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05

說服村民離開家園,並不是件容易事。張家村依山傍水,東西兩側則有樹林環繞,朝東走,跨過一片不算短沼氣之林,再走出去就是入世之道,當初陸風就是在沼林前被救,亦是他搭救蕭墨宸之處,而西面的森林草原則更加安全,也是平時大家打獵常去之處。如此地理環境,才使得張家村如桃花源般獨立於兩國交界之處。張伯爲大家配製了特別的御□□丸,方便大家穿林而過,即使如此,依舊有些村民無法灑脫離開。

張伯找了族長,曉之以理,將蒼狼之危鄭重的解釋給這位睿智的老人聽,老人倒也明白事理,很快答應說服大家即刻遷居。

大家懷着惋惜和不捨之情離開這片土地,半月過去,村民們已經陸續離開的差不多。以往生機勃勃的家園,如今透着冷清。有些老人不願離開,他們不想離開這片生活了一輩子的土地,覺得即使死,也要和家中的農田和牛羊在一起。

陸風沒有離開,他決定留在這裡等待那個可以預料的危險。

“小子,你真的不走?”張伯看着院子做俯臥撐的陸風問。

陸風沒有停,只是簡單的應了。做到整數,從地上躍起,再圍着院牆做深蹲跳。

“即使不走,你也得去趟縣城。”張伯沒打算說服他,只是提出自己的要求。

陸風停下來,疑惑的望向老頭兒。

老頭笑了笑:“我也不打算離開,只是放心不下小雪。這孩子孤苦無依,但是還有漫長的人生路要走,老頭子是不能再照顧她了,原本想將她託付給你,只是沒想到你也要留下,如今也誤了將她另託他人的時機,只好讓你送她離開。縣城中還有族長在,相信會爲小雪另作安排。”

陸風聽完,問道:“你也不走?”

老頭點點頭:“我已經老了,這裡本是我選好的埋骨之地,如今也不想再動。”

“爲什麼?”陸風實在疑惑,不明白看上去還老當益壯的張伯,爲什麼會這麼想不開留在這裡等待那個未卜卻註定危險的未來。

“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而且活了這麼長久,也夠本了,只盼望這場劫難過後,老頭子還能有些用,可以爲那些留下來的老鄉們再瞧瞧病痛。”

陸風心裡有些微酸,他不大能理解老頭兒執意不走的原因,只是覺得有些難受。

張伯摸了摸陸風如今已經能夠束氣的髮絲點頭笑道:“長的挺好,那藥丸以後也不用吃了。”

陸風詫異的看向他,張伯得意的說:“傻小子,真以爲當初給你吃的是□□啊,老生嚇唬你的!”

眼淚已經不受控制的涌向眼眶,都看不大清對面那個臭老頭的樣子了,張伯又說:“當初本就不想喂毒於你,故意以此誆你,若是你心術不正,老夫自有辦法收拾你,可見當初老頭子我還是沒看錯人的。”說罷又得意洋洋的拍了拍陸風的肩膀。

陸風也不說話,退後半步,深深向老頭一拜。房中的小雪也收拾好了包袱,兩眼還是腫的,不捨的看着院中老者。

張伯招了招手示意小雪過來,然後交給兩人一瓶避□□丸,將兩人朝門外推了推,揮手道:“這就走吧。”說罷,將小雪身上的其中一個包袱交給陸風:“這包是當初你墜崖時的隨身物品,一起帶着吧。”

陸風搖搖頭不接:“我會回來的。”

張伯想了想,笑道:“那好吧,這些物什就留着吧,老夫在此等着你繼續給我捏背。

陸風點頭,目送張伯進屋,遂帶着小雪離開。

一路上兩人皆無話,待走到沼林邊緣,陸風才停下來,起火準備露營。

待生了火,陸風將包袱裡的饅頭拿來烤了,又將水壺遞給小雪:“吃吧。”

小雪眼淚汪汪的結果食物,一邊哽咽着一邊咬。

陸風有些不忍,伸手摸摸她的頭安慰道:“好啦,別難過了,到了縣城,族長自會妥善安排你的,說不定縣城裡就有哪個好男人等着你去嫁呢,你現在哭的這樣醜,到時族長不認識你,你未來的夫君也被你這核桃眼嚇壞了怎麼辦。”

誰知,小雪一聽這話,眼淚掉的更加兇狠,所以不吃了,捏着饅頭專心哭起來。

陸風什麼毒蛇猛獸沒見過啊,此時還真是一籌莫展,急的抓耳撓腮:“唉,小雪,好妹妹,別哭了啊,你陸大哥不會安慰女孩子啊!”

