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青海解放
馬步芳於8月24日逃回西寧後,明知蘭州即將不守,但仍然不肯死心,還要以西寧爲根據地,作最後的掙扎。他命令步兵軍軍長馬全義帶領循化、化隆等縣民團,憑黃河天險,把守化隆一帶;強令循化羣衆移於黃河之北。一二九軍軍長馬步鑾率殘部逃到民和縣享堂。爲延緩解放軍進軍時日,楊修戎炸燬享堂大通河鐵橋,騎兵軍第一旅旅長馬紹武(與省黨部書記長重名的另一人)燒燬甘都古什羣峽黃河木橋。在甘都黃河南岸積存的木料數萬根,也被步兵軍副軍長馬仲福澆上汽油,付之一炬。這時久居臨夏的馬步青、馬步榮、馬步援等也從臨夏逃到化隆甘都。馬步青在臨夏目睹韓起功不戰而潰的情況,且其所存黃金和煙土,也大半被韓起功部掠奪,心懷積忿,即以電話向馬步芳指責“韓起功不戰而退,未能發揮一個軍的兵力,形同兒戲”,要求將韓正法。馬步芳立即下手令就地槍決,但手令被秘書長高文遠壓下,韓得以不死。
馬步芳讓別人拼命,他和他的家族,早已作好逃走退身之計。早在7月初,他就命令他的親信冶成榮等掠奪蘭州物資,將甘肅造幣廠、蘭州服裝廠、甘肅機械廠和軍政部軍需署在蘭州囤積的器材、軍火、機件和汽油等物資,紛紛搬到西寧,並一再向冶叮囑:“快點辦,慢不得。”又令冶成榮和陳彥將歷年搜刮的黃金,利用陳納德的飛機多次運往重慶,甚至連銀元也一併偷運。某次以載量過重,飛機不能起飛,只得卸下一部分,才得起運。究竟“青馬”掠奪了多少黃金,無從估計,僅他們逃跑前帶走的,據說馬步青最少在3萬兩以上,馬步芳也有兩萬兩之數。馬步芳在離開蘭州前曾經勸一些伊斯蘭教上層人士一同出走,對方回答:“我是傳教的,外國無處傳。麻雀拔了毛,成了肉蛋蛋,我不走。”馬步芳說:“出走怕啥呢。我把黃金一拉走,到哪兒都是揚州。”這句話可爲馬步芳心態的註解。
蘭州解放的第二天,國民黨行政院長閻錫山派徐永昌飛抵西寧,召開軍事會議。徐埋怨馬步芳未能堅守蘭州,責其在部署上犯了錯誤;馬則以中央支持不力,“寧馬”不聽指揮爲詞,反脣相譏,雙方爭得面紅耳赤,不歡而散。徐永昌令“青馬”繼續阻止解放軍前進,但馬步芳已不聽這一套,當日下午便秘密攜眷飛往重慶。臨行前,他利用省政府秘書處的電話向副長官劉任安排後事,囑託劉任負責指揮前方軍事,調周嘉彬等軍支持殘局,隴南由王治歧軍打游擊。最後叮囑劉說:“我只有一個兒子,不怕犧牲,交給你指揮。”據當時在場的人事後說,這最後幾句話,聲音抖顫,悽愴之態,不能自抑。但放下電話後,又轉而指示其部屬說:“西寧到都蘭的公路,趕快修好,將來退守都蘭。飛機場繼續趕工,修好後便利轟炸機起落。”又與冶成榮附耳竊竊私語後,即乘車到樂家灣,臨上飛機前,對修築飛機場的民工和學校師生們說:“快點修好,我去聯絡空軍。”隨即起飛,同機的是他的家屬10多人。馬步青、馬步瀛、馬紹武、馬驥等也攜家眷飛往重慶。當天,馬步芳又從重慶向西寧打回電話說:“路過蘭州時,看到地面我軍孤立,非常痛心,即派空軍前往轟炸。”時中央空軍有一架轟炸機停於樂家灣機場,由西北長官公署高參朵含章乘坐攜帶一批宣傳品,飛往蘭州、臨夏上空散發,並向蘭州西關臥橋投擲炸彈3枚,也算是所謂空軍助戰的兌現吧。
馬步芳逃走後,秘書長高文遠還極力保守秘密,爲安定人心,在省府中山堂召集幹部會議,宣佈撤往牧區的部署;給廳、處級以上人員,分送黃金、白銀,一般公務員也得一些殘渣餘滓。還由陳秉淵分派車輛,把各要員的家眷送到各地匿避。在此以前,馬步芳對臨洮、臨夏解放時,各族人民歡迎,一些軍政人員起義深惡痛絕,此時又懷疑西寧人民,遂拿出挑起民族糾紛的故伎,散佈“回民造反,要殺漢人”的謠言。一時西寧謠言四起,彼此猜疑,人心惶惶不安。8月29日,警察局長馬懷禮謊稱:“漢人勾結,密探十多人已由蘭州進入東關,即將暴動。”適逢義源工廠人員放槍,便信以爲真,高文遠、冶成榮、韓進祿、陳秉淵等軍政高級人員,連飯也不敢吃,即乘車逃往門源,馬忠義、馬全義、馬祿等則潛藏於東關民宅之中。高文遠等在中途大通河畔,碰到從臨夏逃回的韓起功,即將所壓的馬步芳處決他的手令拿出讓韓看。韓見後痛哭失聲,連呼冤枉,他分辯說:“騎兵軍在臨夏的失敗,由於新兵未加訓練。