毀於一旦。如果答應了李雲,兩家結爲秦晉之好,那麼陸家莊今後的道路就要順暢地多,定能重整昔日的威名。
窗外有樹,梅花樹。
梅花未開,未到極寒時。
院中有葉,枯黃落葉。
風起,黃葉搖曳如蝶。
有七片葉子,乘風衝入了陸雲雙的窗口。
那是七片紅葉,而陸家莊本沒有紅葉的。
陸雲雙見識也不低,立即拔劍在手,叱道:“何方高人?”
七片紅葉,飄落,然後發出血一般的光芒。
光芒消失的時候,冷傲嗜血的七殺女已顯現出來。
陸雲雙處變不驚:“你是誰?”
七殺女冷冷道:“獨孤敗也算對我有恩。”
陸雲雙道:“如果你要報恩,怕是來錯了地方!”
七殺女冷笑:“李雲要你嫁給他,你何必遲疑?你是在等着什麼人?”
陸雲雙道:“與你無關!”
七殺女道:“如果我能找出獨孤敗的下落,是不是還是與我無關?”
“你說的是真的?”陸雲雙語聲有些發顫。
“你先告訴我,你是不是在等他,等獨孤敗?”七殺女的聲音如箭,直逼要害。
陸雲雙悽然一笑:“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七殺女道:“你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
陸雲雙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咬住嘴脣,說道:“不是!”
七殺女冷笑:“你頸上掛着的藍晶石,要怎麼解釋?”
陸雲雙渾身顫抖,將胸前的藍晶石捧在雙手裡。
七殺女道:“你至少應該明白一件事。”
陸雲雙臉色蒼白:“什麼事?”
七殺女道:“敢愛而不敢說,難怪獨孤敗不喜歡你!”
陸雲雙腳下已站不穩,退到了牀沿,搖晃着坐下,淚水早已流出。
七殺女可幾乎沒半點憐憫之心,不顧他人情緒,繼續說道:“你知道這塊藍晶石是什麼?”
陸雲雙含淚搖頭。
“這是劍聖之心!”七殺女一語擲出,有金石之音,“擁有劍聖之心,就算達不到劍聖的境界,可躋身‘五極’卻是輕而易舉之事!”
陸雲雙已說不出話來,今晚給她的震撼實在已經太多。
七殺女道:“獨孤敗將劍聖之心留給你,說明你在他心中佔有極重要的地位。只要你聽我的安排,就一定能引獨孤敗現身,而且可以讓他重回到你的身邊!”
陸雲雙答應了,女人都有女人的自私,也有追尋自己幸福的權力。
七殺女附在她的耳邊,交待了初步的計劃。
計劃一點也不復雜,就是答應下嫁李雲。
就算獨孤敗真的不在意陸雲雙,至少也會顧念姐弟之情,不會容陸雲雙落入這等花花公子手裡。
所以獨孤敗必將出手,七殺女有信心揪出出手的獨孤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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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夜將近,薛不凡在門外叩門。
“什麼人?”陸雲雙並沒有睡下,七殺女走後,她一直對着劍聖之心發呆。
“屬下薛不凡!”
“進來吧!”
陸雲雙問道:“什麼事?”
薛不凡道:“莊主,可喜可賀,上官野昨夜遇襲而亡,是‘影’下的手!”
——這兩年,‘影’就像是一個魔咒,殺人無算,但總會自留姓名,並歷數被殺之人的該殺之處。
陸雲雙淡淡道:“上官野亡故,於我有何喜?”
薛不凡面有喜色:“上官家主身死,上官野之弟上官羽敬告四大世家家主前去治喪,所以莊主跟李雲的婚事就可以推遲了!”
“婚事推遲,對陸家莊有害無利,何喜之有!”陸雲雙並沒有薛不凡想象的那般高興。
“屬下該死!”薛不凡誠惶誠恐。
他渾身都還殘留着很濃的酒氣,當李雲來向心愛的莊主提親,他一個護衛什麼也不能做,除了買醉,又能如何?
地位是天塹,是距離,錯就錯在我薛不凡不該有非分之想!
陸雲雙當然也聞出了薛不凡身上的酒氣,也明白他買醉的理由,可是她又能說什麼?
她只能長嘆一口氣:“你累了,先回去歇息吧!”
“是,莊主!”薛不凡告退了。
薛不凡又怎會真的休息?
陸雲雙無眠,他難道就能有眠?
多情苦,無情也苦。
拋棄了一切的獨孤敗,是不是真的已什麼都不在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