小雪邊掉淚邊說:“我本是石女,所以才遭遺棄,爺爺看我可憐,收留我,撫養我,如今只我一人離開,實在有些難過。石女是沒人要的,陸大哥莫要哄我開心了。”

陸風一聽就傻了,實在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一時再也想不出安慰的話來。

小雪繼續說:“小時我頑皮,不願背那些多的嚇死人的草藥名,爺爺氣的跳腳,說是天下多少人想當他徒弟,偏偏遇到我這個頑皮鬼。如今,爺爺把他畢生醫術謄抄成冊交予我,我會想要認真學習,再得爺爺歡心,可惜……”

陸風靜了會兒,繼而如承諾般說到:“放心吧,等將你送到縣城,我就回去,但凡我又一口氣在,必然會保護張伯使其安然於你團聚。”

小雪立刻說:“那爲什麼我們不一起留下呢?陸大哥,我也留下好不好?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陸風搖搖頭:“你不能留下,張伯送你離開,就是擔心你的安危,你怎能辜負他的苦心?”

小雪聽了又落下淚來。

陸風又問道:“張伯真的是很厲害的神醫嗎?”

小雪說:“我沒出過張家村,不知道,不過爺爺說他全名叫張邈之,說是江湖上無人不知他的名諱。”說罷大概想到張伯說這話時神氣活現的樣子,忍不住勾起一個微笑。

陸風說:“這就是了,既然那老頭自稱是那麼厲害的神醫,你是他徒弟,還怕什麼?陸大哥相信,以後一定還會出現個叫小雪的女神醫!誰說女子不如男了?”說罷取了手帕給小雪擦了擦淚:“你好好休息吧,陸大哥守着你。等明日天大亮,我們就離開。後日便能到縣城。

小雪這時也止住了淚,彷彿在想象自己以後也會成名醫的樣子。

翌日天亮,陸風叫醒小雪,自己又稍微眯了會兒養精神,等到上午陽光正足的時候,帶着小雪穿越森林。服了藥丸之後,林中沼氣自然沒了威脅,沒有了沼氣的森林,對於陸風來說,根本不足畏懼。一路上也沒有什麼意外發生,兩人順利進了城。

待到找到族長,說明了事情的原委,已經又過了一天。族長聽說張伯要留在村中,自然也有些惋惜,鄭重的答應會妥善照顧小雪。沒想到小雪卻有自己的主意。離開前,張伯將自己的大半積蓄都給了小雪,小雪想要用這些錢開個藥堂,以張伯教給自己的醫術營生。族長聽了之後,面露讚許之色,當即答應幫小雪將藥堂開起來。等到一切都商量好,已是傍晚,陸風拒絕了族長歇一晚再走的提議,只吃過了晚飯,便匆匆往回趕。

回程只有自己一人,便快了許多,隔天晚上,陸風已經到達張家村。可是,越臨近村口,自己心中的不安越發濃重,直到走進村子,聞到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兒,他的冷汗已經冒了個遍。本來村中的夜晚就很寧靜,如今更是安靜的可怕,沿路以前有人住的院子,如今有的大敞,有的虛掩。陸風憑藉記憶推開了一戶他記憶中留守的村民的房子。眼前的一切讓他的眼眸瞬間蒙起一層血霧。

那是一戶古稀之年的老人,曾經還送過紅燒肉給他,如今,夫婦兩人以一個扭曲的姿勢倒在院中,他們身下蔓延着一灘已經凝固起來的血跡。

陸風只覺得全身顫抖,他深吸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輕輕離開小院,然後朝着張伯的院子奔去。

推開院門,沒有人,再推開張伯的屋門,一陣勁風向自己襲來,他本能一偏頭,身體微彎,迅速迎上力量的來源處,憑藉常年敏銳的訓練直覺,一步跨上去將自己右腳推進對方右腳內側,伸手握住那人持劍的手腕猛的用力,聽到意料中手骨斷裂的聲音,對方只是悶哼一記,不過也只需要對方脫力的這一瞬間,陸風已經轉身將自己背部貼近,提住對方右肩,伸直之前微彎的兩膝,提住一口氣將對方從自己右肩甩過,對方落地的一瞬間,他已經順手將早已藏在袖中匕首依勢滑出捏緊,只一劃,就割開對方咽喉。血液瞬間噴薄而出,陸風側頭避開,但還是被沾到噴薄而出的血跡。

他敏銳的感覺到屋內還有兩人,還沒回頭,頸間就被架上冰涼鐵刃。一口吹氣聲起,火折被點亮,陸風捏着匕首冷眼看着對方。

呼延昊只是斯條慢理的將蠟燭點燃,看着燭火終於不再跳躍的那麼激烈,才慢慢轉過身來看向陸風:“我說過,我們會再見的。”說罷,露出一個野獸般的微笑。