長官說我作戰不力,未放一槍,這在我有責任。可是那一軍人馬是臨時召集起來的,我怎能負起全部責任。”高乘機進逼說:“騎兵軍的軍餉,已發黃金200兩,據我所知,你並未發出。應即交出來,以免罪上加罪。”韓意存支吾,推說此項軍餉由軍需處經手。韓進祿即在吉普車上架好機槍,向韓起功進逼,韓起功只得乖乖地將黃金交出,高文遠勒令其即日返西寧交代,韓也唯唯聽命。高文遠等到達門源後,向西寧聯繫,始知並非人鳴槍,於是又折回西寧。30日,馬步鑾回到西寧,張昌榮、馬師融、韓樹淼、魏敷滋4人,以地方士紳名義,到湟中實業公司求見馬步鑾,要求他維持地方治安,避免回漢仇殺,糜爛地方,馬步鑾說:“我們由當初幾十個人,發展到十餘萬人。今天又由十餘萬人,回到幾十個人。我們失敗已無法挽回。西寧是家鄉,我們祖輩衣食所給,我們住一天,保護一天,你們放心。”張等告辭後,馬步鑾指着他們背影說:“這些人慣於轉圈,我們要小心提防,以免吃虧。”馬步鑾、馬成賢、馬忠義、陳秉淵、馬祿、馬全義、馬繼融等人聚集於湟中實業公司相對徬徨,馬成賢尚以電話指揮享堂、循化方面繼續與解放軍頑抗,但那邊負責人員早已逃跑,僅由電話員支吾而已。公司一玻璃窗上寫有“哀哉青海,往哪裡逃”8個大字,衆人面面相覷,不置一辭。適冶成榮進來,馬祿一見,即手持步槍大哭大叫:“你管飛機,軍長(馬繼援)到今天也無消息,已經來不及了,你要負責。”接着即欲扳動槍機,向冶射擊。但冶的隨從亦舉起衝鋒槍對準馬祿,馬祿未敢開槍。冶成榮說,軍長在互助,已派車去接,我去聯繫飛機,邊說邊抽身而去。下午,馬繼援回到西寧,與冶成榮等長嘆欷歔,驕悍之氣,不復存在。31日早10時,馬繼援乘車到樂家灣機場,照例乘預定的陳納德飛機逃往重慶,同機成行的,有高文遠、馬步鑾、馬璋、謝公仁、馬耀宗及其岳父馬慶。其時馬繼援以馬振武失去聯絡,不得同逃爲憾。臨起飛時,趙瓏趕至,得以同機。管飛機的冶成榮旋亦攜眷逃重慶。
馬繼援之逃走,標誌青馬統治青海的結束。從馬麒於1912年8月始據西寧算起,馬家統治青海整整37年。
由於“青馬”將黃河渡橋、渡船破壞,解放軍在各族人民協助下,修橋、造筏修船,分別於8月31日、9月2日,由循化、永靖北渡黃河,經民和、樂都和循化、化隆兩路向西寧進軍。在此以前,解放軍一兵團司令員王震於8月22日解放臨夏後,動員曾任青海省財政廳長、馬步芳的親戚馬丕烈先生,率領一個由回漢族4人組成的“勸降團”,到西寧向“青馬”殘部勸降。馬丕烈於8月底到達西寧後,先後在上五莊、三角城向趙遂、馬文鼎等高級軍政人員講述解放軍的“約法八章”,勸他們早日棄暗投明,找尋出路,促進了他們的思想轉變。
西寧解放前夕,該城商會和地方士紳組成維持會,推馬輔臣、張昌榮等7人爲代表去循化迎接解放軍未遇,又返回西寧。9月5日,王震司令員率領的一軍部隊舉行西寧解放入城式,各族各界4萬餘人隆重歡迎。旋即成立西寧市軍事管制委員會和西寧市人民政府。軍管會發出佈告,令“青馬”殘部官兵到指定地點投誠登記,指定海晏三角城、大通橋頭鎮、湟中上五莊爲集中地。軍管會還分別與八十二軍副軍長趙遂,國民政府蒙藏委員會副委員長喜饒嘉措等取得聯繫。“青馬”殘部在走投無路和解放軍爭取感召下接受了條件。9月8日解放軍正式接受國民黨軍政人員投誠,其中有八十二軍副軍長趙遂、一百師師長譚呈祥、二四八師師長韓有祿等高級軍官320餘人,中下級軍官312人,士兵1683人,收繳了許多槍炮、戰馬、其他軍用品和地方的黃金、白銀、糧食、布匹等物資。與此同時,解放軍繼續向青海腹地各縣區進軍,至9月底,除了都蘭、玉樹、果洛,各縣均告解放。1952年7月進軍果洛後,青海全境完全解放。
西北軍政長官公署殘部,在副長官劉任帶領下,隨馬繼援殘部逃出蘭州,經武威向河西走廊逃竄,沿途被解放軍追擊,零星起義、投誠和潰逃的很多。到酒泉之後,劉任隻身南逃。殘部副參謀長彭銘鼎以下與國民黨第八補給區等部共35000餘人,於1949年9月24日,參加了由陶峙嶽將軍領銜的起義。在新疆的馬呈祥部也隨陶峙嶽一道起義,但馬呈祥本人卻取道南疆,逃往印度。至此,馬步芳的部隊全部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